【原文】
宋子曰:天生五谷以育民,美在其中,有“江西上饶一带建造水碓的方法非常巧妙。建造水碓的困难在于选择埋臼的地方,如果臼石设在地势低处,可能会被洪水淹没,臼石设在地势太高的地方,水又流不上去。上饶一带造水碓的方法是用一条船作为地,把船系在木桩上。在船中填土埋臼,再在河的中流筑一个小石坝,这样小碓也就造成功了,打桩筑坡的劳力也就可以节省下来了。此外,水碓还有一举三用:利用水流的冲击来使水轮转动,用第一节带动水磨磨面,第二节带动水碓舂米,第三节用来引水浇灌稻田,这是考虑得非常的人们所创造的。在使用水碓的河滨地区,有人一辈子也没有见过砻,那里的稻谷去壳去糠皮始终都是用臼,唯独使用风车和筛子,各个地方都相同。
碾则是用石头砌成的,碾盘和转轮都是用石头做的。用牛犊或马驹来拉碾都可以,随人自便。一头牛干一天的劳动量,相当于五个人一天的劳动量,但是要碾的稻谷必须是晒得很干燥的,稍微潮湿一点儿,米就细碎了。

攻麦
【原文】
凡小麦其质为面。盖精之至者,稻中再舂之米;粹之至者,麦中重罗之面也。
小麦收获时,束稿击取,如去稻法。其去秕法,北土用扬,盖风扇流传未遍率土也。凡扬不在宇下,必待风至而后为之。风不至,雨不收,皆不可为也。
凡小麦既扬之后,以水淘洗尘垢净尽,又复晒干,然后入磨。凡小麦有紫、黄二种,紫胜于黄。凡佳者每石得面一百二十斤,劣者损三分之一也。
凡磨大小无定形,大者用肥健力牛曳转,其牛曳磨时用桐壳掩眸,不然则眩晕。其腹系桶以盛遗,不然则秽也。次者用驴磨,斤两稍轻。又次小磨,则止用人推挨者。
凡力牛一日攻麦二石,驴半之。人则强者攻三斗,弱者半之。若水磨之法,其详已载《攻稻·水碓》中,制度相同,其便利又三倍于牛犊也。
凡牛、马与水磨,皆悬袋磨上,上宽下窄。贮麦数斗于中,溜入磨眼。人力所挨则不必也。
凡磨石有两种,面品由石而分。江南少粹白上面者,以石怀沙滓,相磨发烧,则其麸并破,故黑额掺和面中,无从罗去也。江北石性冷腻,而产于池郡之九华山①者美更甚。以此石制磨,石不发烧,其麸压至扁秕之极不破,则黑疵一毫不入,而面成至白也。凡江南磨二十日即断齿,江北者经半载方断。南磨破麸得面百斤,北磨只得八十斤,故上面之值增十之二,然面筋、小粉皆从彼磨出,则衡数已足,得值更多焉。
凡麦经磨之后,几番入罗,勤者不厌重复。罗筐之底用丝织罗地绢为之。湖丝所织者,罗面千石不损,若他方黄丝所为,经百石而已朽也。凡面既成后,寒天可经三月,春夏不出二十日则郁坏②。为食适口,贵及时③也。
凡大麦则就舂去膜,炊饭而食,为粉者十无一焉④。荞麦则微加舂杵去衣,然后或舂或磨以成粉而后食之。盖此类之,视小麦,精粗贵贱大径庭也。

【注释】
①池郡之九华山:今安徽贵池之南的九华山。
②郁坏:受潮而变质。
③及时:随吃随磨。
④为粉者十无一焉:把大麦磨成面粉来食用的十中无一。

【译文】
对小麦而言,它的精华部分是面。稻谷最精华的部分是舂过多次的稻米,小麦最精粹的部分是反复罗过多次的小麦面。
收获小麦的时候,用手握住麦秆摔打脱粒,和稻子手工脱粒的方法相同。去掉秕麦的方法,北方多用扬场的办法,这是因为风车的使用还没有普及全国。扬场不能在屋檐下,而且一定要等有风的时候才能进行。没有风或者下雨时都不能扬场。
小麦扬过后,用水淘洗将灰尘污垢完全洗干净,再晒干,然后入磨。小麦有紫皮和黄皮两种,其中紫皮的比黄皮的好些。好的小麦每石可磨得面粉一百二十斤,差一点儿的所得要减少三分之一。
磨的大小没有一定的规格,大的磨要用肥壮有力的牛来拉。牛拉磨时要用桐壳遮住牛的眼睛,否则牛就会转晕了。牛的肚子上要系上一只桶用来盛装牛的排泄物,否则就会把面弄脏了。小一点的磨用驴来拉,重量相对较轻些。再小一点的磨则只需用人来推。
一头壮牛一天能磨两石麦子,一头驴一天只能磨一石,强壮的人一天能磨麦三斗,而体弱的人只能磨一斗半。至于使用水磨的办法,已经在《攻稻·水碓》一节的记述中详细讲述了,方法还是一样的,但水磨的功效却要比牛犊的效率高出三倍。
用牛马或水磨磨面,都要在磨上方悬挂一个上宽下窄的袋子,里面装上几斗小麦,能够慢慢自动滑入磨眼,而人力推磨时就用不着了。
造磨的石料有两种,面粉品质的好坏也随石料的差异而有所不同。江南很少出上等的精白面粉,就是因为磨石里含有渣滓,磨面时会发热,以致带色的麸皮破碎与面掺和在一起而无法罗去。江北的石料性凉而且细腻,安徽池州九华山出产的石料质地更好。用这种石头制成的磨,磨面时石头不会发热,麸皮虽然也轧得很扁但不会破碎,所以麸皮一点都不会掺混到面里,这样磨成的面粉就非常白了。江南的磨用二十天就可能磨钝了磨齿,而江北的磨要用半年才能磨钝一次磨齿。南方的磨由于把麸子一起磨碎,所以可以磨得一百斤面,北方的磨就只得八十斤上等面粉,所以上等面粉的价钱就要贵十分之二。但是从北方的磨里出来的麸皮还可以提取面筋和小粉,所以磨面的总体分量也是足够了,而得到的收益就更多了。
麦子磨过以后,还要多次入罗,勤劳的人们不怕精心劳作。罗的底是用丝织的罗地绢制作的。如果用浙江湖州一带出产的丝织制成的罗地绢做罗底,罗一千石面也不坏。如果用其他地方的黄丝织成的,罗过一百石面就坏了。面粉在磨好以后,在寒冷季节里可以存放三个月,春夏时节存放不到二十天就会受潮而变质。因此,为了面能质真味美,就必须随磨随吃。
大麦一般是舂掉外皮后用来煮成饭而食用的,把大麦磨成面粉的不到十分之一。荞麦则是先用杵棒稍微舂一下,捣掉外皮,然后再舂或磨成面来吃。这些粮食与小麦相比,精粗贵贱也就差得太远啦!

攻黍、稷、粟、粱、麻、菽
【原文】
凡攻治小米,扬得其实,舂得其精,磨得其粹。风扬、车扇而外,簸法生焉。其法篾织为圆盘,铺米其中,挤匀扬播①。轻者居前,簸弃地下;重者在后,嘉实存焉。凡小米舂、磨、扬、播制器,已详《稻》《麦》之中。惟小碾一制在《稻》《麦》之外。北方攻小米者,家置石墩,中高边下,边沿不开槽。铺米墩上,妇子两人相向,接手而碾之。其碾石圆长如牛赶石,而两头插木柄。米堕边时,随手以小彗②上。家有此具,杵臼竟悬③地。
凡胡麻刈获,于烈日中晒干,束为小把,两手执把相击。麻粒绽落,承藉以簟席也。凡麻筛与米筛小者同形,而目密五倍。麻从目中落,叶残角屑皆浮筛上而弃之。
凡豆菽刈获,少者用枷,多而省力者仍铺场,烈日晒干,牛曳石赶而压落之。凡打豆枷,竹木竿为柄,其端锥圆眼,拴木一条,长三尺许,铺豆于场,执柄而击之。凡豆击之后,用风扇扬去荚叶,筛以继之,嘉实洒然入廪④矣。是故舂、磨不及麻,硙碾不及菽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