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6《呼和浩特》
满城的灯火从北吹向南
风和风里的恐惧来自北面
北面是阴山,是一把战死的骨头
一张发白的羊皮丢在阴山更北
被重棰轮番击响时那是一面大鼓
把马蹄和冷兵器煽动为恣肆千年的洪水
如今人们称之为草原
冷冷的阳光照在劫后驯服的草上
风起于比草更辛酸更久远的地方
漫过草地和阴山不停地向城里吹来
满城的耳朵向风张开
灯火向南流去
灯火向南流去
可灯火从来没有流过黄河
灯或此前火把下的兄弟是早被遗弃的部落
流放的马群和羊群无言啃雪由来已久
向南面的太阳张望还是向北面的寒风嘶鸣
是一个游疑千年的选择
好在黄河水灾后的红泥地上可以植上红柳
可以建造村庄安置平安的炊烟
可以用马皮换来南方的茶叶和丝绸
噢,细腻而隽永的茶叶,柔软而光滑的丝绸
南方的品质饱含诱惑
灯火一直向茶叶和丝绸所来的南方流去
可从来流不到黄河以南
流不到黄河以南
返不回阴山以北
黄河和阴山之间
是我局促而犹豫不决的呼和浩特
我局促而犹豫不决的呼和浩特
前面被越来越新鲜的阳光照着
背后被越来越深遂的寒风吹着
天空蓝得发青,贫穷而简单
莫测的云阵不时从远方逼近
降下昂贵的雨水,或是寒冷的大雪
满街不耐寒的杨树和同样不耐寒的垂柳
慌乱不止,他们惊魂未定
耐寒的是我的兄弟和他们的女人
模仿着早已失散的羊群,阳光下低头吃草
风雨中或雪地上平静地反刍
不再想向南走过黄河,向北翻过阴山
或向前更接近梦想,向后更守牢传统
只在回民区的清真饭馆里,玉泉区的小巷子里
新城区的写字楼里,托克托和土默特的玉米地里
操持二十一世纪当年当月当天的生活
而新华广场上,奔腾的马群不只是雕塑
半夜总有清醒的蹄声穿过整个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