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雨之《和一对情侣同居》
一
天洗紫罗衫,黄花伴风眠。贻伞小桥头,柴扉无人关。
无物的房间。
我掀开《这是我的立场》的第7页,好象母猫推开门,皮鞋敲打桌面,轰……
忧郁和难以缝补的衬衣在膝盖骨的左上方对着卧室里的一对男女出神。
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
我的忠诚的猎狗离开了主人的厨房。
我的妹妹纷纷嫁到远方,从不同的城市写信。
一只鸟飞进来,又飞走了。
你是我的唯一,此刻而非彼时。
为了一场迟到的婚礼我可以舍弃游乐。
而守侯你,我浪费了今夜所有的细雨和烟草,忘记了诺言和玉米的收获季节。
我思索。蜡烛重现光明,纸老虎回到山林。那一对情侣在窃窃私语,
谈论生活,背诵誓言,焚烧旧情人的眼泪。
这一切和我无关,我置身其中,不怀好意。
我穿着肮脏的白色短裤,占据了室内最后一张床,只为了看一场皮影。
据说,哲学家失恋之后,洗掉脚上的秽语,面朝大海
说:“我本尘土,充满罪恶。
怜悯我吧,上帝!赐给我权势、金钱、美女以及真诚对待他们的武器。”
天空在那一瞬间绽放七彩莲花。
你究竟是什么?空气?一对情侣中的一个?童年时送给我刺槐花面饼的那个?
无论如何,你和我共同偷窥。
坐在床上,相视而笑。
然而你并不存在。
只有在无聊时我才想到你如花的容颜,如水的温存。
这全是我的错,我不是故意的。
我在蒙满灰尘的镜子后面寻找你。
我走遍了名山大川,所有漂亮女人的隐秘之处。
我在房间的每个角落撒下一粒芨芨草的种籽。
女人观看我的播种动作。
男人躺在床上,唱着:“悲欢离合,总是旧情难忘。”
二
归来吧,归来吧,浪迹天涯的游子。
归来吧,归来吧,我已意乱情迷。
你在书中的故国向我求爱。
你对着窗户纸修饰鬓角。
你赤身裸体在路灯下与持刀歹徒赛跑。
中午12时整。我点燃蜡烛。蝙蝠君临铁皮屋顶。它们嘶咬着,
为了一颗盐粒。光来到水面――
溺水而死的人趴在骡子背上。
因爱而永生的人骑在高头大马上。
我看见水银里的花朵和水中的一样,和情人双臂环绕的濯濯童山一样。
我看见得救的人终于得救。
醉鬼从一个门口走向另一个门口。
育龄妇女在光天化日之下争吵、怀孕。
一片浮云堵塞了交通。
凸起的大理石雕像成为孩子的幼稚园。
头发一点一点地变白,你正一步一步地接近河堤。忽然,一阵豪雨――
如果是20年前,我可能不会如此恐惧。因为是婴儿,不懂得罪恶和审判。
枪炮与玫瑰站在同一个领奖台上。由于第一次看到血而战栗不已。
漫山遍野的洁净阳光,整齐划一的茂盛道理。
没有身份证。使我飞升的只能是站在二楼阳台,等待隔壁的女护士春光乍泻。
我面对着自由茁壮的祖国。爱冲出水龙头,面对着我。
一道算术题可以推导出三个苹果。
一盒“姗啦娜”可以使我记住你的名字。
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在与一对情侣同居的时候,
我是否感觉到拥挤?
“忍耐吧,骄傲的人!”
三
一个人说谎的时候意味着中年生活的开始。
一朵花所能奉献的只是颜色和形状。
透过哈哈镜,我看见悲伤的你、丰满的你走在男人的谄媚中间。那一刻,我
放声大哭。
来自五湖四海的诗人赞颂你的美貌和贞操,
继而是占有,继而是不可遏止的衰老。
我也是诗人中的一员,厚着脸皮。
东方的海洋里站满了无所事事的青年。
他们挥舞情网,披头散发。他们在捕捉鱼。
七首美丽的《雅歌》之后是一群雪白的妓女。
婚礼的前夜之前是你往返于两个男人孱弱的灵魂。
无言无语,我躺在一对情侣中间,象废弃的诗歌炼金术工厂。
爱过的老歌,我能记住的有几首?
要患麻风病的人离开妻子走向山谷。
已在旅途的人拣起干枯的胫骨。
没有拐杖的丑女人扶着假设的墙皮。
“不要再写下去了!”黑暗中,你在愚蠢的男人怀里向我致意。
你光洁的小腹犹如迷途的羔羊。
你残缺的手臂被图谋不轨者中饱私囊。
你高傲的脖子在众多女人中犹如一根晾衣绳。
然后是你成为了自己。然后是登上通往教堂的两岸直通车。
失业的神甫擦亮意大利皮鞋,欢迎最后一对道德的楷模。
尽管如此,你唤醒了我,使我看到自己的作品:已成人妇的你。
最关心你的人是我。与一对情侣同居,其中一个是你。
95.07.19-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