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文】

  天帝布政,房心,致理参伐。参伐则益州分野。[以东井、南股、距星为界,东井、南股、距星连钺者是也。觜星度在参右足,玉井所衔星是也。西距星即参中央三星西第一星是也。]按《职方》则雍州之境,据《禹贡》则梁州之域,地方五千里,提封四十郡,实一都会也。[常璩《国志》云:“蜀其卦直坤,故多斑彩之章;其辰直未,故尚滋味。《诗》称文王之化,被于江汉之域,有文王之化焉。秦豳同诗,秦蜀同分,故有夏声”云。]故古称“天府之国”,沃野千里,其有以矣。

  【译文】

  天帝布置政局,房心合该治理参伐。(注:房、心、参、伐,都是星宿名,伐包括在参星之内,房心的分野是豫州),参伐的分野就是益州。[以东边的井星、南边的股、距二星为分界,东边的井星和南边的股、距二星连带钺星这个范围就是参星。觜星应在参星的右边,玉井星所含的就是这个星。

  西边的距星就是参星中心西数第一颗星。]蜀地按照《职方》记载在雍州境内,根据《禹贡》记载是梁州地域,方圆有五千余里,境内共有四十多个郡县,可以算得上一个诸侯国了。[常璩《国志》称蜀地按八卦方位论恰好属坤,所以那里多有五彩斑澜的修饰;按十二干支属未,所以那里的人喜好美味。《诗经》说周文王的德化泽及到了长江、汉水流域,所以那里已经接受了周文王的教化了。秦地和豳地有同样的诗风,秦地和蜀地是同等的,所以共有华夏的音乐”等等。]所以,古代把益州称为“天府之国”,是因为它不仅土地肥沃广大,而且已经有悠久的发展历史了。

  【经文】

  王莽末,公孙述据蜀。[术字子阳,扶风茂陵人也,王莽时为道江卒正,治临邛。及更始立,豪杰各起其县以应汉,南阳人宗成略汉中,商人王岑亦起兵于洛县,自称定汉将军,以应成。述闻之,遣使迎成,成等至成都,掳掠暴横,述意恶之,召县中豪杰谓曰:“天下同苦新室,思刘氏久矣,故闻汉将军到,弛迎道路。今百姓无辜而妇子系狱,室屋烧燔,此寇贼,非义兵也。吾欲保郡自守,以待真主,诸卿欲并力者即留,不欲者便去。”豪杰皆叩头愿效死。述于是使人诈称汉使者自东方来,假述辅汉将军、益州牧。乃选精兵千余人而击宗成等,破之。别遣弟恢于绵竹击更始所置益州刺史张忠,又破之,由是威震益部者也。]益部功曹李熊说述曰:“方今四海波荡,匹夫横议,将军割据千里,地什汤武,若奋发威德,以投天隙,霸王之业成矣。

  今山东饥馑,人民相食,兵所屠灭城邑丘墟。蜀地沃野千里,土壤膏腴,果实所生,无谷而饱。女工之业,覆衣天下,名材竹干,器械之饶,不可胜用。

  又有鱼盐、铜铁之利,浮水转漕之便。北据汉中,杜褒斜之隘;东守巴郡,拒捍关之口。地方数千里,战士不下百万。见利则出兵而略地;无利则坚守而力农;东下汉水,以窥秦地;南顺江流,以震荆扬。所谓用天因地,成功之资。今君王之声闻于天下,而位号未定,志士狐疑。宜即大位,使远人有所归依。”[述曰:“帝王有命,吾何德以当之?”熊曰:“天命无常,百姓与能,能者当之,王何疑焉?”遂然之也。]建武元年四月,遂自立为天子,号“成家”,色尚白。[使将军侯丹开白水关北守南郑,将军任满从阆中下江州东处捍关,于是尽有益州之地也。]

  【译文】

  王莽统治末年,公孙述占领蜀地。[公孙述,字子阳,扶风茂陵人。王莽时是道江军中长官,管辖着临邛。刘玄建国后,各地的英雄豪杰纷纷起兵响应汉军,南阳人宗成占据了汉中,商人王岑也在洛县起兵,自称为定汉将军,响应宗成。公孙述听说后,派使者迎接宗成到成都。宗成等人进成都后掳掠烧杀,无恶不作,公孙述十分痛恨。就把县中豪杰召集起来说:“现在天下的百姓都深受王莽新政统治之苦,盼着汉室复兴,所以听说汉将军到,都出城迎接,但是宗成屠杀无辜百姓,所到之处变成一片废墟,这是贼寇的所作所为,并不是我们所盼的义军啊!我想守住我们的郡县等待有道明君的到来,大家想助一臂之力的就留下,不愿效力的可以离开。”豪杰们纷纷叩头,表示愿意跟随公孙述效死力。公孙述于是派人诈称是从东方来的汉朝使臣,任命公孙述为辅汉将军、益州牧。然后,公孙述选派精兵一千多人去攻打宗成,打败宗成后,又派他的弟弟公孙恢打败了绵竹的汉更始将军(刘玄)所封益州刺史张忠。于是公孙述的名声便威震益州地区了。]益州功曹李熊劝公孙述说:“当今全国动荡,眼光短浅的人只懂得空谈,将军你割据的千里之地,十倍于商汤和周武王。如果能够奋发有为,取信于民,利用天赐良机,就可以成就王图霸业。现在山东正闹饥荒,老百姓骨肉相残,遭过兵祸的城邑变成了废墟。蜀地广阔的肥田沃土,盛产各种水果,百姓即使无粮也可以填饱肚子,女工纺织的衣服,足够天下人的穿用,名贵的木材、竹子和各种丰富的器械,用也用不完。人民还有打渔、制盐、冶铜炼铁和水上运输的便利条件。在军事上,向北可以凭借褒城、斜谷的险阻,向东可以占据巴郡,把守住捍关。我们有方圆千里的土地,有不低于百万的雄兵,抓住有利时机,可以出兵攻城略地,没有机会就坚守城池,发展农业;出兵汉水可以伺机夺取秦地,顺江东下,可以威慑荆扬,这就是所说的取得成功所依靠的大时和地利。现在你的声名天下人都知道了,但是帝位还未建立,有才能的人还在犹豫不决。你应当及早建位称号,使人们找到归顺的依托。”[公孙述说:“帝王都有天命,我有什么才德去担当呢?”李熊说:“天命不是固定不变的,百姓拥护有才德的人,有才德的人就应该担当天下重任,你又有什么可犹豫的呢?”公孙述于是就同意了他的话。]东汉建武元年四月公孙述就自立为天子,改国号“成家”,以白色为贵。[派将军侯丹驻守白水关北的南郑地区,派将军任满从阆中下江州镇守东边的捍关,于是公孙述全部占领了益州的地盘。]

  【经文】

  自更始败后,光武方事山东,未遑西伐。关中豪杰多拥众归述。其后平陵人荆邯见东方将平,兵且西向,说述曰:“兵者,帝王之大器,古今所不能废也。隗嚣遭遇这会,割有雍州,兵强士附,威加山东。不及此时摧危乘胜,以争大命,而退欲为西伯之事,偃武息戈,卑辞事汉,喟然自以武王复出也。令汉帝释关陇之忧,专精东伐,四分天下而有其三。使西州豪杰,咸居心于山东。发间使,招携贰,则五分而有其四。若举兵天水,必至沮溃。

  天水既定,则九分而有其八。陛下以梁州之地,内奉万乘,外给三军,百姓愁困,不堪上命,将有王氏自溃之变。臣之愚计,以为宜及天人之望未绝,豪杰尚可招诱,急以此时发国内精兵。令田戎据江陵,临江南之会,倚巫山之固,筑垒坚定,传檄吴楚,长沙以南,必随风而靡;令延岑出汉中,定三辅、天水,陇西拱手自服。如此海内震摇,冀有大利。”

  [述以问群臣,博士吴柱曰:“昔武王伐纣,八百诸侯不期同辞,然犹还师以待天命,未闻有左右之助,而欲出师于千里之外,以广封疆者也。”邯曰:“今东帝无尺寸之柄,驱乌合之众,跨马陷敌,所向辄平,不亟乘时与之争功,而坐谈武王之说,是效隗嚣欲为两伯也。”  时司徒华歆、司空王朗等,与诸葛亮书,陈天命,欲使举国称藩。亮不答书,作正议曰:“昔在,起不由德,虽处华夏,秉帝者之势,卒就汤镬,为后来戒。魏不审鉴,今次之矣。免身为幸,灭在子孙。而二三子多逞苏张诡靡之说,奉进欢兜滔天之辞,欲以诬毁唐帝,讽解禹、稷,所以徒怀文藻,烦劳翰墨,大雅君子所不为也。又《军志》曰:‘万人必死,横行天下’。昔轩辕氏挈卒数万,制四帝,定海内,况以数十万之众,据正道而临有罪,可得干拟者哉!”亮死后,魏令邓艾伐蜀,蜀兵败。后主用谯周策降魏。

  [议曰:国君为社稷死则死,为社稷亡则亡,谯周劝后主降魏,可乎?孙盛曰:“春秋之义,国君死社稷,卿大夫死位,况称天子而辱于人乎?周谓万乘之君偷生苟存,亡礼希利,要冀微荣,惑矣!且以事势言之,理有未尽。

  何者?禅虽庸主,实无桀纣之酷,战虽屡北,未有土崩之乱,纵不能君臣固守,背城一战,自可退次东鄙,以思后图。是时罗宪以重兵据白帝,霍弋以强卒镇夜郎,蜀土险狭,山水峻隔,绝..激湍,非步卒所涉。若悉收舟楫,保据江州,征兵南中,乞师东国,如此则姜廖五将自然云从,吴之二师承命电赴,何投寄之无所而虑于必亡耶?魏师之来,搴国大举。欲追则舟楫靡资,欲留则师老多虞,且屈伸有会,情势代起,徐因思旧之人以攻骄惰之卒,此昭王所以走阖闾、田单所以摧骑劫也。何为忿忿遽自囚虏,不坚壁于敌人,致斫石之至恨哉?葛生有云:‘事不济即亡耳,安能复为之下?’壮哉斯言,可以立懦夫之志矣!观古燕、齐、荆、越之败,或国覆主灭,或鱼悬鸟窜,终成建功立事,康复社稷。岂日天助,抑人谋也。向使怀苟存之计、纳谯周之言,何颓基之能构,令名之可获哉?禅既暗主,周实驽臣,方之申包胥、田单、范蠡、大夫种,不亦远乎?”]

  【译文】

  当时魏国的司徒华歆、司空王朗等人,写书信给诸葛亮,说魏国取代刘氏天下是上天的旨意,想让蜀国向魏主称臣。诸葛亮不答应,义正辞严地说:

  “昔日西楚霸王项羽,不以仁德对待百姓,即使力量强大,有帝王的威势,最终还是身败名裂,成为千古遗恨。如今魏国不吸取项羽灭亡的教训,反而去追求效仿,即使曹操有幸不死,他的后代子孙也必然要灭亡的。你们这些人如同战国时的苏秦、张仪,到处摇唇鼓舌,颠倒是非,妄图抵毁圣明的君主,白白劳心费力,弄墨舞文,这种事是品德高尚的君子所不耻的。《军志》中说:‘如果一万名士卒,抱着必死的决心,那就可以天下无敌了’昔日轩辕皇帝率领几万士卒,还能击败四位帝王,平定天下。何况我们有几十万兵马,是在替天行道,讨伐有罪的人,那谁还能够与我们匹敌呢?”诸葛亮死后、魏国派邓艾攻打蜀国,蜀兵战败,后主刘禅听从谯周的计策投降了魏国。

  [国君应该和国家共存亡,谯周劝后主投降魏国,应当吗?孙盛说:“春秋时认为国君应当与国同亡,卿大夫应当与君同死是一种义举。谯周认为君王不与国同死,应苟且偷生。这是丢弃礼德以图小利,追求微荣的作法,太糊涂了!况且,根据当时的情况和形势来讲,蜀国照理还不至灭亡。为什么呢?后主刘禅虽然无能,但还不至于象夏桀、商纣王一样残暴;虽然屡战屡败,还不至于土崩瓦解;即使不能固守,但撤退还可以保存力量,再等机会。

  当时,蜀将罗宪还在率领重兵把守白帝城,霍弋还有精兵镇守夜郎。加上蜀国地形险要,山水阻隔,步兵很难长驱直入,假如蜀国收集所有的船只,在坚守不出的同时积极召募士兵,向东吴请求援助,这样做的话,象姜维、廖化等几员大将必定会积极响应,吴国水陆二军也会迅速救援,怎么会无处投身并担心一定会亡国呢?魏军远道而来大举进攻,想追击又缺乏船只,想常驻又怕军众疲惫而生不测。而且成败因时而定,形势也会不断变化,慢慢地再收取旧部来攻打曹魏的疲惫骄横之兵,这就同从前楚昭王逃避吴王阖闾的大军、田单最终打败骑劫一样。何必要满心不情愿地投降,却不坚守壁垒抗击敌军而招至千古遗恨呢?葛生有句话说:‘大事不成,只有一死,怎么能再侍奉别人呢?’说得真是悲壮啊!这句话足可以使懦夫增添几分志气。纵观古时燕国、齐国、楚国、越国战败的情况,他们有的国破君死,有的做鱼悬鸟散的逃窜状,却都能最终建功立业,复兴社稷。难道只能说是天助,或许也是人谋之功。由此可见,刘禅是昏庸的君主,谁周是没有骨气的大臣,他们和申包胥、田单、范蠡、文种这些贤明的臣子相比,相差太远了。”]

  【经文】

  晋时,李特复据蜀。

  [初,特在蜀暴横,晋乃募取特兄弟,许以重赏。未暇,宣闻,遂不藏。

  李特弟骧见书,悉改其购云:“敢斩六郡人头首李、任、闫、赵等及氏侯王一人,诣官,许以重赏。”六郡人见之大骇,遂并反归特。益州牧罗尚遣隗伯攻李雄于郸城,迭有胜负。冬十月,雄与朴泰金,鞭之流血,令泰佯得罪,奔尚,欲为内应。尚信之,以兵随。泰、雄内外击之,大破尚军。雄乘胜追蹑,夜至城下,因称万岁,诳尚城中云:“已得郫城。”尚信之,开少城门,雄军得入。尚遂遁走,遂克成都称王也。]

  晋桓温灭之。至宋义熙中,谯纵又杀益州刺史毛璩于成都,称成都王。

  [初,毛璩使任约赴义军,军至枝江,会刘毅败,约奔桓振。璩闻约奔桓振也,自将兵三千,由外水下。谯纵为之参军,使将梁州兵五百人,从内水发。梁州人不欲东,遂推纵为主,反攻涪城,克之。璩闻难作,自洛阳步还,至成都。为纵党所杀也。]

  宋使朱龄石灭之,此蜀国形也。

  [议曰:吴蜀唇齿之国,蜀灭则吴亡,信乎?陆士衡曰:“夫蜀盖蕃援之与国,而非吴人之存亡也。”何则?其郊境之接重山,积险陆,无长谷之径,川隘流汛水,有惊波之难,虽有锐师百万,启行不过千;夫舳舻千里,前弛不过百舰。故刘氏之伐,陆公譬之长蛇,其势然也。故黄权称曰:“可以往,难以返,此兵之绝地也。”古云:“夫道狭路险,譬少两鼠斗于穴,将勇者胜也。”]

  【译文】

  晋朝时,又有李特占据了蜀地。

  [起初,李特在蜀国横行霸道,晋廷就缉拿李特兄弟,以重金悬赏。李特听说悬赏捉拿自己,就派弟弟李骧偷偷去揭榜,把它改成:“有能斩送流民首领李、任、闫、赵等人和氏候王一人的,送交官府有重赏。”六郡人见了非常惊骇,于是一起反叛归顺李特。益州牧罗尚派隗伯在郸城攻打李雄(李特少子),互有胜负。寒冬十月,李雄给朴泰黄金,把他鞭打得浑身是血,让朴泰假装获罪,投奔罗尚,做李雄的内应。罗尚相信了朴泰,派给他军队。

  朴泰、李雄内外夹击,大破罗尚的军队。李雄乘胜追击,夜里到了成都城下,于是高呼“万岁”。哄骗城中的罗尚说:“已经攻下了郸城。”罗尚信以为真,打开了小城门,李雄的军队进入城中。于是罗尚逃走,李雄攻克成都称王。]

  后被晋国的大将桓温率军剿灭。到了南朝宋义熙年中,谯纵在成都杀死益州刺史毛璩,自立为成都王。

  [起初,毛璩派任约去投奔义军,军队到枝江时,正赶上刘毅兵败,任约就投奔了桓振。毛璩听说任约投奔了桓振,就自己带领三千士兵,从外水下来。谯纵是他的参军,毛璩派他率领梁州兵五百人从内水出发。梁州人不愿意向东去,就推选谯纵为国主,反攻涪城并占领了它。毛璩听说发生叛乱,从洛阳步行回来,到了成都,被谯纵一伙人所杀。]

  宋刘裕派大将朱龄石率军剿灭了谯纵。以上就是蜀国兴亡的历史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