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危峦前阨①,洪波后沸,人皆棘手,我独掉臂②。动于万全,出于不意;游刃有余,庖丁之技。集“迎刃”。

【注释】
①阨:阻塞。
②掉臂:挥动手臂,谓有所作为。

【译文】
前面有险峰阻路,后面又有洪水逼来之时,人人都会感到棘手惶遽,我却要奋起振作。掌握全局而后动,一动就要出其不意;游刃有余,犹如庖丁解牛之技一样。集此为“迎刃”一卷。

子产
【原文】
郑良霄①既诛,国人相惊,或梦伯有介②而行,曰:“壬子余将杀带,明年壬寅余又将杀段!”驷带及公孙段果如期卒,国人益大惧。子产立公孙泄(泄,子孔子,孔前见诛)及良止(良霄子)以抚之,乃止。子太叔问其故,子产曰:“鬼有所归,乃不为厉。吾为之归也。”太叔曰:“公孙何为?”子产曰:“说也。”以厉故立后,非正,故并立泄,比于继绝之义,以解说于民。
〔评〕不但通于人鬼之故,尤妙在立泄一着。鬼道而人行之,真能务民义而不惑于鬼神者矣!

【注释】
①郑良霄:字伯有,春秋时郑国大夫,专政自用,为诸大夫讨伐而死。
②介:带甲。

【译文】
春秋郑简公二十三年(前543)时,大夫良霄因专权,被驷带、公孙段等诸大夫群起而诛杀。然七年之后,郑国又有人因此事受到惊扰。有人在梦中见伯有(良霄字伯有)全身胄甲,披挂而来,对其说道:“壬子日我要把驷带杀掉,明年的壬寅日我还要杀死公孙段!”而驷带与公孙段果然在这两天相继死去,于是,与诛杀良霄有关联的人们更加震惊恐惧起来。子产是良霄被诛后立为郑国执政的。这些事情发生后,他把良霄的儿子良止和以前也被诛杀的大夫子孔的儿子公孙泄重新立为大夫,以安抚他们,这些事情才不再发生。子产的儿子太叔问其缘故,子产回答:“死人的鬼魂没有归宿,就成为无主游魂,并成为厉鬼而搅扰人。把他们的儿子重新立为大夫,就是为了能够有人祭祀他们,使他们有归宿。”大叔又问:“那么立公孙泄为大夫是为什么?”子产说:“是为了以继绝的名义向国人解说。”
〔评译〕子产不但通达人鬼之事,更妙的是立公孙泄这一招。鬼道由人来实行,真是能够一心为民而又不迷惑于鬼神。

主父偃
【原文】
汉患诸侯强,主父偃①谋令诸侯以私恩自裂地,分其子弟,而汉为定其封号;汉有厚恩而诸侯渐自分析弱小云。

【注释】
①主父偃:汉武帝时人,为中大夫,上“推恩法”于武帝,即本条所言之谋。

【译文】
西汉时武帝忧患诸侯势力强盛,主父偃出谋令各诸侯王可以推施皇帝的恩泽,将自己的封地划开,再分给自己的子弟,只要由汉王为其确定封号就行。自此,汉室有了广厚的恩泽而各诸侯逐渐分崩离析势力弱小了。

裴光庭
【原文】

【原文】
永乐间,降虏多安置河间、东昌等处,生养蕃息,骄悍不驯。方也先入寇时,皆将乘机骚动,几至变乱。至是发兵征湖、贵及广东、西诸处寇盗。于肃愍①奏遣其有名号者②,厚与赏犒,随军征进。事平,遂奏留于彼。于是数十年积患,一旦潜消。
〔评〕用郭钦徙戎之策而使戎不知,真大作用。

【注释】
①于肃愍:于谦,明景帝时为兵部尚书,加少保,总督军务。明英宗复辟后为人构陷被杀,追赠太傅,谥肃愍,后改谥忠肃。
②有名号者:指大小首领。

【译文】
明永乐年间,成祖把多次征北战争中的降虏大都安置在了河间、东昌一带,经过生养蕃息,他们形成了一个骄悍不驯的群体。到正统年间,正当北方瓦刺部落的也先进犯京师的时候,他们将要乘机骚动,几乎酿成变乱。直到景泰年间,朝廷发兵镇压湖、贵及广东、广西等处的民众造反时,于肃愍(于谦的谥号)奏请皇上,派遣他们中的大小首领,厚以赏犒,让他们随军征进。事情结束后,经过奏请,他们就留到了这些地方。于是,数十年的积患,悄悄地消除了。
〔评译〕于谦用晋朝郭钦迁徙戎狄的计策却能使戎狄毫无所知,真是高明得很啊。

刘大夏 张居正
【原文】
庄浪土帅鲁麟①为甘肃副将,求大将②不得,恃其部落强,径归庄浪,以子幼请告。有欲予之大将印者,有欲召还京,予之散地者。刘尚书大夏独曰:“彼虐,不善用其众,无能为也。然未有罪。今予之印,非法;召之不至,损威。”乃为疏,奖其先世之功③,而听其就闲。麟卒怏怏病死。
黔国公沐朝弼,犯法当逮。朝议皆难之,谓朝弼纲纪之卒且万人,不易逮,逮恐激诸夷变。居正④擢用其子,而驰单使缚之,卒不敢动;既至,请贷其死,而锢之南京,人以为快。
〔评〕奖其先则内愧,而怨望之词塞;擢其子则心安,而巢穴之虑重。所以罢之锢之,唯吾所制。

【注释】
①土帅:由当地土司担任的军职。鲁麟是庄浪卫世袭指挥。
②大将:即总兵。
③先世之功:鲁麟的父亲曾领兵平叛,官至甘肃总兵。
④居正:张居正,明万历间首辅,大政治家。

【译文】
明代,庄浪土帅鲁麟是甘肃副将,他因争甘肃大将的官职没有成功,便依仗自己部落的势力强大,直接回到庄浪,以儿女年幼为由请假告休。对此,朝中议论纷纷,有主张把大将印玺授与他的,有主张召他进京,给他个闲散职务的。尚书刘大夏排斥众议,说道:“鲁麟性情残暴,不善于使用民众,是没有作为的。然而他没有犯罪,现在,给他将印,不合法制;召之不来,有损威信。”于是给皇帝奏议,奖励鲁麟先世的忠勇功绩,对鲁麟却听其就闲。后鲁麟最终怏怏病死。
明黔国公沐朝弼犯法应当逮捕。朝臣们议论时,都感到这件事很难办,说沐朝弼府中士卒近万人,不易逮捕,逮捕时恐怕激成兵变。首辅张居正就提拔了沐朝弼儿子的官职,并专派使者驰往沐府将沐朝弼擒获,府中士卒不敢动手。捉来沐朝弼后,张居正请求赦免他的死刑,而把他禁锢在南京,人们都感到很痛快。
〔评译〕褒奖鲁麟的祖先,这样就使他内心愧疚而无从发出抱怨的言辞;提拔沐朝弼的儿子,使他心安而内部出现猜疑之心。因而不论是罢黜,还是禁锢,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贾耽
【原文】
贾耽为山南东道节度使,使行军司马①樊泽奏事行在②。泽既反命,方大宴,有急牒③至,以泽代耽。耽内牒怀中,颜色不改,宴罢,即命将吏谒泽,牙将张献甫怒曰:“行军自图节钺,事人不忠,请杀之!”耽曰:“天子所命,即为节度使矣。”即日离镇,以献甫自随,军府遂安。

【注释】
①行军司马:相当于节度使的副帅。
②行在:皇帝行宫。
③牒:公文。

【译文】
唐朝的贾耽做山南东道节度使时,唐德宗巡幸梁州。贾耽派行军司马樊泽到梁州向德宗奏事。樊泽事毕返回后,贾耽正设酒宴,忽然有朝廷的紧急文书送到,命令:樊泽代替贾耽的节度使职务。贾耽看后,把文书藏到怀中,面上不动声色。酒宴结束后,贾耽便命令堂吏去见樊泽,贾耽的牙将张献甫气愤地说:“樊行军在皇上面前自谋节度使职务,侍奉主帅不忠,请允许我把他杀掉!”贾耽说:“这是皇上的命令,樊泽现在就是节度使了。”当天贾耽就离开了驻地,并让张献甫跟随自己,军府因此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