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纪三 二世皇帝下二年(癸已、前208)
秦纪三 秦二世皇帝二年(癸已,公元前208年)
[1]冬,十月,泗川监平将兵围沛公于丰,沛公出与战,破之;令雍齿守丰。十一月,沛公引兵之薛。泗川守壮兵败于薛,走至戚;沛公左司马得杀之。
[1]冬季,十月,秦王朝名叫平的泗川郡监,率军将 项梁听说陈胜确实死了,便将各部将领召集到薛议事,刘邦也前往参加。居人范增,年已七十,一向住在家中,好出奇计,前去劝说项梁道:“陈胜的失败是本来就应当的。秦朝灭亡六国,楚国最没有罪过。且自从怀王到秦国后一去不返,楚国人怀念他直至今日。因此楚南公说:‘楚国即便是只剩下三户人家,灭亡秦国的也必定是楚国。’如今陈胜首先起事反秦,不拥立楚王的后裔而自立为王,他的势力不能长久。现在您在江东起兵,楚地蜂拥而起的将领都争相归附您,正是因为您家世世代代是楚国的将领,故而能够重新拥立楚王后代的缘故啊!”项梁当时认为他说的很对,就从民间寻找到楚怀王的孙子芈心,芈心这时正在为人家放羊;到夏季,六月,项梁即拥立他为楚怀王,以顺从百姓的愿望。陈婴任楚国的上柱国,赐封五县,跟随怀都盱眙。项梁则自号为武信君。
张良说项梁曰:“君已立楚后,而韩诸公子横阳君成最贤,可立为王,益树党。”项梁使良求韩成,立以为韩王。以良为司徒,与韩王将千余人西略韩地,得数城,秦辄复取之;往来为游兵颍川。
张良劝说项梁道:“您已经拥立了楚王的后代,韩国的各位公子中,横阳君韩成最为贤能,可以立为王,以增树党羽。”项梁于是便派张良找到韩成,立他为韩王。由张良任韩国的司徒,随韩王率一千余人向西攻取过去韩国的领地,夺得数城,但秦军随即又夺了回去。如此韩军便在颍川一带来回游动。
[12]章邯已破陈王,乃进兵击魏王于临济。魏王使周出,请救于齐、楚;齐王儋及楚将项它皆将兵随救魏。章邯夜衔枚击,大破齐、楚军于临济下,杀齐王及周。魏王咎为其民约降;约定,自烧杀。其弟豹亡走楚,楚怀王予魏豹数千人,复徇魏地。齐田荣收其兄儋余兵,东走东阿;章邯追围之。齐人闻田儋死,乃立故齐王建之弟假为王,田角为相,角弟间为将,以距诸侯。
[12]章邯已经打败了陈胜,即进兵临济攻打魏王。魏王派周出临济城,向齐、楚两国求援。齐王田儋和楚将项它都率军随周去援救魏国。章邯便在夜间命士兵口中衔枚进行突袭,在临济城下大败齐、楚的军队,杀了齐王和周。魏王咎为他的百姓而订约投降,降约确定后,即自焚而亡。魏咎的弟弟魏豹逃奔楚国,楚怀王给了魏豹数千人,重新夺取魏国的领地。齐国田荣收集他的党兄田儋的余部,向东撤退到东阿。章邯随后追击包围了田荣的军队。齐国人这时听说田儋已死,便拥立已故齐王田建的弟弟田假为齐王,田角任相国,田角的弟弟田间为将军,以对抗诸侯国。
秋,七月,大霖雨。武信君引兵攻亢父,闻田荣之急,乃引兵击破章邯军东阿下;章邯走而西。田荣引兵东归齐。武信君独追北,使项羽、沛公别攻城阳,屠之。楚军军濮阳东,复与章邯战,又破之。章邯复振,守濮阳,环水。沛公、项羽去,攻定陶。
秋季,七月,大雨连绵不止。武信君项梁率军攻打亢父,闻悉田荣危急,就领兵到东阿城下击败了章邯的军队。章邯向西逃跑。田荣于是率军往东返回齐国。项梁独自引兵追击败逃的秦军,派项羽、刘邦从另一路攻打城阳,屠灭了全城。楚军驻扎在濮阳东面,重又与章邯的军队交战,再次打败了秦军。章邯重新振作起来,坚守濮阳,挖沟引水环城自固。项梁、刘邦因此撤兵,去攻打定陶。
八月,田荣击逐齐王假,假亡走楚。田间前救赵,因留不敢归。田荣乃立儋子为齐王,荣相之。田横为将,平齐地。章邯兵益盛。项梁数使使告齐、赵发兵共击章邯。田荣曰:“楚杀田假,赵杀角、间,乃出兵。”楚、赵不许。田荣怒,终不肯出兵。
八月,田荣追击齐王田假,田假逃奔到楚国。田间在此之间到赵国请求救兵,因此留在那里不敢回国。田荣便立田儋的儿子田为齐王,田荣自任齐相,田横为将军,平定齐国的领地。这时章邯的兵力增大,项梁几次派使者去通告齐国和赵国出兵共同攻打章邯。田荣说:“如果楚国杀掉田假,赵国杀了田角、田间,我就出兵。”楚、赵两国不答应,田荣于是大怒,始终不肯出兵。
[13]郎中令赵高恃恩专恣,以私怨诛杀人众多;恐大臣入朝奏事言之,乃说二世曰:“天子之所以贵者,但以闻声,群臣莫得见其面故也。且陛下富于春秋,未必尽通诸事;今坐朝廷,谴举有不当者,则见短于大臣,非所以示神明于天下也。陛下不如深拱禁中,与臣及侍中习法者待事,事来有以揆之。如此,则大臣不敢奏疑事,天下称圣主矣。”二世用其计,乃不坐朝廷见大臣,常居禁中;赵高侍中用事,事皆决于赵高。
[13]秦朝郎 中令赵高仰仗着受皇帝恩宠而专权横行,因报他的私怨杀害了很多人,因此恐怕大臣们到朝廷奏报政务时揭发他,就劝二世说:“天子之所以尊贵,不过是因为群臣只能听到他的声音,而不能见到他的容颜罢了。况且陛下还很年轻,未必对件件事情都熟悉,现在坐在朝廷上听群臣奏报政务,若有赏罚不当之处,就会把自己的短处暴露给大臣们,似此便不能向天下人显示圣明了。所以陛下不如拱手深居宫禁之中,与我和熟习法令规章的侍中们在一起等待事务奏报,大臣们将事务报上来才研究处理。这样,大臣们就不敢奏报是非难辨的事情,天下便都称道您为圣明的君主了。”二世采纳了赵高的这一建议,不再坐朝接见大臣,常常住在深宫之中,赵高侍奉左右,独掌大权,一切事情都由他来决定。
高闻李斯以为言,乃见丞相曰:“关东群盗多,今上急益发繇,治阿房宫,聚狗马无用之物。臣欲谏,为位贱,此真君侯之事;君何不谏?”李斯曰:“固也,吾欲言之久矣。今时上不坐朝廷,常居深宫。吾所言者,不可传也;欲见,无闲。”赵高曰:“君诚能谏。请为君候上闲,语君。”于是赵高侍二世方燕乐,妇女居前,使人告丞相:“上方闲,可奏事。”丞相至宫门上谒。如此者三。二世怒曰:“吾常多闲日,丞相不来;吾方燕私,丞相辄来请事!丞相岂少我哉,且固我哉?”赵高因曰:“夫沙丘之谋,丞相与焉。今陛下已立为帝,而丞相贵不益,此其意亦望裂地而王矣。且陛下不问臣,臣不敢言。丞相长男李由为三川守,楚盗陈胜等皆丞相傍县之子,以故楚盗公行,过三川城,守不肯击。高闻其文书相往来,未得其审,故未敢以闻。且丞相居外,权重于陛下。”二世以为然,欲案丞相;恐其不审,乃先使人按验三川守与盗通状。
赵高听说李斯对此不满而有非议,便去会见丞相李斯说:“关东地区的盗贼纷纷起来闹事,现在皇上却加紧增征夫役去修建阿房宫,并搜集狗马一类无用的玩物。我想进行规劝,但因地位卑贱不敢言。这可实在是您的事情啊,您为什么不去劝谏呢?”李斯道:“本来是该如此啊,我早就想说了。但如今皇上不坐朝接见大臣听取奏报,经常住在深宫中,我所要说的话,不能传达进去,而想要觐见,又没有机会。”赵高说:“倘若您真的要进行规劝,就请让我在皇上得空的时候通知您。”于是赵高等到二世正在欢宴享乐、美女站满面前时,派人通告李斯:“皇上正有空闲,可以进宫奏报事情。“李斯即到宫门求见。如此接连三次。二世大怒道:“我常常有空闲的日子,丞相不来。我正在闲居休息,丞相就来请示奏报!丞相这岂不是轻视我年幼看不起我吗?”赵高便趁机说道:“沙丘伪造遗诏逼扶苏自杀的密谋,丞相参与了。现在陛下已立为皇帝,而丞相的地位却没有提高,他的意思也是想要割地称王了。而且陛下若不问我,我还不敢说,丞相的长子李由任三川郡守,楚地盗贼陈胜等都是丞相邻县的人,因此这些盗贼敢于公然横行,以致经过三川城的时候,李由只是据城防守不肯出击。我听说他们还相互有文书往来,因尚未了解确实,所以没敢奏报给陛下。况且丞相在外面,权势比陛下大。”二世认为赵高说得有理,便想查办丞相,但又怕事实不确,于是就先派人去审核三川郡守与盗贼相勾结的情况。
李斯闻之,因上书言赵高之短曰:“高擅利擅害,与陛下无异。昔田常相齐简公,窃其恩威,下得百姓,上得群臣,卒弑简公而取齐国,此天下所明知也。今高有邪佚之志,危反之行,私家之富,若田氏之于齐矣,而又贪欲无厌,求利不止,列势次主,其欲无穷,劫陛下之威信,其志若韩为韩安相也。陛下不图,臣恐其必为变也。”二世曰:“何哉!夫高,故宦人也;然不为安肆志,不以危易心,洁行修善,自使至此,以忠得进,以信守位,朕实贤之;而君疑之,何也?且朕非属赵君,当谁任哉!且赵君为人,精廉强力,下知人情,上能适朕;君其勿疑!”二世雅爱赵高,恐李斯杀之,乃私告赵高。高曰:“丞相所患者独高;高已死,丞相即欲为田常所为。”
李斯听说了这件事,即上奏书揭发赵高的短处说:“赵高专擅赏罚大权,他的权力跟陛下没有什么区别了。从前田常当齐国国君简公的相国,窃取了齐简公的恩德威势,下得百姓拥戴,上获群臣支持,终于杀掉了简公,夺取了齐国,这是天下周知的吏事啊。如今赵高有邪恶放纵的心意,阴险反叛的行为,他私家的富足,与田氏在齐国一样,而又贪得无厌,追求利禄不止,地位权势仅次于君主,欲望无穷,窃取陛下的威信,他的野心就犹如韩当韩国国君韩安的相时那样了。陛下不设法对付,我怕他是必定会作乱的。”二世说:“这是什么话!赵高本来就是个宦官,但他却从不因处境安逸而放肆地胡作非为,不因处境危急而改变忠心,他行为廉洁向善,靠自己的努力才得到今天的地位。他因忠诚而得到进用,因守信义而保持职位,朕确实认为他贤能。但您却怀疑他,这是为什么呢?而且朕不依靠赵高,又当任用谁呀!何况赵高的为人,精明廉洁、强干有力,对下能了解人情民心,对上则能适合朕的心意,就请您不要猜疑了罢!”二世非常喜爱赵高,唯恐李斯把他杀掉,便暗中将李斯的话告诉了赵高。赵高说:“丞相所担心的只是我一个人,我死了,丞相就要干田常所干的那些事了。”
是时,盗贼益多,而关中卒发东击盗者无已。右丞相冯去疾、左丞相李斯、将军冯劫进谏曰:“关东群盗并起,秦发兵诛击,所杀亡甚众,然犹不止。盗多,皆以戌、漕、转、作事苦,赋税大也。请且止阿房宫作者,减省四边戌、转。”二世曰:“凡所为贵有天下者,得肆意极欲,主重明法,下不敢为非,以制御四海矣。夫虞、夏之主,贵为天子,亲处穷苦之实以徇百姓,尚何于法!且先帝起诸侯,兼天下,天下已定,外攘四夷以安边境,作宫室以章得意;而君观先帝功业有绪。今朕即位,二年之间,群盗并起,君不能禁,又欲罢先帝之所为,是上无以报先帝,次不为朕尽忠力,何以在位!”下去疾、斯、劫吏,案责他罪。去疾、劫自杀;独李斯就狱。二世以属赵高治之,责斯与子由谋反状,皆收捕宗族、宾客。赵高治斯,榜掠千余,不胜痛,自诬服。
此时,盗贼日益增多,而秦朝廷不停地征发关中士兵去东方攻打盗贼,右丞相冯去疾、左丞相李斯、将军冯劫便为此提出规劝说:“关东群盗同时起事,秦朝发兵进剿,所诛杀的非常多,但仍然不能止息。盗贼之所以多,都是由于兵役、水陆运输和建筑等事劳苦不堪,赋税太重的缘故啊。恳请暂时让修建阿房宫的役夫们停工,减少四方戌守边防的兵役、运输等徭役。”二世说:“大凡所以能尊贵至拥有天下的原因,就在于能够为所欲为、极尽享乐,君主重在修明法制,臣下便不敢为非作歹,凭此即可驾驭天下了。虞、夏的君主,虽然高贵为天子,却亲自处于穷苦的实境,以为百姓献身,这还有什么可效法的呢?!况且先帝由诸侯起家,兼并了天下。天下已经平定,就对外排除四方蛮族以安定边境,对内兴修宫室以表达得意的心情,而你们是看到了先帝业绩的开创的。如今朕即位,两年的时间里,盗贼便蜂拥而起,你们不能加以禁止,又想要废弃先帝创立的事业,这即是上不能报答先帝,下不能为朕尽忠效力,如此你们凭什么占据着自己的官位呢?!”于是就将冯去疾、李斯、冯劫交给*
司法官吏,审讯责罚他们的其他罪过。冯去疾、冯劫自杀了,只有李斯被下至狱中。二世即交给赵高处理,查究李斯与儿子李由进行谋反的情况,将他们的家族、宾客全都逮捕了。赵高惩治李斯,笞打他一千余板,李斯不堪忍受苦痛,含冤认罪。
斯所以不死者,自负其辩,有功,实无反心,欲上书自陈,幸二世寤而赦之。乃从狱中上书曰:“臣为丞相治民,三十馀年矣。逮秦地之狭隘,不过千里,兵数十万。臣尽薄材,阴行谋臣,资之金玉,使游说诸侯;阴修甲兵,饬政教,官斗士,尊功臣;故终以胁韩,弱魏,破燕、赵,夷齐、楚,卒兼六国,虏其王,立秦为天下。又北逐胡、貉,南定百越,以见秦之强。更克画,平斗斛、度量、文章,布之天下,以树秦之名。此皆臣之罪也,臣当死久矣!上幸尽其能力,乃得至今。愿陛下察之!”书上,赵高使吏弃去不奏,曰:“囚安得上书!”
李斯之所以不自杀,是因为他自恃能言善辩,有功劳,实无反叛之心,而想要上书作自我辩解,希望二世能幡然醒悟,将他赦免。于是就从狱中上奏书说:“我任丞相治理百姓,已经三十多年了。曾赶上当初秦国疆土狭小,方圆不过千里,士兵仅数十万的时代。我竭尽自己微薄的才能,暗地里派遣谋臣,供给他们金玉珍宝,让他们去游说诸侯,同时暗中整顿武装,整治政令、教化崐,擢升敢战善斗的将士,尊崇有功之臣。故而终于能以此胁迫韩国,削弱魏国,击破燕国、赵国,铲平齐国、楚国,最终兼并六国,俘获了它们的国君,拥立秦王为天子。接着又在北方驱逐胡人、貉人,在南方戡定百越部族,以显扬秦王朝的强大。并改革文字,统一度量衡和制度,颁布于天下,以树立秦王朝的威名。这些都是我的罪状啊,早就应当被处死了!只是由于皇上希望我竭尽所能,才得以活到今日。故望陛下明察!”奏书呈上后,赵高却命狱吏丢弃而不予上报,并且说道:“囚犯怎么能上书!”
赵高使其客十馀辈诈为御史、谒者、侍中,更往覆讯斯,斯更以其实对,辄使人复榜之。后二世使人验斯,斯以为如前,终不敢更言。辞服,奏当上。二世喜曰:“微赵君,几为丞相所卖!”及二世所使案三川守由者至,则楚兵已击杀之。使者来,会丞相下吏,高皆妄为反辞以相傅会,遂具斯五刑论,腰斩咸阳市。斯出狱,与其中子俱执,顾谓其中子曰:“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遂父子相哭而夷三族。二世乃以赵高为丞相,事无大小皆决焉。
赵高派他的门客十多人假充御史、谒者、侍中,轮番审讯李斯,李斯则翻供以实情对答,于是赵高就让人再行拷打他。后来二世派人去验证李斯的供词,李斯以为还与以前一样,便终究不敢更改口供,在供词上承认了自己的罪状。判决书呈上去后,二世高兴地说:“如果没有赵君,我几乎就被丞相出卖了!”待二世派出去调查三川郡守李由的人抵达三川时,楚军已经杀死了李由。使者回来,正逢李斯被交给司法官吏审问治罪,赵高即捏造了李由谋反的罪证,与李斯的罪状合在一起,于是叛处李斯五刑,在咸阳街市上腰斩。李斯走出监狱时,与他的次子一同被押解,李斯便回头对次子说:“我真想和你重牵黄狗,共同出上蔡东门去追逐狡兔,但哪里还能办得到哇!”于是父子二人相对痛哭。李斯三族的人也都被诛杀了。二世便任命赵高为丞相,事无巨细,全由赵高决定。
[14]项梁已破章邯于东阿,引兵西,北至定陶,再破秦军。项羽、沛公又与秦军战于雍丘,大破之,斩李由。项梁益轻秦,有骄色。宋义谏曰:“战胜而将骄卒惰者,败。今卒少惰矣,秦兵日益,臣为君畏之!”项梁弗听。乃使宋义使于齐,道遇齐使者高陵君显,曰:“公将见武信君乎?”曰:“然。”曰:“臣论武信君必败;公徐行即免死,疾行则及祸。”二世悉起兵益章邯击楚军,大破之定陶,项梁死。
[14]武信君项梁已在东阿击败了章邯的军队,就领兵西进,等到达定陶时,再度打垮秦军。项羽、刘邦又在雍丘与秦军交战,大败秦军,斩杀了三川郡守李由。项梁于是更加轻视秦军,显露出骄傲的神色。宋义便规劝道:“打了胜仗后,如若将领骄傲、士兵怠惰,必定会失败。现在士兵已有些怠惰了,而秦兵却在一天天地增多,我替您担心啊!”但项梁不听从劝告,竟又派宋义出使齐国。宋义在途中遇到齐国的使者高陵君显,问他道:“您将要去会见武信君吗?”显回答说:“是啊。”宋义道:“我论定武信君必会失败。您慢点去当可免遭一死,快步赶去就将遭受祸殃。”这时二世调动全部军队增援章邯攻打楚军,在定陶大败楚军,项梁战死。
时连雨,自七月至九月。项羽、沛公攻外黄未下,去,攻陈留;闻武信君死,士卒恐,乃与将军吕臣引兵而东,徙怀王自盱眙都彭城。吕臣军彭城东;项羽军彭城西;沛公军砀。
时值连阴雨,自七月到九月雨落不止。项羽、刘邦攻打外黄,未能攻下,便撤军,转攻陈留,闻听项梁已死,楚兵惊恐,项羽、刘邦就和将军吕臣一起率军东撤,并把怀王芈心从盱眙迁出,建都彭城。吕臣驻军彭城东面,项羽驻扎在彭城西面,刘邦则屯驻砀地。
[15]魏豹下魏二十余城;楚怀王立豹为魏王。
[15]魏豹率军攻克了故魏国的二十多个城市,楚怀王即封立魏豹为魏王。
[16]后九月,楚怀王并吕臣、项羽军,自将之;以沛公为砀郡长,封武安侯,将砀郡兵;封项羽为长安侯,号为鲁公;吕臣为司徒,其父吕青为令尹。
[16]闰九月,楚怀王合并吕臣、项羽二人的军队,由自己统率,任命刘邦为砀郡长,封为武安侯,统领砀郡兵马;封项羽为长安侯,号称鲁公;任命吕臣为司徒,他的父亲吕青为令尹。
[17]章邯已破项梁,以为楚地兵不足忧,乃渡河,北击赵,大破之;引兵崐至邯郸,皆徙其民河内,夷其城郭。张耳与赵王歇走入钜鹿城,王离围之。陈馀北收常山兵,得数万人,军钜鹿北;章邯军钜鹿南棘原。赵数请救于楚。
[17]章邯已经击垮了项梁的部队,便认为楚地的兵事不值得忧虑,就渡过黄河,向北攻打赵,大败赵军,而后率军抵达邯郸,将城中百姓全部迁徙到河内,铲平了邯郸的城郭。张耳与赵王歇逃入钜鹿城,秦将王离领兵将钜鹿团团围住。陈馀向北收集常山的兵士,获得几万人,驻扎在钜鹿北面,章邯驻军钜鹿南面的棘原。赵于是几次向楚请求救援。
高陵君显在楚,见楚王曰:“宋义论武信君之军必败;居数日,军果败。兵未战而先见败徵,此可谓知兵矣!”王召宋义与计事而大说之,因置以为上将军,项羽为次将,范增为末将,以救赵。诸别将皆属宋义,号为“卿子冠军”。
这时齐国的使者高陵君显正在楚,就进见楚怀王说:“宋义推论武信君的军队必败,过了不几天,项军果然失败。军队尚未开战就预见到了败亡的征兆,这可以说是颇懂得兵法了!”楚怀王即召宋义前来商议事情,十分喜欢他,因此便任命他为上将军,项羽为次将,范增为末将,领兵去援救赵国。各路部队的将领也都归宋义统领,号称他为“卿子冠军”。
初,楚怀王与诸将约:“先入定关中者王之。”当是时,秦兵强,常乘胜逐北,诸将莫利先入关;独项羽怨秦之杀项梁,奋愿与沛公西入关。怀王诸老将皆曰:“项羽为人,悍猾贼,尝攻襄城,襄城无遗类,皆坑之;诸所过无不残灭。且楚数进取,前陈王、项梁皆败,不如更遣长者,扶义而西,告谕秦父兄。秦父兄苦其主久矣,今诚得长者往,无侵暴,宜可下。项羽不可遣;独沛公素宽大长者,可遣。”怀王乃不许项羽,而遣沛公西略地,收陈王、项梁散卒以伐秦。
当初,楚怀王与各路将领约定:“谁先攻入关中,谁就在关中称王。”这时候,秦军还很强大,经常乘胜追击逃敌,故楚将中没有一个人认为先入关是有利的,唯独项羽怨恨秦军杀了项梁,激愤不已,愿同刘邦一起西进入关。楚怀王手下的老将们都说:“项羽这个人,迅捷勇猛、狡诈凶残,曾经在攻破襄城时,将城中军民一个不留地统统活埋了。凡是他经过之处,无不遭到残杀毁灭。况且楚军几次进攻,在前的陈胜、项梁都失败了,因此不如改派敦厚老成的长者,以仁义为号召,率军向西进发,对秦国的父老兄弟们讲明道理。而秦国父老兄弟为他们君主的暴政所苦累已经很久了,如若现在真能有位宽厚的长者前往,不施侵夺暴虐,关中应当是可以攻下的了。项羽不可派遣,只有刘邦向来宽宏大量,有长者气度,可以派遣。”楚怀王于是没有答应项羽的请求,而派刘邦西进夺取土地,收容陈胜、项梁的散兵游勇,以攻击秦军。
沛公道砀,至阳城与杠里,攻秦壁,破其二军。
刘邦率军取道砀,到达阳城、杠里,攻打秦军营垒,击败了秦军的两支部队。
三年(甲午、前207)
三年(甲午,公元前207年)
[1]冬,十月,齐将田都畔田荣,助楚救赵。
[1] 冬季,十月,齐将田都背叛相国田荣的指令,领兵协助楚援救赵。
[2]沛公攻破东郡尉于成武。
[2]刘邦在成武打败了东郡郡尉。
[3]宋义行至安阳,留四十六日不进。项羽曰:“秦围赵急,宜疾引兵渡河;楚击其外,赵应其内,破秦军必矣!”宋义曰:“不然。夫搏牛之虻,不可以破虮虱。今秦攻赵,战胜则兵疲,我承其敝;不胜,则我引兵鼓行而西,必举秦矣。故不如先斗秦、赵。夫被坚执锐,义不如公;坐运筹策,公不如义。”因下令军中曰:“有猛如虎,狠如羊,贪如狼,强不可使者,皆斩之!”
[3]宋义带领军队到达安阳,停留了四十六天不进兵。项羽说:“秦军围困赵军形势紧急,应火速领兵渡黄河,如此由楚军在外攻击,赵军在内接应,打败秦军就是一定的了!”宋义道:“不对。要拍打叮咬牛身的大虻虫,而不可以消灭牛毛中的小虮虱。现在秦军攻赵,打胜了,军队就会疲惫,我们即可乘秦军疲惫之机发起进攻;打不胜,我们就率军擂鼓西进,这样便必定能够攻克秦了。所以不如先让秦、赵两军相斗。身披铠甲、手持锐利的武器冲锋陷阵,我不如您;但运筹帷幄、制定策略,您却不如我。”因此在军中下达命令说崐:“凡是猛如虎,狠如羊,贪如狼,倔强不服从指挥的人,一律处斩!”
乃遣其子宋襄相齐,身送之至无盐,饮酒高会。天寒,大雨,士卒冻饥。项羽曰:“将戮力而攻秦,久留不行。今岁饥民贫,士卒食半菽,军无见粮,乃饮酒高会。不引兵渡河,因赵食,与赵并力攻秦,乃曰‘承其敝’。夫以秦之强,攻新造之赵,其势必举。赵举秦强,何敝之承!且国兵新破,王坐不安席,扫境内而专属于将军,国家安危,在此一举,今不恤士卒而徇其私,非社稷之臣也!”
宋义随后派他的儿子宋襄去齐为相,并亲自把他送到无盐县,大摆宴席招待宾客。当时天气寒冷,大雨不停,士兵饥寒交迫。项羽便道:“本当合力攻秦,却长久地滞留不前。而今年成荒歉,百姓贫困,士兵吃的是蔬菜拌杂豆子,军中没有存粮,竟还要设酒宴盛会宾客,不领兵渡黄河,取用赵地的粮食作军粮,与赵军合力击秦,却说什么‘乘秦军疲惫之机发动进攻’。以秦的强盛攻打新建立的赵,势必战胜。赵被攻占,秦军便将更加强大,哪里还会有疲惫的机会可乘!况且我军新近刚刚吃了败仗,楚王坐立不安,集中起全国的兵力交付给将军,国家安危,在此一举。现在不体恤士兵,而去屈从于一己私利,不是以国家为重的忠臣啊!”
十一月,项羽晨朝上将军宋义,即其帐中斩宋义头。出令军中曰:“宋义与齐谋反楚,楚王阴令籍诛之!”当是时,诸将皆慑服,莫敢枝梧,皆曰:“首立楚者,将军家也;今将军诛乱。”乃相与共立羽为假上将军。使人追宋义子,及之齐,杀之。使桓楚报命于怀王。怀王因使羽为上将军。
十一月,项羽早晨去进见上将军宋义时,就在营帐中斩了宋义的头。出帐后即向军中发布号令说:“宋义与齐合谋反楚,楚王密令我杀了他!”这时,众将领都因畏惧而屈服,无人敢于抗拒,一致说:“首先拥立楚王的是将军您家中的人,如今又是您诛除了乱臣贼子。”于是就共同推立项羽为代理上将军。项羽即派人去追赶宋义的儿子宋襄,追至齐将他杀了。并遣桓楚向怀王报告情况,怀王便让项羽担任了上将军。
[4]十二月,沛公引兵至栗,遇刚武侯,夺其军四千余人,并之;与魏将皇欣、武满军合攻秦军,破之。
[4]十二月,刘邦率军到达栗县时,遇上刚武侯,夺过他手中的部队四千多人,与自己的队伍合并起来,同魏将皇欣、武满的军队联合攻打秦军,击败了对手。
[5]故齐王建孙安下济北,从项羽救赵。
[5]故齐国国君田建的孙子田安攻下济水以北的地区,跟随项羽援救赵。
[6]章邯筑甬道属河,饷王离。王离兵食多,急攻钜鹿,钜鹿城中食尽、兵少,张耳数使人召前陈馀。陈馀度兵少,不敌秦,不敢前。数月,张耳大怒,怨陈馀,使张、陈泽往让陈馀曰:“始吾与公为刎颈交,今王与耳旦暮且死,而公拥兵数万,不肯相救,安在其相为死!苟必信,胡不赴秦军俱死;且有十一二相全。”陈馀曰:“吾度前终不能救赵,徒尽亡军。且馀所以不俱死,欲为赵王、张君报秦。今必俱死,如以肉委饿虎,何益!”张、陈泽要以俱死。馀乃使、泽将五千人先尝秦军,至,皆没。当是时,齐师、燕师皆来救赵,张敖亦北收代兵,得万余人,来,皆壁馀旁,未敢击秦。
[6]章邯修筑甬道连接黄河,为王离供应军粮。王离军中粮食充足,即加紧攻打钜鹿。钜鹿城内粮尽兵少,张耳便几次派人去叫陈馀前来营救。陈馀估计自己兵力不足,打不过秦军,故不敢到钜鹿来。如此过了几个月,张耳勃然大怒,埋怨陈馀,派遣张、陈泽前去责备陈馀说:“当初我和你结为生死之交,而今赵王和我很快就要死了,你拥兵数万,却不肯出手救援,赴难同死的精神在哪里啊!如果真守信用,何不攻击秦军而与我们一同战死,似此还有十分之一二能打败秦军保全性命的希望。”陈馀道:“我揣测自己前去终究不能救赵,只会白白地使全军覆没。何况我之所以不和张耳同归于尽,是想为赵王、张耳向秦军报仇啊。现在一定要共同赴死,就如同把肉送给饿虎,有什么好处呢!”但张、陈泽要挟陈馀一同去死,陈馀于是便派张、陈泽率五千人先去试试秦军的力量,结果是到了那里就全军覆没了。当时,齐军、燕军都来救赵,张敖也到北面收集代地的士兵,得到一万多人,但是来后却都在陈馀军队的旁边安营所扎寨,不敢进攻秦军。
项羽已杀卿子冠军。威震楚国,乃遣当阳君、蒲将军将卒二万渡河救钜鹿崐。战少利,绝章邯甬道,王离军乏食。陈馀复请兵。项羽乃悉引兵渡河,皆沈船,破釜、甑,烧庐舍,持三日粮,以示士卒必死,无一还心。于是至则围王离,与秦军遇,九战,大破之;章邯引兵却。诸侯兵乃敢进击秦军,遂杀苏角,虏王离;涉不降,自烧杀。当是时,楚兵冠诸侯;军救钜鹿者十余壁,莫敢纵兵。乃及楚击秦,诸侯将从壁上观。楚战士无不一当十,呼声动天地,诸侯军无不人人惴恐。于是已破秦军,项羽召见诸侯将;诸侯将入辕门,无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视。项羽由是始为诸侯上将军,诸侯皆属焉。
项羽已经杀了“卿子冠军”宋义,威震楚国,就派当阳君黥布和蒲将军领兵两万渡黄河援救钜鹿。战事稍稍有利,即截断章邯所修的甬道,使王离的军队粮食短缺。陈馀于是又请求增援兵力。项羽便率全军渡过黄河,都凿沉船只,砸毁锅、甑,烧掉营舍,携带三天的口粮,以此表示军队将决一死战,毫无退还之意。因此楚军一到钜鹿就包围了王离,与秦军接战,经九次交锋,大败秦军。章邯领兵退却。各国的援兵这时才敢出击秦军。即杀了苏角,俘获了王离。涉不肯报降,自焚而死。此时,楚军的雄威压倒了诸侯军;援救钜鹿的诸侯国的军队有营垒十多座,却都不敢发兵出击。待到楚军攻打秦军的时候,诸侯军的将领都在营垒上观战。见楚军士兵无不以一当十,喊杀声惊天动地,诸侯军人人都惊恐不已。这样打败了秦军后,项羽便召见诸侯军将领。这些将领们进入辕门时,没有一个不是跪着前行的,谁也不敢仰视。项羽从此始成为诸侯军的上将军,各路诸侯都归他统帅了。
于是赵王歇及张耳乃得出钜鹿城谢诸侯。张耳与陈馀相见,责让陈馀以不肯救赵;及问张、陈泽所在,疑陈馀杀之,数以问馀。馀怒曰:“不意君之望臣深也!岂以臣为重去将印哉?”乃脱解印绶,推与张耳;张耳亦愕不受。陈馀起如厕。客有说张耳曰:“臣闻‘天与不取,反受其咎。’今陈将军与君印,君不受;反天不祥。急取之!”张耳乃佩其印,收其麾下。而陈馀还,亦望张耳不让,遂趋出,独与麾下所善数百人之河上泽中渔猎。赵王歇还信都。
此时赵王赵歇、张耳才得以出钜鹿城拜谢各国将领。张耳与陈馀相见,责备陈馀不肯营救赵王。待问及张、陈泽的下落时,张耳怀疑是陈馀将他两人杀了,即几次追问陈馀。陈馀发怒道:“想不到你对我的责怨如此之深啊!难道你以为我就舍不得放弃这将军的官印吗?”于是解下印信绶带,推给张耳。张耳也是愕然不肯接受。陈馀起身去上厕所,宾客中有人劝说张耳道:“我听说:‘上天的赐与如不接受,反会招致祸殃。’现在陈将军给您印信,您不接受,如此违反天意,很不吉祥。还是赶快取过来吧!”张耳便佩带上陈馀的官印,接收了他的军队。而等陈馀回来时,也颇怨恨张耳的不辞让,就急步走出,只偕同他手下的亲信几百人到黄河岸边的水泽中捕鱼猎兽去了。赵王赵歇返回信都。
春,二月,沛公北击昌邑,遇彭越;彭越以其兵从沛公。越,昌邑人,常渔钜野泽中,为群盗。陈胜、项梁之起,泽间少年相聚百馀人,往从彭越曰:“请仲为长。”越谢曰:“臣不愿也。”少年强请,乃许;与期旦日日出会,后期者斩。旦日日出,十余人后,后者至日中。于是越谢曰:“臣老,诸君强以为长。今期而多后,不可尽诛,诛最后者一人。”令校长斩之。皆笑曰:“何至于是!请后不敢。”于是越引一人斩之,设坛祭,令徒属,皆大惊,莫敢仰视。乃略地,收诸侯散卒,得千余人,遂助沛公攻昌邑。
春季,二月,刘邦向北攻打昌邑,遇到彭越,彭越即带领他的部队跟随了刘邦。彭越是昌邑人,经常在钜野湖沼中捕鱼,与人结伙为强盗。陈胜、项梁起事抗秦时,水泽中的青年一百多人聚合起来,前去追随彭越,说道:“请您出任首领。”彭越推辞说:“我不愿意啊。”青年们竭力请求,彭越才答应了,并与他们约定次日清晨太阳出来时集合,迟到的即斩首。第二天日出后,有十多个人晚到,最迟的直至中午才来。彭越于是抱歉地说:“我已经老了,你们执意要推举我为头领。如今到了约定时间而许多人迟到,不能够都杀掉,那么就将最后到达的一个人斩首吧。”即命校长杀那个人。大家都笑道:“哪至于这样啊!以后再不敢如此就是了。”彭越这时拉出那人杀了,设立土坛以人头祭祀,号令所属部下。部属们都惊恐万状,无人敢抬头望他。彭越随后便领兵攻夺土地,收集诸侯军中的散兵游勇,得到一千余人,即协助刘邦攻打昌邑。
昌邑未下,沛公引兵西过高阳。高阳人郦食其,家贫落魄,为里监门。沛崐公麾下骑士适食其里中人,食其见,谓曰:“诸侯将过高阳者数十人,吾问其将皆握龊,好苛礼,自用,不能听大度之言。吾闻沛公慢而易人,多大略,此真吾所愿从游,莫为我先。若见沛公,谓曰:‘臣里中有郦生,年六十余,长八尺,人皆谓之狂生。生自谓“我非狂生”。’”骑士曰:“沛公不好儒,诸客冠儒冠来者,沛公辄解其冠,溲溺其中,与人言,常大骂;未可以儒生说也。”郦生曰:“第言之。”骑士从容言,如郦生所诫者。
昌邑城没有攻下,刘邦率军西进经过高阳。高阳人郦食其,家境贫寒,落魄飘零,做了个看管里门的小吏。刘邦部下中一名骑兵正好是郦食其的同乡,郦食其见到他时,对他说:“诸侯军将领路过高阳的有几十人,我打听得这些将领都器量狭小,好拘泥于繁文缛礼,自以为是,听不进气度豁达、抱负恢宏的言论。我还听说刘邦为人傲慢而看不起人,富于远见卓识,这真是我所愿意结交的人啊,可惜没有人为我引荐。你如果见到刘邦,就告诉他说:‘我的乡里中有个郦生,六十多岁了,身高八尺,人们都称他为狂生。但他自己却说:我不是狂生。’”这名骑兵道:“沛公不喜欢儒生,每当宾客中有戴着儒生帽子来的,沛公总是脱下他的帽子,在里面撒尿。与人谈话的时候,也常常破口大骂。所以你不可以儒生的身分前去游说他。”郦食其说:“你只管把这些话告诉他吧。”骑兵便将郦食其所嘱托的话从容地转达给了刘邦。
沛公至高阳传舍,使人召郦生。郦生至,入谒。沛公方倨床,使两女子洗足而见郦生。郦生入,则长揖不拜,曰:“足下欲助秦攻诸侯乎,且欲率诸侯破秦也?”沛公骂曰:“竖儒!天下同共苦秦久矣,故诸侯相率而攻秦,何谓助秦攻诸侯乎!”郦生曰:“必聚徒、合义兵诛无道秦,不宜倨见长者!”于是沛公辍洗,起,摄衣,延郦生上坐,谢之。郦生因言六国从横时。沛公喜,赐郦生食,问曰:“计将安出?”郦生曰:“足下起纠合之众,收散乱之兵,不满万人;欲以径入强秦,此所谓探虎口者也。夫陈留,天下之冲,四通五达之郊也;今其城中又多积粟。臣善其令,请得使之令下足下;即不听,足下引兵攻之,臣为内应。”于是遣郦生行,沛公引兵随之,遂下陈留;号郦食其为广野君。郦生言其弟商。时商聚少年得四千人,来属沛公,沛公以为将,将陈留兵以从。郦生常为说客,使诸侯。
刘邦到了高阳的旅舍,派人召郦食其来见。郦食其一到,即进见。这时刘邦正叉开两腿坐在床上,让两个女子给他洗脚,如此便接见郦食其。郦其食进来,只是拱手高举行相见礼而不跪拜,说道:“您是想要协助秦朝攻打诸侯国呢,还是想要率领各路诸侯击败秦朝呢?”刘邦骂道:“没见识的儒生!天下的人共同受秦朝暴政苦累已经很久了,所以各国相继起兵攻秦,怎么说是帮助秦朝攻打诸侯呀!”郦食其说:“您若确是要聚集群众、会合正义的军队去讨伐暴虐无道的秦王朝,就不该如此傲慢无礼地接见年长的人!”刘邦于是停止洗脚,起身整理好衣服,请郦食其在尊客席上就坐,向他道歉。郦食其便谈起了六国合纵连横的史事。刘邦很高兴,赏饭给郦食其吃,并问道:“计策将如何制定啊?”郦食其说:“您从一群乌合之众中起事,收拢了一些散兵游勇,部众还不足一万人,就想靠此径直去攻打强大的秦朝,这即叫作用手去掏虎口哇!陈留是天下的要冲,四通八达的枢纽地区,现在该城中又贮存有许多粮食,而我恰与陈留县令交情不错,请您让我出使陈留,劝他向您投降;假如他不听从劝告,您就领兵攻城,我作内应。”刘邦于是派郦食其出发,自己率军跟随,随即降服了陈留,便号封郦食其为广野君。郦食其对他的弟弟郦商说了这些事。当时郦商就召集青年,得四千人,前来归属刘邦,刘邦任用郦商为将军,命他率领陈留的部队相随。郦食其则常常作为说客,出使各诸侯国。
[7]三月,沛公攻开封,未拔;西与秦将杨熊会战白马,又战曲遇东,大破之。杨熊走之荥阳,二世使使者斩之以徇。
[7]三月,刘邦攻打开封,没能攻下;便西进,在白马与秦将杨熊会战,又在曲遇东面打了一仗,大败秦军。杨熊逃到荥阳,二世派使者去将他斩首示众。
夏,四月,沛公南攻颍川,屠之。因张良,遂略韩地。时赵别将司马方欲渡河入关,沛公乃北攻平阴,绝河津南,战洛阳东。军不利,南出辕,张良引兵从沛公;沛公令韩王成留守阳翟,与良俱南。
夏季,四月,刘邦向南进攻颍川,屠戮了一番。因得到张良的辅助,攻取了故韩国的领地。这时赵军所属部将司马正要渡黄河进入函谷关,刘邦于是崐就向北进攻平阴,切断黄河渡口南部地区,在洛阳东面与秦军交锋。但因作战不利,向南撤出辕关,张良领兵跟随刘邦;刘邦即命韩王韩成留守阳翟,自己与张良一起南下。
六月,与南阳守战东,破之,略南阳郡;南阳守走保城,守宛。沛公引兵过宛,西;张良谏曰:“沛公虽欲急入关,秦兵尚众,距险;今不下宛,宛从后击,强秦在前,此危道也!”于是沛公乃夜引军从他道还,偃旗帜,迟明,围宛城三匝。南阳守欲自刭,其舍人陈恢曰:“死未晚也。”乃逾城见沛公曰:“臣闻足下约先入咸阳者王之。今足下留守宛,宛郡县连城数十,其吏民自以为降必死,故皆坚守乘城。今足下尽日止攻,士死伤者必多;引兵去宛,宛必随足下后。足下前则失咸阳之约,后有强宛之患。为足下计,莫若约降封其守;因使止守,引其甲卒与之西。诸城未下者,闻声争开门而待足下,足下通行无所累。”沛公曰:“善!”秋,七月,南阳守降,封为殷侯;封陈恢千户。
六月,刘邦率军在县东面与南阳郡守吕交战,击败了秦军,夺取了南阳郡。南阳郡守败逃,回保城池,固守郡的治所宛城。刘邦领兵绕过宛城西进。张良劝他道:“您虽然想要尽快入关,但是目前秦军尚兵多势众,且又可据险顽抗,倘若现在不攻下宛城,一旦宛城守敌从背后夹击,前面又有强大的秦军阻挡,将是很危险的!”刘邦于是连夜率军抄小道返回,放倒旗帜,在天没亮时,将宛城重重围住。南阳郡守见状想自杀,他的舍人陈恢说:“想要寻死还早了点儿吧。”就翻越城墙去见刘邦说:“我听说您曾受楚怀王之约,先攻入咸阳的即在关中称王。如今您滞留在这里攻打宛城,而宛城很大,连城数十座,城内军民自认为投降也是必死无疑,故都登城坚守。现在您整日停留在这里攻城,士兵死伤的必定很多,如若您率军撤离宛城,宛城的守军又肯定要尾随追击。这样一来,您在前则耽误了先入咸阳者称王的约定,在后则有遭到强大的宛城守军夹击的忧患。我为您着想,还不如订约招降,加封南阳郡守,仍让他留守郡中,而率领他的军队一道西进。这样,那些没有投降的城邑,闻讯就会争先恐后地打开城门等候您的到来,届时您就可以通行无阻了。”刘邦说:“好!”秋季,七月,南阳郡守吕举城投降,刘邦封他为殷侯;并封给陈恢享用一千户的赋税收入。
引兵西,无不下者。至丹水,高武侯鳃、襄侯王陵降。还攻胡阳,遇番君别将梅,与偕攻析、郦,皆降。所过亡得卤掠,秦民皆喜。
于是刘邦率军西进,所过城邑没有不降服的。待到达丹水时,高武侯戚鳃、襄侯王陵也归降了。刘邦又回攻胡阳,遇见番君属下的将领梅,便与他一同攻打析和郦,二地都投降了。刘邦命令军队所过之处不得掳掠,秦地的百姓都非常喜悦。
[8]王离军既没,章邯军棘原,项羽军漳南,相持未战。秦军数却,二世使人让章邯。章邯恐,使长史欣请事;至咸阳,留司马门三日,赵高不见,有不信之心。长史欣恐,还走其军,不敢出故道。赵高果使人追之,不及,欣至军,报曰:“赵高用事于中,下无可为者。今战能胜,高必疾妒吾功;不能胜,不免于死。愿将军孰计之!”
[8]王离的军队已经覆没,章邯的军队驻扎在棘原,项羽的军队则屯驻漳水的南面,两军对垒相持,尚未交战。秦军几次后撤,二世为此派人去责问章邯。章邯颇为恐惧,遣长史司马欣前去请示事务。司马欣抵达咸阳后,在皇宫的外门司马门逗留了三天,赵高也不予接见,表示出不信任的意思。长史司马欣惊恐,奔回他的军中,不敢再走原路。赵高果然派人来追赶他,但是没追上。司马欣回到章邯军中,报告说:“赵高在朝中专权,下面的人没有能有所作 为的。现在作战如果能够获胜,赵高必定会嫉妒我们的功劳;不能取胜,便免不了一死。希望您对此仔细斟酌!”
陈馀亦遗章邯书曰:“白起为秦将,南征鄢郢,北坑马服,攻城略地,不可胜计,而竟赐死。蒙恬为秦将,北逐戎人,开榆中地数千里,竟斩阳周。何者?功多,秦不能尽封,因以法诛之。今将军为秦将三岁矣,所亡失以十万数;而诸侯并起滋益多。彼赵高素谀日久,今事急,亦恐二世诛之,故欲以法诛将军以塞责,使人更代将军以脱其祸。夫将军居外久,多内隙,有功亦诛,无功亦诛。且天之亡秦,无愚智皆知之。今将军内不能直谏,外为亡国将,孤特独立而欲常存,岂不哀哉!将军何不还兵与诸侯为从,约共攻秦,分王其地,崐南面称孤!此孰与身伏质,妻子为戮乎?”
陈馀也写信给章邯说:“白起是秦国的大将,他率军南征楚国的都城鄢郢,北战活埋马服君赵括大军的降兵,攻城夺地,不可胜数,却终于被赐死。蒙恬是秦国的大将,他北逐匈奴,开拓榆中之地几千里,最后在阳周被斩杀。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功绩太多,秦国不能全部给以封赏,就趁机按法诛杀了他们。如今您任秦将已经三年了,所伤亡损失的兵力也以十万计,而诸侯国仍蜂拥而起,越来越多。那赵高一向阿谀奉承,时日已久,现在情势紧急,他也害怕被二世杀掉,所以就想用秦法杀您,借此搪塞罪责;派人替代您,借此逃脱他的灾祸。您领兵驻在外的时间颇久,朝廷内多有仇怨,有功也要被杀,无功也要被杀。况且上天要灭亡秦朝,这是无论愚蠢还是聪慧的人都知道的事情。而今您在内不能直言规劝,在外又将成亡国的将军,茕茕孑立,却想要长久地生存,难道不是很可悲吗!您何不就倒戈与各诸侯军联合,约定共同攻秦,瓜分秦朝的土地而称王,面向南称孤道寡呀!这与身伏斧砧遭斩杀,妻子儿女被杀戮相比,哪一个结局更好啊?”
章邯狐疑,阴使候始成使项羽,欲约。约未成,项羽使蒲将军日夜引兵渡三户,军漳南,与秦军战,再破之。项羽悉引兵击秦军水上,大破之。章邯使人见项羽,欲约。项羽召军吏谋曰:“粮少,欲听其约。”军吏皆曰:“善!”项羽乃与期洹水南殷虚上。已盟,章邯见项羽而流涕,为言赵高。项羽乃立章邯为雍王,置楚军中;使长史欣为上将军,将秦军为前行。
章邯狐疑不决,暗地里派遣名叫始成的侦察官出使项羽军中,想要签订和约。和约未达成,项羽派蒲将军领兵昼夜兼行地渡过漳水三户渡口,驻扎在漳水南面,与秦军交锋,再次打败了他们。项羽随后又统领全军在污水边进攻秦军,大败敌兵。章邯于是派人求见项羽,想订立和约。项羽即召集军官们商议说:“现在军中粮食短缺,我想就答应他们议和的要求。”军官们都说:“可以。”项羽便与章邯约定在洹水南面的殷墟上会晤。订立盟约后,章邯进见项羽,流着泪向他诉说赵高的所作所为。项羽就立章邯为雍王,将他安顿在楚军中,并命长史司马欣任上将军,率领秦军为先头部队。
[9]瑕丘申阳下河南,引兵从项羽。
[9]瑕丘人申阳去到河南,领兵追随项羽。
[10]初,中丞相赵高,欲专秦权,恐群臣不听,乃先设验,持鹿献于二世曰:“马也。”二世笑曰:“丞相误邪,谓鹿为马?”问左右,或默,或言马以阿顺赵高,或言鹿者。高因阴中诸言鹿者以法。后群臣皆畏高,莫敢言其过。
[10]当初,中丞相赵高想独操秦朝大权,但又担心群臣不服,于是便先进行试验,牵来一只鹿献给二世说:“这是马啊。”二世笑道:“你错了吧?怎么把鹿叫作马?”即询问侍立左右的大臣们,群臣有的沉默不语,有的说是马以迎合赵高,有的则说是鹿。于是,赵高暗中借秦法陷害了那些明说是鹿的人。此后群臣都畏惧赵高,没有人敢谈他的过错。
高前数言“关东盗无能为也”;及项羽虏王离等,而章邯等军数败,上书请益助。自关以东,大抵尽畔秦吏,应诸侯;诸侯咸率其众西乡。八月,沛公将数万攻武关,屠之。高恐二世怒,诛及其身,乃谢病,不朝见。
赵高以前曾多次说“关东的盗贼成不了大事”,待到项羽俘获王离等人,而章邯等人的军队也多次被打败,赵高才上书请求增兵援助。这时自函谷关以东,大体上全都背叛秦朝官吏,响应诸侯;诸侯也都各自统率部众向西进攻。八月,刘邦率几万人攻打武关,屠灭了全城。赵高恐怕二世为此发怒,招致杀身之祸,就托病不出,不再朝见二世。
二世梦白虎啮其左骖马,杀之,心不乐,怪问战梦。卜曰:“泾水为崇。”二世乃斋于望夷宫,欲祠泾水,沈四白马。使使责让高以盗贼事。高惧,乃阴与其婿咸阳令阎乐及弟赵成谋曰:“上不听谏;今事急,欲归祸于吾。欲易置上,更立子婴。子婴仁俭,百姓皆载其言。”乃使郎中令为内应,诈为有大贼,令乐召吏发卒追,劫乐母置高舍。遣乐将吏卒千馀人至望夷宫殿门,缚卫令仆射,曰:“贼入此,何不止?”卫令曰:“周庐设卒甚谨,安得贼,敢入宫!”乐遂斩卫令,直将吏入,行射郎、宦者。郎、宦者大惊,或走,或格;格者辄死,死者数十人。郎中令与乐俱入,射上幄坐帏。二世怒,召左右;左右皆惶扰不斗。旁有宦者一人侍,不敢去。二世入内,谓曰:“公何不早告我,乃至于此!”宦者曰:“臣不敢言,故得全;使臣早言,皆已诛,安得至今!”崐阎乐前即二世,数曰:“足下骄恣,诛杀无道,天下共畔足下;足下其自为计!”二世曰:“丞相可得见否?”乐曰:“不可!”二世曰:“吾愿得一郡为王。”弗许。又曰:“愿为万户侯。”弗许。曰:“愿与妻子为黔首,比诸公子。”阎乐曰:“臣受命于丞相,为天下诛足下;足下虽多言,臣不敢报!”麾其兵进。二世自杀。阎乐归报赵高。赵高乃悉召诸大臣、公子,告以诛二世之状,曰:“秦故王国;始皇君天下,故称帝。今六国复自立,秦地益小,乃以空名为帝,不可;宜如故,便。”乃立子婴为秦王。以黔首葬二世杜南宜春苑中。
二世梦见一只白虎咬他的左骖马,并把马咬死,但因此心中闷闷不乐,颇觉奇怪,便询问占梦的人。占梦人卜测说:“是泾水神在作祟。”二世于是就在望夷宫实行斋戒,想祭祀泾水神,将四匹白马沉入河中。并为盗贼的事派人去责问赵高。赵高愈加害怕,即暗中与他的女婿咸阳县令阎乐、他的弟弟赵成商议说:“皇上不听规劝,而今情势紧急,便想加祸于我。我打算更换天子,改立二世哥哥的儿子子婴为皇帝。子婴为人仁爱俭朴,百姓们都尊重他说的话。”随即命郎中令作为内应,诈称有大盗,令阎乐调兵遣将去追捕,同时劫持阎乐的母亲安置到赵高府中。又派阎乐率领官兵一千多人来到望夷宫殿门前,将卫令仆射捆绑起来,说:“大盗进里面去了,为什么不进行阻拦?”卫令道:“宫墙周围设置卫后,防守非常严密,怎么会有盗贼敢溜入宫中啊!”阎乐就斩杀了卫令,带兵径直闯进宫去,边走边射杀郎官和宦官。郎官、宦官惊恐万状,有的逃跑,有的抵抗,而反抗者即被杀死,这样死了几十人。郎中令和阎乐于是一同入内,箭射二世的蓬帐、帷帐。二世怒不可遏,召唤侍候左右的卫士,但近侍卫士都慌乱不堪,不上前格斗。二世身旁只有一名宦官服侍着,不敢离去。二世入内对这个宦官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呀,竞至于到了这个地步!”宦官道:“我不敢说,所以才能保全性命;倘若我早说了,已经被杀掉了,哪里还能活到今日!”阎乐这时走到二世面前,数落他说:“您骄横放纵,滥杀无辜,天下人都背叛了您,您还是自己打算一下吧!”二世说:“我可以见到丞相吗?”阎乐道:“不行!”二世说:“我希望得到一个郡来称王。”阎乐不准许。二世又道:“我愿意作万户侯。”阎乐仍不答应。二世于是说:“那么我甘愿与妻子儿女去作平民百姓,像各位公子的结局那样。”阎乐道:“我奉丞相的命令,为天下百姓诛杀您,您再多说,我也不敢禀告!”随即指挥他的兵士上前。二世就自杀了。阎乐回报赵高,赵高便召集全体大臣、公子,告诉他们诛杀二世的经过情形,并说道:“秦从前本是个王国,始皇帝统治了天下,因此称帝。现在六国重又各自独立,秦朝的地盘越来越小,仍然以一个空名称帝,不可如此。应还像过去那样称王才合适。”便立子婴为秦王,并用平民百姓的礼仪把二世葬在了杜县南面的宜春苑中。
九月,赵高令子婴斋戒,当庙见,受玉玺;斋五日。子婴与其子二人谋曰:“丞相高杀二世望夷宫,恐群臣诛之,乃诈以义立我。我闻赵高乃与楚约,灭秦宗室而分王关中。今使我斋、见庙,此欲因庙中杀我。我称病不行,丞相必自来;来则杀之。”高使人请子婴数辈,子婴不行。高果自往,曰:“宗庙重事,王柰何不行?”子婴遂刺杀高于斋宫,三族高家以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