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纪六 太祖文皇帝中之中元嘉十九年(壬午、442)
宋纪六 宋文帝元嘉十九年(壬午,公元442年)
[1]春,正月,甲申,魏主备法驾,诣道坛受符,旗帜尽青。自是每帝即位皆受。谦之又奏作静轮宫,必令其高不闻鸡犬,欲以上接天神。崔浩劝帝为之,功费万计,经年不成。太子晃谏曰:“天人道殊,卑高定分,不可相接,理在必然。今虚耗府库,疲弊百姓,为无益之事,将安用之!必如谦之所言,请因东山万仞之高,为功差易。”帝不从。
[1]春季,正月,甲申(初七),北魏国主拓跋焘备好车驾,打着全青色的旗帜来到道教神坛前接受符。从此以后,北魏每位皇帝即位时都要接受符。寇谦之又奏请建造静轮宫,并一定要建得很高,高到人在上面听不到鸡鸣犬吠之声,目的是想伸向天上与天神相接。宰相崔浩也力劝拓跋焘兴建,花费了数以万计的财力物力,建了几年仍未完工。太子拓跋晃劝谏太武帝说:“上天与世人的道不同,谁高谁低已有定分,二者不能相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现在我们白白地浪费财力物力,老百姓也累得疲惫不堪,做这种无益的事,干什么用呢?如果一定要照寇谦之所说的去做,我请求建造在万仞高的东山上,这样做,工事就容易些。”拓跋焘没有接受。
[2]夏,四月,沮渠无讳将万余家,弃敦煌西就沮渠安周。未至,鄯善王比龙畏之,将其众奔且末,其世子降于安周。无讳遂据鄯善,其士卒经流沙渴死者太半。
[2]夏季,四月,沮渠无讳率领一万多家舍弃敦煌,西去沮渠安周那里与他会合。还没有到,鄯善王比龙很害怕,率领人马逃到且末,他的嫡长子向沮渠安周投降。沮渠无讳于是占据了鄯善,但他的士卒在过沙漠地区时因干渴而死亡的人超过了一半。
李宝自伊吾帅众二千入据敦煌,缮修城府,安集故民。
逃亡到伊吾的李宝这时又从伊吾率将士二千人进占了敦煌,修缮敦煌城府,安定集结当地百姓。
沮渠牧犍之亡也,凉州人阚爽据高昌,自称太守。唐契为柔然所逼,拥众西趋高昌,欲夺其地。柔然遣其将阿若追击之,契败死。契弟和收馀众奔车师前部王伊洛。时沮渠安周屯横截城,和攻拔之,又拔高宁、白力二城,遣使请降于魏。
沮渠牧犍从高昌逃走之后,凉州人阚爽占据了高昌并自封太守。唐契由于受柔然国逼迫难以忍受,于是率其部下西去高昌,并想攻取高昌。柔然派遣大将阿若追杀他们,唐契战败而亡。唐契的弟弟唐和召集残余将士投奔车师前部王伊洛。这时,沮渠安周正屯居在横截城,唐和攻克了横截城,又攻克了高宁、白力二城,并派遣使节前往北魏请降。
[3]甲戌,上以疾愈,大赦。
[3]甲戌(二十八日),刘宋文帝刘义隆因病痊愈,实行大赦。
[4]五月,裴方明等至汉中,与刘真道等分兵攻武兴、下辩、白水,皆取之。杨难当遣建节将军符弘祖守兰皋,使其子抚军大将军和将重兵为后继。方明与弘祖战于浊水,大破之,斩弘祖;和退走,追至赤亭,又破之。难当奔上;获难当兄子建节将军保炽。难当以其子虎为益州刺史,守阴平,闻难当走,引兵还,至下辨;方明使其子肃之邀击之,擒虎,送建康,斩之;仇池平。以辅国司马胡崇之为北秦州刺史,镇其地;立杨保炽为杨玄后,使守仇池。魏人遣中山王辰迎杨难当诣平城。秋七月,以刘真道为雍州刺史,裴方明为梁、南秦二州刺史;方明辞不拜。
[4]五月,龙骧将军裴方明等抵达汉中,他联合梁州刺史刘真道等人分别派兵攻取了武兴、下辩、白水三地。杨难当派遣建节将军符弘祖据守兰皋城,又派他自己的儿子抚军大将军杨和率重兵作为他的后续部队。裴方明与符弘祖在浊水大战,裴方明大胜,将符弘祖斩首。杨和溃退而逃,裴方明追到了赤亭,又把杨和击败。杨难当逃奔到了上,裴方明生擒杨难当的侄子、建节将军杨保炽。杨难当任命自己的儿子杨虎为益州刺史,镇守阴平,杨虎听说杨难当离开上,便率兵返回,走到下辩时,裴方明已派他的儿子裴肃之赶来拦击,抓获杨虎,押送到建康斩首,仇池平定。刘宋朝廷派辅国司马胡崇之担任北秦州刺史,镇守该地;又命杨保炽承继杨玄王位,驻守仇池。北魏朝廷派遣中山王崐拓跋辰迎接杨难当到平城。秋季,七月,任命刘真道做雍州刺史,裴方明为梁、南秦二州刺史,但裴方明辞谢了。
丙寅,魏主使安西将军古弼督陇右诸军及殿中虎贲与武都王杨保宗自祁山南入,征西将军渔阳皮豹子与琅邪王司马楚之督关中诸军自散关西入,俱会仇池。又使谯王司马文思督洛、豫诸军南趋襄阳,征南将军刁雍东趋广陵,移书徐州,称为杨难当报仇。
丙寅(二十二日),北魏国主派安西将军古弼督统陇右各支军队及朝廷内的勇士与武都王杨保宗从祁山向南开进,征西将军渔阳人皮豹子与琅邪王司马楚之督统关中的诸路军队从散关向西开进,两路人马在仇池会师。又派谯王司马文思督统洛、豫各支部队南近襄阳,征南将军刁雍东近广陵,并派人将文告传送到徐州,声称替杨难当报仇。
[5]甲戌晦,日有食之。
[5]甲戌晦(疑误),出现日食。
[6]唐契之攻阚爽也,爽遣使诈降于沮渠无讳,欲与之共击契。八月,无讳将其众趋高昌;比至,契已死,爽闭门拒之。九月,无讳将卫兴奴夜袭高昌,屠其城,爽奔柔然。无讳据高昌,遣其常侍隽奉表诣建康。诏以无讳都督凉·河·沙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凉州刺史、河西王。
[6]唐契向阚爽进攻,阚爽派使节诈降沮渠无讳,表示与沮渠无讳共同攻打唐契。八月,沮渠无讳率兵前往高昌,将要到达时,唐契已战死,阚爽紧闭城门拒绝会见沮渠无讳。九月,沮渠无讳带领卫兴奴夜袭高昌,血洗全城。阚爽投奔柔然。沮渠无讳占据高昌,派常侍隽带着奏表到了建康。刘宋文帝下诏任命沮渠无讳为都督凉、河、沙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凉州刺史和河西王。
[7]冬,十月,己卯,魏立皇子伏罗为晋王,翰为秦王,谭为燕王,建为楚王,余为吴王。
[7]冬季,十月,己卯(初六),北魏封皇子拓跋伏罗为晋王,拓跋翰为秦王,拓跋谭为燕王,拓跋建为楚王,拓跋余为吴王。
[8]甲申,柔然遣使诣建康。
[8]甲申(十一日),柔然派使节到宋都城建康。
[9]十二月,辛巳,魏襄城孝王卢鲁元卒。
[9]十二月,辛巳(初九),北魏襄城孝王卢鲁元去世。
[10]丙申,诏鲁郡修孔子庙及学舍,蠲墓侧五户课役以供洒扫。
[10]丙申(二十四日),刘宋文帝下诏,让鲁郡修缮孔庙及学校房舍。免除孔子墓地附近五家住户的赋税差役,让他们清扫保护孔庙。
[11]李宝遣其弟怀达、子承奉表诣平城;魏人以宝为都督西垂诸军事、镇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沙州牧、敦煌公,四品以下听承制假授。
[11]李宝派他的弟弟李怀达、儿子李承带着奏表到达平城。北魏任命李宝为都督西垂诸军事、镇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沙州牧和敦煌公。四品以下官员均由他秉承皇帝旨意全权委派。
[12]雍州刺史晋安襄侯刘道产卒。道产善为政,民安其业,小大丰赡,由是民间有《襄阳乐歌》。山蛮前后不可制者皆出,缘沔为村落,户口殷盛。及卒,蛮追送至沔口。未几,群蛮大动,征西司马朱之讨之,不利;诏建威将军沈庆之代之,杀虏万余人。
[12]刘宋雍州刺史晋安襄侯刘道产去世。刘道产善于治理政务,老百姓安居乐业,户户富庶,因此,民间流传有《襄阳乐歌》。一直藏在山中没人能制服的山蛮都走出深山,沿着沔水定居下来,而且人丁兴旺。刘道产死后,山蛮们一直送他的灵柩到沔口。不久,山蛮纷纷叛乱,征西司马朱之出兵讨伐,没有成功;文帝诏令建威将军沈庆之代替朱之前去讨伐山蛮,结果杀伤俘虏山蛮一万多人。
[13]魏主使尚书李顺差次群臣,赐以爵位;顺受贿,品第不平。是岁,凉州人徐桀告之,魏主怒,且以顺保庇沮渠氏,面欺误国,赐顺死。
[13]北魏国主让尚书李顺评定文武百官的等级,并据此来进行封赏赐爵。李顺接受贿赂,所定等级极不公平。这年,凉州人徐桀告发了他,认为李顺是在公开欺君误国,所以命令李顺自杀。
二十年(癸未、443)二十年(癸未,公元443年)
[1]春,正月,魏皮豹子进击乐乡,将军王奂之等败没。魏军进至下辩,将军强玄明等败死。二月,胡崇之与魏战于浊水,崇之为魏所擒,余众走还汉中。将军姜道祖兵败,降魏,魏遂取仇池。杨保炽走。
[1]春季,正月,北诗曰:“虽无嵇生琴,庶同夏侯色。”晔本意谓入狱即死,而上穷治其狱,遂经二旬,晔更有生望。狱吏戏之曰:“外传詹事或当长系。”晔闻之,惊喜。综、熙先笑之曰:“詹事畴昔攘袂嗔目,跃马顾盼,自以为一世之雄;今扰攘纷纭,畏死乃尔!设令赐以性命,人臣图主,何颜可以生存!”
范晔在狱中作诗说:“虽不像嵇康被杀时索琴而弹,却可以像夏侯玄临刑时面不改色。”范晔本来以为自己入狱当天就会被处死,可是,文帝却在彻底追查这一案件,过了二十天没有什么动静,范晔又有了生的希望。狱吏嘲弄他说:“外边传说太子詹事有可能被长期囚禁狱中。”范晔听后,惊喜交加。谢综、孔熙先笑话他说:“詹事范晔当初是卷袖怒目、跃马驰骋,顾盼自如,自认为是一代豪杰。如今混乱纷纭,却怕死到了这种程度,即便皇上赐他不死,作为人臣而图谋皇上,他还有什么脸面活着呢?”
十二月,乙未,晔、综、熙先及其子弟、党与皆伏诛。晔母至市,涕泣责晔,以手击晔颈,晔颜色不怍;妹及妓妾来别,晔悲涕流涟。综曰:“舅殊不及夏侯色。”晔收泪而止。
十二月,乙未(十一日),范晔、谢综、孔熙先和他们的儿子、兄弟及同党全部被杀。范晔的母亲赶到刑场,痛哭流涕责骂范晔,用手打范晔的脖子,范晔并未显出惭愧的样子,范晔的妹妹及妻妾歌妓们前来作别时,范晔却悲从心起,涕泪横流。谢综在一边说:“舅舅这样做可赶不上夏修玄那时的样子。”范晔于是又止住了泪水。
谢约不预逆谋,见兄综与熙先游,常谏之曰:“此人轻事好奇,不近于道,果锐无检,未可与狎。”综不从而败。综母以子弟自蹈逆乱,独不出视。晔 语综曰:“姊今不来,胜人多矣。”
谢约没有参预这场反叛,当初他看见哥哥谢综与孔熙先聚在一起时,常劝诫他说:“孔熙先这个人常常轻率从事,行为离奇,不走正路,做事果断决绝却不检点,不能和他过于亲近。”谢综没有听从而导致身败。谢综的母亲因为儿子和弟弟自己制造叛乱,独独不到法场上去看他们。范晔对谢综说:“我姐姐今天不来,比别人高明得多。”
收籍晔家,乐器服玩,并皆珍丽,妓妾不胜珠翠。母居止单陋,唯有一厨盛樵薪;弟子冬无被,叔父单布衣。
朝廷没收范晔家产,见那些音乐器具、服饰珍玩,都非常珍奇华丽,歌妓妻妾们有用不完的珠宝翡翠,唯独范晔母亲居住的房子简陋不堪,只有一个堆着木柴的厨房,他的侄子冬天没有棉被盖,叔父冬天只穿一件单薄的布衣。
裴子野论曰:“夫有逸群之才,必思冲天之据;盖俗之量,则偾常均之下。其能守之以道,将之以礼,殆为鲜乎!刘弘仁,范蔚宗,皆忸志而贪权,矜才以徇逆,累叶风素,一朝而陨。向之所谓智能,翻为亡身之具矣。
裴子野论曰:有超过常人的才能的人,一定有想一飞冲天的抱负;有超世越俗的胸怀的人,常常不想久居人下。能够恪守道德规范,用礼教去约束自己行为的,恐怕很少!刘弘仁(湛)、范蔚宗(晔)都志傲而贪权,矜傲自己的才能而图谋叛逆,几代留存下来的清白家风毁于一旦。平时所称道的智慧才能,反而成了他们毁灭自身的工具。
[26]徐湛之所陈多不尽,为晔等辞所连引,上赦不问。臧质,熹之子也,先为徐、兖二州刺史,与晔厚善,晔败,以为义兴太守。
[26]丹杨尹徐湛之向文帝告发,有很多没有陈说出来,被范晔等人在供词中牵连出来,但文帝赦免了他,不再追究。臧质是臧熹的儿子,曾经做徐、兖二州的刺史,与范晔关系很好,范晔被处死之后,文帝调他做了义兴太守。
有司奏削彭城王义康爵,收付廷尉治罪。丁酉,诏免义康及其男女皆为庶人,绝属籍,徙付安成郡;以宁朔将军沈邵为安成相,领兵防守。邵,璞之兄也。义康在安成,读书,见淮南厉王长事,废书叹曰:“自古有此,我乃不知,得罪为宜也。”有关部门奏请文帝削掉彭城王刘义康的爵位,将他逮捕交给廷尉定罪。丁酉(十三日),文帝下诏免去刘义康及其亲属的爵位官职,全部贬为平民,从宗室中除名,将他们解送到安成郡。任命宁朔将军沈邵为安成相,统领军队防守、看管。沈邵是沈璞的哥哥。刘义康在安成,用看书来消磨时光,当他看到西汉的淮南厉王刘长的事情时,丢下书感叹着说:“古时就有这样的事,我却一点都不知道。看起来我获罪受惩也是应该的了。”
庚戌,以前豫州刺史赵伯符为护军将军。伯符,孝穆皇后之弟也。
庚戌(二十六日),刘宋文帝任命前豫州刺史赵伯符为护军将军。赵伯符是孝穆皇后赵氏的侄子。
[27]初,江左二郊无乐,宗庙虽有登歌,亦无二舞。是岁,南郊始设登歌。
[27]当初,江东南、北郊祭时还都没有音乐,皇室祖庙虽然有祭祀时唱的歌,但也没有文、武这二种舞蹈。这一年,南郊祭祀开始作了祭祀歌。
[28]魏安南、平南府移书兖州,以南国侨置诸州多滥北境名号;又欲游猎具区。兖州答移曰:“必若因土立州,则彼立徐、扬,岂有其地?复知欲游猎具区。观化南国。开馆饰邸,则有司存;呼韩入汉,厥仪未泯,馈饩之秩,每存丰厚。”
[28]北魏安南府和平南府送给刘宋兖州一封信,指责刘宋土地上所设的各种侨州大多乱用北魏各州的名称;同时,他们要求去太湖游玩狩猎。兖州府回信答复说:“如果一定要就土地来设立州郡,那么,你们设立徐州和扬州,难道也有这块土地吗?我们又知道你们想来太湖游玩狩猎,参观我们南国的风土教化,设置旅邸并进行装饰,由有关部门负责办理;当年呼韩邪单于到汉朝时所使用的仪式并未废除,用来款待你们的生肉粗米,经常储存而且丰富。”
二十三年(丙戌、446)
二十三年(丙戌,公元446年)
[1]春,正月,庚申,尚书左仆射孟罢。
[1]春季,正月,庚申(初六),刘宋尚书左仆射孟被免职。
[2]戊辰,魏主军至东雍州,临薛永宗垒,崔浩曰:“永宗未知陛下自来,众心纵弛。今北风迅疾,宜急击之。”魏主从之,庚午,围其垒。永宗出战,大败,与家人皆赴汾水死。其族人安都先据弘农,弃城来奔。
[2]戊辰(十四日),北魏国主率领军队来到东部的雍州,临近薛永宗的城堡,崔浩说:“薛永宗不知道陛下您亲自前来,他们的军心一定放纵松驰。现在正是北风又急又快的时候,我们应该趁此机会赶快攻打。”拓跋焘同意他的意见。庚午(十六日),北魏军队包围了薛永宗营垒。薛永宗出来迎战,结果大败,他和家里人都投入汾水自杀。他的同族人薛安都在此之前据守弘农,听到这个消息后,放弃了弘农而投奔刘宋。
辛未,魏主南如汾阴,济河,至洛水桥。闻盖吴在长安北,帝以渭北地无谷草,欲渡渭南,循渭而西;以问崔浩,对曰:“夫击蛇者先击其首,首破则尾不能掉。今盖吴营去此六十里,轻骑趋之,一日可到,到则破之必矣。破吴,南向长安亦不过一日,一日之乏,未至有伤。若从南道,则吴徐入北山,猝未可平。”帝不从,自渭南向长安,庚辰,至戏水。吴众闻之,悉散入北地山,军无所获。帝悔之。二月,丙戌,帝至长安,丙申,如,历陈仓,还,如雍城,所过诛民、夷与盖吴通谋者。乙拔等诸军大破盖吴于杏城。
辛未(十七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南去汾阴,渡过黄河,来到洛水桥。听说盖吴驻扎在长安北边,拓跋焘认为渭河以北没有粮食和青草,就打算渡到渭河的南部,沿着渭河向西挺进。拓跋焘问崔浩这个想法如何,崔浩回答说:“打蛇的人先打蛇头,头被击坏,尾巴就无法调动了。如今盖吴营地与我们相距六十里,派轻骑前去攻打,一天就能到了,到达那里,就一定能击败盖吴。打败盖吴后,我们再南下长安也不过一天,多一天的辛苦并不会有什么损失。如果从渭河之南进发,盖吴就会从容地进入北山,我们一下子是平定不了他们的。”拓跋焘没有按照崔浩说的去做,而从渭河南岸向长安进发。庚辰(二十六日),军队到达戏水。盖吴众人得到消息,全都分散进入北山,北魏军队没有什么收获。拓跋焘为此非常后悔。二月,丙戌(初二),拓跋焘到达长安,丙申(十二日),到达,又经过陈仓,尔后返回,前往雍城,所过之处,凡遇到汉人、夷蛮与盖吴串通的人一律诛杀。乙拔等各军在杏城大败盖吴。
吴复遣使上表求援,诏以吴为都督关·陇诸军事、雍州刺史、北地公,使崐雍、梁二州发兵屯境上,为吴声援;遣使赐吴印一百二十一纽,使吴随宜假授。
盖吴又派使节去刘宋呈上奏表请求救援,文帝下诏任命盖吴为都督关、陇诸军事、雍州刺史,封为北地公。然后又派雍、梁二州出动军队驻扎在边境,作为盖吴的声援后盾。派遣使节赐给盖吴一百二十一个大印,让盖吴随时代替朝廷封赐官爵。
[3]初,林邑王范阳迈,虽进使入贡,而寇盗不绝,使贡亦薄陋;帝遣交州刺史檀和之讨之。南阳宗悫,家世儒素,悫独好武事,常言”愿乘长风破万里浪。”及和之伐林邑,悫自奋清从军,诏以悫为振武将军,和之遣悫为前锋。阳迈闻军出,遣使请还所掠日南民,输金一万斤,银十万斤。帝诏和之:“若阳迈果有款诚,亦许其归顺。”和之至朱梧戍,遣府户曹参军姜仲基等诣阳迈,阳迈执之;和之乃进军围林邑将范扶龙于区粟城。阳迈遣其将范毗沙达救之,宗悫潜兵迎击毗沙达,破之。
[3]当初,林邑王范阳迈虽然派遣使节向刘宋朝廷进贡,但依旧不断犯事骚扰,他们进献的贡品很少而且简陋。于是,文帝派交州刺史檀和之去讨伐林邑。南阳人宗世世代代都是清白的儒士,只有宗欢军事,他常常说:“我愿乘长风破万里浪。”檀和之要去讨伐林邑时,宗告奋勇请求从军,文帝任命宗振武将军,檀和之派宗前锋。范阳迈听说宋军要来讨伐,就派使节请求文帝还回所掳掠的日南老百姓,并用一万斤黄金、十万斤白银作为赎金。文帝给檀和之下诏说:“如果范阳迈真的有这么大的诚意,应该允许他归顺。”檀和之到达朱梧戍,派府户曹参军姜仲基等人前去拜访范阳迈,范阳迈却把他们抓了起来。于是,檀和之率兵包围了林邑将领范扶龙所驻守的区粟城。范阳迈派他的大将范毗沙达前去营救,宗悄悄派兵迎击范毗沙达把他打得大败。
[4]魏主与崔浩皆信重寇谦之,奉其道。浩素不喜佛法,每言天魏主,以为佛法虚诞,为世费害,宜悉除之。及魏主讨盖吴,至长安,入佛寺,沙门饮从官酒;从官入其室,见大有兵器,出以白帝,帝恕曰:“此非沙门所用,必与盖吴通谋,欲为乱耳。”命有司按诛阖寺沙门,阅其财产,大得酿具及州郡牧守、富人所寄藏物以万计,又为窟室以匿妇女。浩因说帝悉诛天下沙门,毁诸经像,帝从之。寇谦之与浩固争,浩不从。先尽诛长安沙门,焚毁经像,并敕留台下四方,令一用长安法。诏曰:“昔后汉荒君,信惑邪伪以乱天常,自古九州之中,未尝有此。夸诞大言,不本人情,叔季之世,莫不眩焉。由是政教不行,礼义大坏,九服之内,鞠为丘墟。朕承天绪,欲除伪定真,复羲、农之治,其一切荡除,灭其踪迹。自今已后,敢有事胡神及造形像泥人、铜人者门诛。有非常之人,然后能行非常之事,非朕孰能去此历代之伪物!有司宣告征镇诸军、刺史,诸有浮图形象及胡经,皆击破焚烧,沙门无少长悉坑之!”太子晃素好佛法,屡谏不听;乃缓宣诏书,使远近豫闻之,得各为计,沙门多亡匿获免,或收藏经像,唯塔庙在魏境者无复孑遗。
[4]北魏国主拓跋焘同司徙崔浩都很尊重信任寇谦之,也信奉寇谦之的道教。崔浩向来就不喜欢佛教,经常向拓跋焘进言,认为佛教虚幻荒诞,在世上浪费财物损害百姓,应该全部灭掉。拓跋焘讨伐盖吴,后来到长安,进入一座佛教寺院,和尚让拓跋焘的侍从将官们喝酒。拓跋焘的侍从将官来到和尚居住的房里时,发现那里有许多兵器,出来告诉了拓跋焘。拓跋焘勃然大怒,说:“这不是和尚应该使用的东西,他们一定是同盖吴相通,想作乱的。”于是,命令有关部门将全寺院的和尚都杀了。查封寺院的财产时,又发现酿酒的工具及州郡牧守、富人们所寄藏在这里数以万计的东西,又发现和尚挖的地下密室用来藏匿妇女。崔浩因此劝说拓跋焘将世上的和尚全都斩尽杀绝,毁掉各种佛经佛像,拓跋焘接受了他的建议。寇谦之极力劝阻崔浩,崔浩不听。他们首先杀了长安的和尚,焚毁佛经和佛像,并下诏给留台,让他通令全国,按长安诛杀和尚的办法去做。诏书上说:“从前,后汉荒淫无道的昏君信奉迷惑人的又假又邪的神来扰乱天道常规,这是自古以来,在九州之内未曾发生过的事。夸张荒诞的大话,根本不符合人的常情常理,在国家将要灭亡时是没有人不受到迷惑的。因此,因家政治教化不能推行,礼义大遭破坏,普天之下,荡乏穷困,都变成了荒丘废墟。我承继上天的旨令,想要铲除伪善,保留真正实在的东西,恢复伏羲、神农时期的太平安定的社会,应将佛教全都荡除,消灭它的痕迹。从今以后,胆敢事奉胡人所信奉的神以及塑造这些神的泥像、铜像者满门抄崐斩。有不平常的人,然后才会有不平常的事。不是我,又有谁能消除这历经多少代的虚假的东西!有关部门要通告在外地征战或驻守的各位将领、刺史,凡有佛像和佛经等等的东西都必须打毁焚烧,和尚不管年纪大小都活埋了。”太子拓跋晃平素就喜欢佛法,他多次劝谏,但拓跋焘不听。他只好拖延时间,慢慢将诏书发下去,这就使远近寺院的和尚事先得到消息,各自想办法脱身,许多和尚都逃走藏了起来,幸免于难,有的把佛经佛像收藏起来,只有在北魏境内的佛塔、寺庙全都不复存在。
[5]魏主徙长安工巧二千家于平城。还,至洛水,分军诛李闰叛羌。
[5]北魏国主将长安的工匠、巧匠二千户迁到平城。回师,走到洛水,北魏国主又派出部分军队诛杀以李闰为首反叛的羌族部落。
[6]太原颜白鹿私入魏境,为魏人所得,将杀之,诈云青州刺史杜骥使其归诚。魏人送白鹿诣平城,魏主喜曰:“我外家也。”使崔浩作书与骥,且命永昌王仁、高凉王那将兵迎骥,攻冀州刺史申恬于历城;杜骥遣其府司马夏侯祖欢等将兵救历城。魏人遂寇兖、青、冀三州,至清东而还,杀掠甚众,北边骚动。
[6]刘宋太原人颜白鹿私下进入北魏境内,被北魏抓获,要杀他,他欺骗对方说,青州刺史杜骥派他来归降北魏。北魏人将颜白鹿送到平城,北魏国主高兴地说:“杜骥是我外公的一家子。”北魏国主让崔浩给杜骥写信,并且命令永昌王拓跋仁、高凉王拓跋那率军迎接杜骥,并到历城攻伐冀州刺史申恬。杜骥派他的司马夏侯祖欢等人统率军队前去历城援救,北魏军队攻打兖、青、冀三州,直打到清水东边才回来,诛杀掳掠了许多人,刘宋北部边境的百姓深感不安,有些骚动。
帝以魏寇为忧,咨访群臣。御史中丞何承天上表,以为:“凡备匈奴之策,不过二科:武夫尽征伐之谋,儒生讲和亲之约。今欲追踪卫、霍,自非大田淮、泗,内实青、徐,使民有赢储,野有积谷,然后发精卒十万。一举荡夷,则不足为也。若但欲遣军追讨,报其侵暴,则彼必轻骑奔走,不肯会战;徒兴巨费,不损于彼,报复之役,将遂无已,斯策之最末者也。安边固守,于计为长。臣窃以曹、孙之霸,才均智敌,江、淮之间,不居各数百里。何者?斥候之郊,非耕牧之地,故坚壁清野以俟其来,整甲缮兵以乘其弊;保民全境,不出此涂。要而归之,其策有四:一曰移远就近。今青、兖旧民及冀州新附,在界首者三万余家,可悉徙置大岘之南,以实内地。二曰多筑城邑以居新徙之家,假其经用,春夏佃牧,秋冬入保。寇至之时,一城千家,堪战之士,不下二千,其余赢弱,犹能登陴鼓噪,足抗群虏三万矣。三曰纂偶车牛以载粮械。计千家之资,不下五百耦牛,为车五百两,参合钩连以卫某众;设使城不可固,平行趋险,贼所不能干,有急徵发,信宿可聚。四曰计丁课仗。凡战士二千,随其便能,各自有仗,素所服习,铭刻由己,还保输之于库,出行请以自新。弓利铁,民不得者,官以渐充之。数年之内,军用粗备矣。近郡之师,远屯清、济。功费既重,嗟怨亦深,以臣料之,未若即用彼众之易也。今因民所利,导而帅之,兵强而敌不戒,国富而民不劳,比于优复队伍,坐食粮廪者,不可同年而校矣。”
文帝对北魏的侵犯非常担心,向大臣们征求意见。御史中丞何承天呈上奏表,认为:“大凡防备匈奴侵犯的计策不过有两种:武将想尽征伐作战的办法,儒士却主张利用和亲的办法建立互不侵犯的关系。现在想要追寻卫青、霍去病 的做法,自然就非要在淮河、泗水流域扩大农田面积不可,并使青州、徐州内部力量充实起来,老百姓有丰盈的存储,田野里有积存起来的谷子,然后,发动十万精兵,一举荡平夷蛮,就不是什么费力的事了。如果仅仅是想派兵追击讨伐,报复其侵犯暴虐的仇怨,他们一定会轻装逃走,不肯与我们正面打一仗。白白地浪费巨大的财物,而他们却无丝毫损失,这种互相报复的征伐,从此将不会停止,这是最下等的办法。安定边境,巩固边防才是长远之计。我私下里认为,曹操、孙权之所以能各霸一方,是因为他们才能智慧势均力敌。长江、淮河之间地带,各自有数百里没有人家居住。为什么?因为那是各自细探出没的地方,而不是耕地放牧的地方。因此,坚壁清野等待他们的到来,整顿士卒修缮兵器以抓住他们的弱点。保护老百姓,维持国家领土的完整,不会超出这条途径。简要归纳说来,办法有四项:一是将住在远处的老百姓迁到附近来。现在青州、兖州的当地百姓和冀州新归附的人,在边界上住有三万多户,可崐以将他们全部迁到大岘的南边,以此来充实境内的力量。二是多多修建城邑,让新迁来的人家有房子住,一个城堡内有一千户,能够参加战斗的人不会少于二千,剩下那些老幼病残的,还能登到城堡上呐喊助战,这样一来,足能抵抗住寇贼三万人。三是将百姓使用的车、牛编排搭配起来,用来拉粮食、武器,合计一千户的财产,不少于一千头牛、五百辆车,将它们放在一起,相互搭配好,用来保护众人。即使城池不牢固了,还可以从平地进入险要地带,这样一来,贼寇就不能再进一步干犯了,一旦有紧急情况发生,临时聚众,两夜就可以聚合好。四是计算士卒数目、准备武器。一个城池大致要有二千名士卒,按照他们各自的长处,发给他们不同的器械,使他们每个人都有武器,平时进行军事训练,让他们自己刻上记号,练习完毕后,将武器交回到军库内统一保存,出战时就把它们拿出来自己将它磨好。在民间不能得到的弓箭和锐利的铁制武器,官府应该逐渐补充齐全。几年之内,军事等方面的准备就可初具规模了。附近各郡军队,要到很远的清水、济水驻扎,费事费财,哀怨和叹息也会更深。依我所见,不如用当地的老百姓更容易些。现在,我们应该按照对老百姓有好处的准则去做,引导并统率他们,这样,兵力强盛就没有敌寇进犯的忧虑,国家富强了而老百姓并不劳苦,同原来免除士卒的赋税,只是坐吃粮食相比,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7]魏金城边固、天水梁会,与秦、益杂民万余户据上东城反,攻逼西城。秦、益二州刺史封敕文拒却之。氐、羌万余人,休官、屠各二万余人皆起兵应固、会,敕文击固,斩之,余众推会为主,与敕文相攻。
[7]北魏金城人边固、天水人梁会和秦、益两地杂居的老百姓一万多户据守上东城,起来造反,他们的攻势直逼西城。秦、益二州刺史封敕文抵抗并击退了叛乱者。氐、羌两族一万多人、休官、屠各部族两万多人都起兵响应边固、梁会。封敕文迎击边固,把他杀了,其余造反的人又推举梁会做他们的领头人,同封敕文相对抗。
[8]夏,四月,甲申,魏主至长安。
[8]夏季,四月,甲申(初一),北魏国主到达长安。
[9]丁未,大赦。
[9]丁未(二十四日),刘宋实行大赦。
[10]仇池人李洪聚众,自言应王;梁会求救于氐王杨文德,文德曰:“两雄不并立,若须我者,宜先杀洪。”会诱洪斩之,送首于文德。五月,癸亥,魏主遣安丰公闾根帅骑赴上,未至,会弃东城走。敕文先掘重堑于外,严兵守之,格斗从夜至旦。敕文曰:“贼知无生路,致死于我,多杀伤士卒,未易克也。”乃以白虎幡宣告会众,降者赦之,会众遂溃;分兵追讨,悉平之。略阳人王元达聚众屯松多川,敕文又讨平之。
[10]仇池人李洪集结百姓,自称应该做王。梁会向氐王杨文德求救,杨文德说:“两雄不能同行并立,如果一定需要我帮忙,你应该先杀了李洪。”于是,梁会诱骗出李洪将他杀了,并把李洪的头颅送给杨文德看。五月,癸亥(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焘派安丰公闾根率领骑兵奔赴上,还未到达,梁会就已放弃上东城逃走了。封敕文事先就在外围挖好了几重壕沟,然后派兵严加防守,两军在这里搏斗,从夜里一直杀到第二天早晨。封敕文说:“贼人知道他们没有活路,同我们以命相拼,杀死和杀伤了我们很多士卒,我们不容易战胜他们。”于是,封敕文高举起一块白虎幡,大声告诉梁会部下,投降的可得到赦免。梁会部众立刻崩溃。封敕文分别派兵讨伐,结果将这次造反全部平定了。略阳人王元达集结民众屯居于松多川,封敕文又前去讨伐,平定了他们。
[11]盖吴收兵屯杏城,自号秦地王,声势复振。魏主遣永昌王仁,高凉王那督北道诸军计之。
[11]北魏叛民领盖吴收集残余部众屯居杏城,自封秦地王,声势又高涨起来。北魏国主派永昌王拓跋仁、高凉王拓跋那督统北道各路军队前去讨伐。
[12]檀和之等拔区粟,斩范扶龙,乘胜入象浦;林邑王阳迈倾国来战,以具装被象,前后无际。宗悫曰:“吾闻外国有师子,威服百兽。”乃制其形,与象相拒,象果惊走,林邑兵大败。和之遂克林邑,阳迈父子挺身走。所获未名之宝,不可胜计,宗悫一无所取,还家之日,衣栉萧然。
[12]檀和之等人攻下区粟,斩了范扶龙,并乘胜追击到象浦。林邑国王范崐阳迈发动全国兵力出来迎战,把马匹的锐甲披到大象身上,象阵前后望不到头。宗说:“我听说外国有狮子,它的威严可以使百兽顺从。”于是,他们制造了许多狮子形的东西,与大象相对峙,大象果然被狮子惊吓逃跑,林邑国军队大败。檀和之于是攻占了林邑国。范阳迈父子赶紧逃走。刘宋军得到叫不上名字的财宝不可胜数,宗没拿一件东西,回家那天,他的穿着仍很俭朴。
[13]六月,癸未朔,日有食之。
[13]六月,癸未朔(初一),出现日食。
[14]甲申,魏发冀、相、定三州兵二万人屯长安南山诸谷,以备盖吴窜逸。丙戌,又发司、幽、定、冀四州兵十万人筑畿上塞围,起上谷,西至河,广纵千里。
[14]甲申(初二),北魏出动冀、相、定三州二万兵,屯驻长安南山各个山谷中,防备盖吴败后窜逃到别的地方去。丙戌(初四),又出动司、幽、定、冀四州十万兵修筑京畿外围的要塞,这一工程东起上谷、西到黄河,绵延覆盖达一千里。
[15]帝筑北堤,立玄武湖,筑景阳山于华林园。
[15]刘宋文帝下令修筑北堤,建造玄武湖,在华林园建造景阳山。
[16]秋,七月,辛未,以散骑常侍杜坦为青州刺史。坦,骥之兄也。初,杜预之子耽,避晋乱,居河西,仕张氏。前秦克凉州,子孙始还关中。高祖灭后秦,坦兄弟从高祖过江。时江东王、谢诸族方盛,北人晚渡者,朝廷悉以伧荒遇之,虽复人才可施,皆不得践清涂。上尝与坦论金日,曰:“恨今无复此辈人!”坦曰:“日假生今世,养马不暇,岂办见知!”上变色曰:“卿何量朝廷之薄也!”坦曰:“请以臣言之:臣本中华高族,晋氏丧乱,播迁凉土,世业相承,不殒其旧;直以南渡不早,便以荒伧赐隔。日,胡人,身为牧圉;乃超登内侍,齿列名贤。圣朝虽复拔才,臣恐未必能也。”上默然。
[16]秋季,七月,辛未(二十日),文帝任命散骑常侍杜坦为青州刺史。杜坦是杜骥的哥哥。当初,晋朝名将杜预的儿子杜耽为躲避晋朝战乱迁移到河西居住,在张氏那里做官。前秦攻克了凉州后,杜家的子孙才回到关中。刘宋高祖灭了后秦后,杜坦兄弟跟着高祖渡过长江。此时,江东的王、谢几个家族正处于兴盛时期,晚来的北方人就受到歧视,朝廷把他们看成是从北方荒凉之地来的乡巴佬,即便有才能可以任用也不允许在朝廷中担任清贵之官。文帝曾同杜坦谈论过金日,说:“遗憾的是现在世上再也没有金日这类难得之才了!”杜坦说:“假如金日生活在今天,让他去养马都忙不过来,哪里还能为人所知呢!”文帝脸色大变说:“你为什么认为朝廷对人太薄了呢?”杜坦说:“请以我自身为例:我原来是中华的豪富望族,因为晋氏作乱,不得不迁移到凉州居住,世世代代承袭官职,并没有因为迁徙而受到削减。可是,如今仅仅是因为我们渡江南晚了些,就把我们排斥为边远的粗野之人。金日是匈奴人,身为朝廷马厩管马之人,却能越级提拔做到了内侍,而且与其他名才贤士们相并列。如果像现在这样,即使圣明的朝廷再次选拔贤才,恐怕也不一定能轮到我的。”文帝听罢默不作无声。
[17]八月,魏高凉王那等破盖吴,获其二叔;诸将欲送诣平城,长安镇将陆俟曰:“长安险固,风俗豪忮,平时犹不可忽,况承荒乱之馀乎!今不斩吴,则长安之变未已也。吴一身潜窜,非其亲信,谁能获之!若停十万之众以追一人,又非长策。不如私许吴叔,免其妻子,使自追吴,擒之必矣。”诸将咸曰:“今贼党众已散,唯吴一身,何所能至?”俟曰:“诸君不见毒蛇乎!不断其首,犹能为害。吴天性凶狡,今若得脱,必自称王者不死,以惑愚民,为患愈大。”诸将曰:“公言是也。但得贼不杀,而更遣之,若遂往不返,将何以任其罪?”俟曰:“此罪,我为诸君任之。”高凉王那亦以俟计为然,遂赦二叔,与刻期而遣之。及期,吴叔不至,诸将皆咎俟,俟曰:“彼伺之未得其便耳,必不负也。”后数日,吴叔果以吴首来,传诣平城。永昌王仁讨吴余党白广平、路那罗,悉平之。以陆俟为内都大官。
[17]八月,北魏高凉王拓跋那等率将士击败盖吴,俘获了盖吴的两个叔父。将士们想要把他们押送到平城,镇守长安的大将陆俟说:“长安险要坚固,风俗豪爽强悍,和平时期都不应该被忽视,何况正是在战乱之后呢!现在如果不杀了盖吴,长安的战乱就不会停止。盖吴如今一人潜逃鼠窜,不是他的亲信,谁能把他抓获呢!如果留下十万人去追捕盖吴一人,也不是长久之策。我崐们不如私下里释放盖吴的叔父,同时也赦免他们的妻子和孩子,让他们自己去寻找盖吴,这样,我们一定会抓到盖吴”。众将领都说:“现在盗贼党羽已经溃散,只有盖吴一人逃走了,他能逃到什么地方呢?”陆俟说:“各位没有看见过毒蛇吗?不斩断它的头,它还能去伤害人。盖吴天性凶狠狡诈,如今如果得以逃脱,一定会宣称做王的人不会被杀死,以此来迷惑愚昧无知的百姓,这样一来,给我们造成的祸患会更大。”众将领们说:“你说得很对。只是俘获了贼寇不杀,反而放走,假如他们不再回来了,谁来承担这一罪过呢?”陆俟说:“这一罪过,我替各位承担。”高凉王拓跋那也认为陆俟的计策是正确的,于是赦免盖吴的两个叔父,同他们定下返回日期后就将他们放走了。到了约定的日期,盖吴的两个叔父没有回来,各将领都怪罪陆俟,陆俟说:“他们只不过是还没有机会下手罢了,他们一定不会辜负我们。”几天后,盖吴的叔父果然拿着盖吴的头回来了,消息很快传到了平城。永昌王拓跋仁讨伐盖吴余党白广平和路那罗,都平定了。北魏任命陆俟为内都大官。
会安定卢水胡刘超等聚众万余人反,魏主以俟威恩著于关中,复加俟都督秦、雍二州诸军事,镇长安,谓俟曰:“关中奉化日浅,恩信未洽,吏民数为逆乱。今朕以重兵授卿,则超等必同心协力,据险拒守,未易攻也;若兵少,则不能制贼,卿当自以方略取之。”俟乃单马之镇。超等闻之,大喜,以俟为无能为也。
正巧又赶上安定的卢水胡人刘超等人集聚一万多人造反,北魏国主拓跋焘因为陆俟的威力和恩德在关中都很有名,又加授陆俟为都督秦、雍二州诸军事,镇守长安。拓跋焘对陆俟说:“关中接受我们的教化还没有多长时间,我们的恩德信誉还没有树立起来,因此,那里的官吏和老百姓几次发动叛乱。现在,我把重兵交给你,刘超等知道后也必然会齐必协力,共同把守险要抗拒你,他们不是很容易就攻取的,我们派的兵少,不能制服贼寇。你应该自己谋划策略取得胜利。”陆俟一个人骑马到长安去镇守。刘超等人听到这个消息后,非常高兴,他们认为陆俟不能有所作为。
俟既至,谕以成败,诱纳超女,与为姻戚以招之;超自恃其众,犹无降意。俟乃帅其帐下亲往见超,超使人逆谓俟曰:“从者过三百人,当以弓马相待;不及三百人,当以酒食相供。”俟乃将二百骑诣超。超设备甚严,俟纵酒尽醉而还。顷之,俟复选敢死士五百人出猎,因诣超营;约曰:“发机当以醉为限。”既饮,俟阳醉,上马大呼,手斩超首,士卒应声纵击,杀伤千数,遂平之。魏主征俟还,为外都大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