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纪二 太祖文皇帝上之上元嘉元年(甲子、424)

   宋纪二 宋文帝元嘉元年(甲子,公元424年)

  [1]春,正月,魏改元始光。

   [1]春季,正月,北魏改年号为始光。

  [2]丙寅,魏安定殇王弥卒。

   [2]丙寅(初四),北魏安定殇王拓跋弥去世。

  [3]营阳王居丧无礼,好与左右狎昵,游戏无度。特进致仕范泰上封事曰:伏闻陛下时在后园,颇习武备,鼓在宫,声闻于外。黩武掖庭之内,喧哗省闼之间,非徒不足以威四夷,祗生远近之怪。陛下践阼,委政宰臣,实同高宗谅暗之美;而更亲狎小人,惧非社稷至计,经世之道也。”不听。泰,宁之子也。

  [3]营阳王刘义符在为其父宋武帝刘裕服丧期间,喜欢与左右侍从亲昵轻佻,嬉戏游乐,不能自我节制。以特进衔退休的范泰呈上一本用皂囊封板的奏章,说:“我听说陛下常常在后花园习武练功,鼓虽在宫中,鼓声却远传宫外,在禁宫深院,打闹砍杀,又在朝廷各部公堂之间,喧哗嘶喊。如此,则不但不能威服四方夷族,而只能使远近各邦觉得怪诞不经。陛下即位以来,把政务都交给了宰相大臣,实际上同商朝的高宗武丁一样,有着服丧期间闭口不言的美誉。想不到您却与小人亲近,恐怕这不是治理国家的好办法和维持世风的好策略。”刘义符没有理会范泰的劝告。范泰是范宁的儿子。

  南豫州刺史庐陵王义真,警悟爱文义,而性轻易,与太子左卫率  [1]春,正月,谢晦弟黄门侍郎驰使告晦,晦犹谓不然,以傅亮书示谘议参军曰:“计幼宗一二日必至。傅公虑我好事,故先遣此书。”承天曰:“外间所闻,咸谓西讨已定,幼宗岂有上理!”晦尚谓虚妄,使承天豫立答诏启草,言伐虏宜须明年。江夏内史程道惠得寻阳人书,言“朝廷将有大处分,其事已审”,使其辅国府中兵参军乐封以示晦。晦问承天曰:“若果尔,卿令我云何?”对曰:“蒙将军殊顾,常思报德,事变至矣,何敢隐情!然明日戒严,动用军法,区区所怀,惧不得尽。”晦惧曰:“卿岂欲我自裁邪?”承天曰:“尚未至此。以王者之重,举天下以攻一州,大小既殊,逆顺又异。境外求全,上计也。其次,以腹心将兵屯义阳,将军自帅大众战于夏口;若败,即趋义阳以出北境,其次也。”晦良久曰:“荆州用武之地,兵粮易给,聊且决战,走复何晚!”乃使承天造立表檄;又与卫军谘议参军琅邪颜谋举兵,饮药而死。

  [1]春季,正月,谢晦的弟弟黄门侍郎谢,派专人飞驰警告谢晦。但谢晦仍以为不至于此,并拿出傅亮的信给谘议参军何承天看,说:“估计万幼宗一二日之内就会到达,傅亮怕我招惹是非,所以先送此信。”何承天说:“我在外面听到的,都说向西讨伐我们的计划已经确定,万幼宗怎么会有到这里来的道理!”谢晦仍然认为谣言虚妄不可信,就命何承天先行起草回答诏书的奏章,建议朝廷如果讨伐北魏,最好延到明年。江夏内史程道惠接到一封寻阳方面送来的信,信中说:“朝廷将有大规模的非常行动,事情已经明确了。”程道惠派辅国府中兵参军乐,把信封好送给谢晦。谢晦问何承天:“如果真有不测,你认为我该怎么办呢?”何承天说:“我蒙受将军您的特殊照顾,常想报答您的恩惠。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怎么敢隐瞒真情!可是,一旦明天下令戒严,动不动就用军法制裁,我心中要说的话,恐怕不能说尽。”谢晦惊恐地问道:“你难道让我自杀吗?”何承天说:“还不到这个地步。以帝王的威严和全国的力量去进攻一个州,实力大小既悬殊,民心逆顺又迥异·您到国境外保全性命,是上策。其次,派心腹将领驻军义阳,将军您亲率大军与敌人在夏口决战;如果失败,可以取道义阳北上出境,投奔北魏,这是中策。”谢晦沉吟良久才说:“荆州是兵家必争之地,兵力和粮草都容易接济,不妨先来一次决战,打败了再走也不晚。”于是,命令何承天撰写檄文;又与卫军谘议参军琅邪人颜商讨起兵反抗。颜服毒自杀。

  晦立幡戒严,谓司马庾登之曰:“今当自下,欲屈卿以三千人守城,备御刘粹。”登之曰:“下官亲老在都,又素无部众,情计二三,不敢受此旨。”晦仍问诸将佐:“战士三千足守城否?”南蛮司马周超对曰:“非徒守城而已,若有外寇,可以立功。”登之因曰:“超必能辨,下官请解司马、南郡以授之。”晦即于坐命超为司马,领南义阳太守。转登之为长史,南郡如故。登之,蕴之孙也。

  谢晦竖起大旗,下令戒严,对司马庾登之说:“我现在要亲自东下出征,打算委屈你以三千人守卫江陵,防备刘粹。”庾登之说:“我的双亲都已年迈,身在建康,而我自己又从来没有过直属的部队,我考虑再三,不敢接受这项命令。”谢晦又问其他将领和佐臣:“战士三千人,够不够守城?”南蛮司马周超说:“不仅足够守城,如有敌人从外面攻击,还可以立功。”庾登之于是说:“周超一定能够胜任,我愿意解除司马和南郡太守两个职务转授给他。”谢晦当即就在座位上任命周超为司马,兼任南义阳郡太守。改庾登之为长史,仍任南郡太守如初。庾登之是庾蕴的孙子。

  帝以王弘、檀道济始不预废弑之谋,弘弟昙首又为帝所亲委,事将发,密使报弘,且召道济,欲使讨晦。王华等皆以为不可,帝曰:“道济止于胁从,本非创谋,杀害之事,又所不关;吾抚而使之,必将无虑。”乙丑,道济至建康。

  刘宋文帝认为王弘、檀道济在开始并没有参预废弑刘义真、刘义符的阴谋,王弘的弟弟王昙首又是刘宋文帝亲近信任的心腹。所以,在开始行动之前,刘义隆秘密派人告诉王弘,并且召见檀道济,打算派檀道济去讨伐谢晦。王华等刘义隆身边的大臣都坚决反对。刘义隆说:“檀道济当初只不过是被胁迫而随从徐羡之等行事,本不是他主动提出,而谋杀的事,更与他没有关系。我安抚并使用他,不必有其他顾虑。”乙丑(十五日),檀道济抵达建康。

  丙寅,下诏暴羡之、亮、晦杀营阳、庐陵王之罪,命有司诛之,且曰:“晦据有上流,或不即罪,朕当亲帅六师为其过防。可遣中领军到彦之即日电发,征北将军檀道济骆驿继路,符卫军府州,以时收翦,已命雍州刺史刘粹等断其走伏。罪止元凶,馀无所问。”

  丙寅(十六日),刘宋文帝下诏公布徐羡之、傅亮、谢晦杀害营阳王刘义符、庐陵王刘义真的罪状,命有关部门逮捕诛杀,并且说:“谢晦据守长江上游,可能不会立即伏法。朕将亲自统率朝廷的大军前往讨伐。可派中领军到彦之即日开始急速出发,征北将军檀道济陆续出发为后继。符卫军府及荆州官属,应及时逮捕并诛杀谢晦。已命雍州刺史刘粹等截击,切断其逃跑或潜伏的道路。罪犯只限谢晦一人,其他胁从者一律不加追究。”

  是日,诏召羡之、亮。羡之行至西明门外,谢正直,遣报亮云:“殿内有异处分。”亮辞以嫂病暂还,遣使报羡之,羡之还西州,乘内人问讯车出郭,步走至新林,入陶灶中自经死。亮乘车出郭门,乘马奔兄迪墓,屯骑校尉郭泓收之。至广莫门,上遣中书舍人以诏书示亮,并谓曰:“以公江陵之诚,当使诸子无恙。”亮读诏书讫,曰:“亮受先帝布衣之眷,遂蒙顾托。黜昏立明,社稷之计也。欲加之罪,其无辞乎!”于是诛亮而徙其妻子于建安;诛羡之二子,而宥其兄子佩之。又诛晦子世休,收系谢。

  这天,文帝下诏召见徐羡之、傅亮。徐羡之走到建康城西明门外,谢正在值班,派人飞报傅亮说:“殿内举动异常!”傅亮马上借口嫂嫂生病,暂时回家,派人通知徐羡之,徐羡之回到西城,乘坐宫廷内部人出差的车逃出建康城,又步行走到新林,在一个烧陶器的窑里,自缢身死。傅亮乘车逃出建康城,再乘马奔其兄傅迪的墓园,屯骑校尉郭泓将他逮捕。到建康城北门广莫门,文帝刘义隆派中书舍人拿诏书给傅亮看,对他说:“因你当初在江陵迎驾时,态度至为诚恳,所以饶恕你的儿子们不死。”傅亮读过诏书说:“我出身平民,蒙先帝垂爱,赋予托孤大任。废黜昏君,迎立明主,全是为国家百年大计。要想把罪过强加在我身上,还怕没有借口吗?”于是,傅亮被杀,他的妻室和子女被放逐到建安。又斩杀了徐羡之的两个儿子,而饶恕了他的侄儿徐佩之。诛杀了谢晦的儿子谢世休,逮捕谢。

  帝将讨谢晦,问策于檀道济,对曰:“臣昔与晦同从北征,入关十策,晦有其九,才略明练,殆为少敌。然未尝孤军决胜,戎事恐非其长。臣悉晦智,晦悉臣勇。今奉王命以讨之,可未陈而擒也。”丁卯,征王弘为侍中、司徒、录尚书事、扬州刺史,以彭城王义康为都督荆·湘等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

  刘宋文帝将要讨伐谢晦,向檀道济询问策略,檀道济说:“我当年与谢晦一同北伐,当时得以入关的十项计策,有九项是由谢晦提出的。谢晦才略精明老练,大约很少有敌手。但他从没有单独带领部队打过胜仗,战场上的军事行动,恐怕不是他所擅长的。我了解谢晦的才智,谢晦也了解我的勇敢。今天我奉皇帝的命令来讨伐他,可以在他没有摆开阵势以前,就把他擒获。”丁卯(十七日),宋文帝召见王弘,并任命他为侍中、司徒、录尚书事和扬州刺史;任命彭城王刘义康为都督荆、湘等八州诸军事和荆州刺史。

  乐复遣使告谢晦以徐、傅及等已诛。晦先举羡之、亮哀,次发子弟凶问,既而自出射堂勒兵。晦从高祖征讨,指麾处分,莫不曲尽其宜,数日间,四远投集,得精兵三万人。乃奉表称羡之、亮等忠贞,横被冤酷。且言:“臣等若志欲执权,不专为国,初废营阳,陛下在远,武皇之子尚有童劝,拥以号令,谁敢非之!岂得溯流三千里,虚馆七旬,仰望鸾旗者哉!故庐陵王,于营阳之世积怨犯上,自贻非命。不有所废,将何以兴!耿不以贼遗君、父,臣亦何负于宋室邪!此皆王弘、王昙首、王华险躁猜忌,谗构成祸。今当举兵以除君侧之恶。”

  辅国府中兵参军乐,再派人报告谢晦,说徐羡之、傅亮、谢等已被杀。于是,谢晦先为徐羡之、傅亮举行祭礼,又为弟弟及儿子发布死讯。然后亲自走出虎帐统率军队。谢晦当年随刘宋武帝南征北讨,经验丰富,所以发号施令,指挥调动,莫不切实妥当,几天之间,人们从四面八方投奔谢晦,很快就聚集了精兵三万人。于是,谢晦上表,盛赞徐羡之、傅亮等都是忠贞之臣,却遭受横暴的冤杀。又说:“我们这些人如果想长久地把握权柄,不一心为国家着想,我们当初在废黜营阳王时,陛下您远在荆州,武皇帝的儿子中还有幼童,我们完全可以拥戴小皇帝,发号施令,谁敢说个不字!怎么会逆流而上三千里,虚位七十多天,去迎接陛下的鸾旗!已故的庐陵王刘义真,在营阳王在位的时候,就曾积恨,冒犯皇上,是他自己死于非命,不有所废黜,怎么会有兴起!耿不曾把贼寇遗留给君王,我又有什么地方辜负了宋皇室呢!这都是因为王弘、王昙首、王华一伙阴险、狂暴,多所猜忌和挑拨离间造成的灾祸。现在,我要发动大军,以清除陛下身边的邪恶之徒。”

  [2]秦王炽磐复遣使如魏,请用师于夏。

   [2]西秦王乞伏炽磐,再次派使臣前往北魏,请求对夏国采取军事行动。

  [3]初,袁皇后生皇子劭,后自详视,使驰白帝曰:“此儿形貌异常,必破国亡家,不可举。”即欲杀之。帝狼狈至后殿户外,手拨幔禁之,乃止。以尚在谅暗,故秘之。闰月,丙戌,始言劭生。

  [3]最初,刘义隆的皇后袁氏,生下皇子刘劭以后,端详婴儿良久,派人飞快报告刘义隆,说:“此儿相貌异常,将来一定会弄得国破家亡,不能养他!”就要动手把婴儿弄死。刘义隆急急忙忙赶到后殿门外,用手拨开门帘阻止,这才留下刘劭一命。只是在为父亲守丧期间生子,违犯礼教,所以一直保密。闰正月,丙戌(初六),才宣布皇子刘劭诞生。

  [4]帝下诏戒严,大赦,诸军相次进路以讨谢晦。晦以弟遁为竟陵内史,将万人总留任,帅众二万发江陵,列舟舰自江津至于破冢,旌旗蔽日。叹曰:“恨不得以此为勤王之师。”

  [4]文帝下诏戒严,实行大赦,各路军队依次出发,讨伐谢晦。谢晦任命他的弟弟谢遁为竟陵内史,率领一万人留守江陵。他自己则亲自率兵二万人从江陵出发,他指挥的战舰,从江津一直排列到破冢,旌旗招展,遮天蔽日,谢晦长叹一声,说:“真恨不得这是一支保护皇家的大军!”

  晦欲遣兵袭湘州刺史张,何承天以兄益州刺史茂度与晦善,曰:“意趣未可知,不宜遽击之。”晦以书招,不从。

  谢晦想要派兵袭击湘州刺史张,何承天因为张的哥哥、益州刺史张茂度与谢晦私交甚好,就说:“张的态度还不明朗,不应该轻率地发动攻击。”谢晦写信招抚张,张不肯追随谢晦。

  [5]二月,戊午,以金紫光禄大夫王敬弘为尚书左仆射,建安太守郑鲜之为右仆射,敬弘,之曾孙也。

   [5]二月,戊午(初九),刘宋文帝任命金紫光禄大夫王敬弘为尚书左仆射,任命建安太守郑鲜之为右仆射。王敬弘是王的曾孙。

  庚申,上发建康。命王弘与彭城王义康居守,入居中书下省;侍中殷景仁参掌留任;帝姊会稽长公主留止台内,总摄六宫。

  庚申(十一日),刘义隆从建康出发。命令王弘与彭城王刘义康留守京师建康,进驻中书下省;侍中殷景仁也参预负责留守京师的任务。文帝的姐姐会稽长公主刘兴弟住进皇宫,总管后宫事务。

  谢晦自江陵东下,何承天留府不从。晦至江口,到彦之已至彭城洲,庾登之据巴陵,畏懦不敢进,会霖雨连日,参军刘和之曰:“彼此共有雨耳;檀征北寻至,东军方强,惟宜速战。”登之怯,使小将陈作大囊,贮茅悬于帆樯,云可以焚舰,用火宜须晴,以缓战期。晦然之,停军十五日。乃使中兵参军孔延秀攻将军萧欣于彭城洲,破之。又攻洲口栅,陷之。诸将咸欲退还夏口,到彦之不可,乃保隐圻。晦又上表自讼,且自矜其捷,曰:“陛下若枭四凶于庙庭,悬三监于绛阙,臣便勒众旋旗,还保所任。”

  谢晦从江陵东下,何承天留守江陵没有随从。谢晦抵达西江口,到彦之的军队已开进彭城洲。庾登之据守巴陵,胆怯畏缩,不敢前进。当时正值大雨连绵,数日不停,参军刘和之警告庾登之说:“我们遇雨,敌人也遇雨,征北将军檀道济的大军不久就要到了,官军实力正强,我们应该速战速决才好。”庾登之还是畏惧不敢战,却令手下的小军官陈,制造了一个大型口袋,装满茅草悬挂在桅杆之上,声称可以用来焚毁敌人的舰船。用火攻必须等到天晴,他用这个办法,延缓会战的日期,谢晦却同意了庾登之的做法,逗留了十五日,才派中兵参军孔延秀进攻驻扎在彭城洲的将军萧欣,大败萧欣的军队,又进攻彭城洲口官军营垒阵地,一举攻克。官军的大小将领都主张退走,据守夏口,到彦之反对,于是退守隐圻。谢晦又上疏为自己辩护,并且十分骄傲地夸耀自己在军事上的胜利,说:“陛下如果把‘四凶’斩首,把‘三监’的人头悬挂 在宫墙上,我就立刻停止进攻,回转旌期,折返我的任所。”

  初,晦与徐羡之、傅亮为自全之计:以为晦据上流,而檀道济镇广陵,各有强兵,足以制朝廷;羡之、亮居中秉权,可得持久。及闻道济帅众来上,惶惧无计。

  当初,谢晦与徐羡之、傅亮为了保全自己,就用谢晦把守长江上游,又把檀道济安置在广陵,使他们各自拥有强兵,足以胁制朝廷;而徐羡之、傅亮在朝中居高官、掌实权,可以维持长久的安定。等到谢晦听说檀道济率兵来攻打自己,不禁大为惶恐,束手无策。

  道济既至,与到彦之军合,牵舰缘岸。晦始见舰数不多,轻之,不即出战。至晚,因风帆上,前后连咽;西人离沮,无复斗心。戊辰,台军至忌置洲尾,列舰过江,晦军一时皆溃。晦夜出,投巴陵,得小船还江陵。

  檀道济的大军一到隐圻,立即与到彦之的军队合兵一处,战舰沿岸停泊。谢晦最初看见战舰不多,毫不在意,也不马上发动攻击。到了晚上,东风大起,官军的船舰,帆篷满张,陆续抵达,前后相连,塞满江面。谢晦军队的士气涣散,军心沮丧,不再有斗志。戊辰(十九日),官军舰队挺进到忌置洲尾,战舰排列着渡过长江,谢晦的军队一触即溃,全军大败。谢晦在夜色的掩护下出走,投奔巴陵,找到一艘小船回到江陵。

  先是,帝遣雍州刺史刘粹自陆道帅步骑袭江陵,至沙桥;周超帅万余人逆战,大破之,士卒伤死者过半。俄而晦败问至。初,晦与粹善,以粹子旷之为参军;帝疑之,王弘曰:“粹无私,必无忧也。”及受命南讨,一无所顾,帝以此嘉之。晦亦不杀旷之,遣还粹所。

  最初,刘宋文帝派遣雍州刺史刘粹从陆路,率领步骑兵袭击江陵,刘粹的军队刚到沙桥,谢晦的司马周超就率军一万多人迎战,刘粹军大败,死伤的士卒在一半以上。不久,就传来谢晦战败的消息。最初,谢晦与刘粹私交甚好,并任命刘粹的儿子刘旷之为参军;宋文帝对刘粹的态度,感到怀疑。王弘说:“刘粹没有野心,一定不会出差错。”等到刘粹接受朝廷的命令讨伐谢晦,则一无反顾,宋文帝因此对刘粹倍加赞许。谢晦也并没有因此杀害刘旷之,反而把他送回到刘粹那里。

  丙子,帝自芜湖东还。

   丙子(二十七日),刘宋文帝从芜湖东归建康。

  晦至江陵,无他处分。唯愧谢周超而已。其夜,超舍军单舸诣到彦之降。晦众散略尽,乃携其弟遁等七骑北走。遁肥壮,不能乘马,晦每待之,行不得速。己卯,至安陆延头,为戍主光顺之所执,槛送建康。

  谢晦逃回江陵,也没有做其他部署,只是惭愧地向周超道歉。当天晚上,周超舍弃他指挥的军队,一个人乘舟前往到彦之的营地请降。谢晦的部将全部散尽,于是,谢晦携同他的弟弟谢遁等人共七匹马向北逃去。谢遁体胖且壮,不能骑马,谢晦常常要停下来等候,因此他们的速度很慢。己卯(三十日)谢晦一行才逃到安陆延头,被当地戍守的将领光顺之俘虏,用囚车送到京师建康。

  到彦之到马头,何承天自归。彦之因监荆州府事,以周超为参军;刘粹以沙桥之败告,乃执之。于是诛晦、、遁及其兄弟之子,并同党孔延秀、周超等。晦女彭城王妃被发徒跣,与晦诀曰:“大丈夫当横尸战场,柰何狼藉都市!”庾登之以无任,免官禁锢;何承天及南蛮行参军新兴王玄谟等皆见原。晦之走也,左右皆弃之,唯延陵盖追随不舍,帝以盖为镇军功曹督护。

  到彦之的军队进抵马头,谢晦的谘议参军何承天投降。到彦之于是主持荆州政务,任命周超为参军,等到刘粹把沙桥之败的情形上报,才逮捕了周超。于是,刘义隆下令斩谢晦、谢、谢遁以及他们兄弟的儿子,同时被斩的还有谢晦的同党孔延秀、周超等人。谢晦的女儿、彭城王妃披散头发,光着双脚,与父亲诀别,她说:“大丈夫应当战死沙场,为什么要行为不法以致在都城的市上被斩!”庾登之因为在谢晦军中没有实权,所以被免除官职,监禁起来。何承天及南蛮行参军、新兴人王玄谟等都得到朝廷的赦免。谢晦败走的时候,左右亲信都抛弃他各自逃命,唯独延陵盖一人追随谢晦不肯离去,刘宋文帝又命延陵盖为镇军功曹督护。

  晦之起兵,引魏南蛮校尉王慧龙为援。慧龙帅众一万拔思陵戍,进围项城,闻晦败,乃退。

  谢晦起兵之时,曾连络北魏南蛮校尉王慧龙为外援。王慧龙率军队一万人,攻陷思陵戍,进而包围了项城,等到听说谢晦战败,才退回北魏境内。

  益州刺史张茂度受诏袭江陵;晦败,茂度军始至白帝。议者疑茂度有贰心,帝以茂度弟有诚节,赦不问,代还。

  益州刺史张茂度也曾接受文帝的诏书去袭击江陵;谢晦战败的时候,张茂度的军队才到白帝城。当时的人怀疑张茂对朝廷有二心,刘宋文帝却因为张茂度的弟弟张忠诚,有节操,对张茂度的行为不加追究,只是派人接替而召他回京师。

  三月,辛己,帝还建康,征谢灵运为秘书监,颜延之为中书侍郎,赏遇甚厚。

  三月,辛己(初二),刘宋文帝返回建康,征召谢灵运担任秘书监、颜延之为中书侍郎,赏赐和礼遇都非常优厚。

  帝以慧琳道人善谈论,因与议朝廷大事,遂参权要,宾客辐凑,门车常有数十两,四方赠赂相系,方筵七八,座上恒满。琳著高屐,披貂裘,置通呈、书佐。会稽孔觊尝诣之,遇宾客填咽,暄凉而已。觊慨然曰:“遂有黑衣宰相,可谓冠屦失所矣!”

  文帝因为慧琳道人擅长谈论分析,所以常跟他商讨国家大事,慧琳道人因此得到参预国家机要的机会。于是,宾客们四面八方争先恐后地拥到慧琳道人的门庭,门前等侯召见的车常有数十辆之多,各地送来的财物,前后相接,每天的筵席就有七八桌,座位常满。慧琳道人脚穿高齿木屐,身披貂皮外衣,在府中设立负责传达的通呈官和掌书翰的官佐。会稽人孔觊曾经拜访慧琳道人,正遇宾客拥挤,两个人只能寒暄两句,不能多说别的话。孔觊感慨叹息,说:“如今穿黑衣服的和尚都做了宰相,这真可以说衣冠文士失所了!”

  夏,五月,乙未,以檀道济为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到彦之为南豫州刺史。遣散骑常侍袁渝等十六人分行诸州郡县,观察吏政,访求民隐;又使郡县各言损益。丙午,上临延贤堂听讼,自是每岁三讯。

  夏季,五月,乙未(十七日),刘宋文帝任命檀道济为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和江州刺史;擢升到彦之为南豫州刺史。又派遣散骑常侍袁渝等十六人,分别巡察各州郡县,考察官员的政绩,访求民间无处申诉的疾苦。刘宋文帝还命郡县上疏奏报当地的行政得失。丙午(二十八日),刘宋文帝亲自到延贤堂听取诉讼。从此,每年前来三次。

  左仆射王敬弘,性恬淡,有重名;关署文案,初不省读。尝预听讼,上问以疑狱,敬弘不对。上变色,问左右:“何故不以讯牒副仆射?”敬弘曰:“臣乃得讯牒读之,正自不解。”上甚不悦,虽加礼敬,不复以时务及之。

  左仆射王敬弘,性情恬然,甘于淡泊,在朝廷内外享有盛誉。可是在签署文稿时,从来不事先审阅。有一次,他随同刘宋文帝听取民间诉讼,文帝就一件有疑问的案件询问王敬弘,王敬弘回答不出。文帝脸色大变,问左右侍臣:“你们为什么不把案卷的副本送给王仆射?”王敬弘回答说:“我已看到了案卷的副本,可是看不懂。”文帝非常不高兴,虽然对他仍然礼敬,却不再与他讨论国家大事。

  六月,以右卫将军王华为中护军,侍中如故。华以王弘辅政,王昙首为上所亲任,与己相埒,自谓力用不尽,每叹息曰:“宰相顿有数人,天下何由得治!”是时,宰相无常官,唯人主所与议论政事、委以机密者,皆宰相也,故华有是言。亦有任侍中而不为宰相者;然尚书令·仆、中书监·令、侍中、侍郎、给事中,皆当时要官也。

  六月,刘宋文帝任命右卫将军王华为中护军,同时仍兼任侍中。王华认为,司徒王弘是文帝的辅弼之臣,侍中王昙首又是皇上十分信任的心腹,他们的地位与自己相当。因此,王华自以为自己的才能,无法完全施展,他常常叹息着说:“朝中宰相,一时之间多达数人,天下怎么能够治理!”当时,朝中没有固定的宰相,只要谁与皇帝讨论国家大事,国家机要大事交给谁办,谁就是宰相,所以王华才有这样的议论。当时也有任侍中的职务而不是宰相的人;然而,尚书令、仆射、中书监、中书令、侍中、侍郎、给事中等都是重要的官职。

  华与刘湛、王昙首、殷景仁俱为侍中,风力局干,冠冕一时。上尝与四人于合殿宴饮,甚悦。既罢出,上目送良久,叹曰:”此四贤,一时之秀,同管喉唇,恐后世难继也。”

  王华与刘湛、王昙首、殷景仁都担任侍中的职务,他们风采卓然,精明干练,荣显一时。刘宋文帝曾经在合殿设宴款待他们四人,与他们共同欢饮,特别高兴。筵席散后,文帝目送他们好久好久,叹息道:“这四位贤才,是一时之俊杰,一起作为我的喉唇,恐怕后世很难再出现。”

  黄门侍郎谢弘微与华等皆上所重,当时号曰五臣。弘微,琰之从孙也。精神端审,时然后言,婢仆之前不妄语笑;由是尊卑大小,敬之若神。从叔混特重之,常曰:“微子异不伤物,同不害正,吾无间然。”

  黄门侍郎谢弘微与王华等都深得刘宋文帝的重用,当时他与王华、刘湛、王昙首、殷景仁等号称五臣。谢弘微,是谢琰的侄孙。他一向端重严谨,在适当的时机,才开口说话,在仆役奴婢面前,也从不随便说笑,因此不论尊卑大小,都象对待神明一样恭敬他。他的堂叔谢混对他尤其推崇敬重,常说:“谢弘微这人,与别人相异时不会伤害别人,与别人相同时也不会违背正道,对他我是没什么毛病可挑的了。”

  上欲封王昙首、王华等,拊御床曰:“此坐非卿兄弟,无复今日。”因出封诏以示之。昙首固辞曰:“近日之事,赖陛下英明,罪人斯得;臣等岂可因国之灾以为身幸!”上乃止。

  刘宋文帝打算封王昙首、王华等人爵位,他抚摸着御座说:“这个宝座,如果不是你们兄弟,我今天就坐不上。”于是,他就拿出封爵的诏书给他们看。王昙首坚决辞让说:“近来发生的事,全仰赖陛下英明决断,使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我们怎么可以因为国家的灾难,而自己得到好处!”文帝才作罢。

  [6]魏主诏问公卿:“今当用兵,赫连、蠕蠕,二国何先?”长孙嵩、长孙翰、奚斤皆曰:“赫连土著,未能为患。不如先伐蠕蠕,若追而及之,可以大获;不及,则猎于阴山,取其禽兽皮角以充军实。”太常崔浩曰:“蠕蠕鸟集兽逃,举大众追之则不能及,轻兵追之又不足以制敌。赫连氏土地不过千里,政刑残虐,人神所弃,宜先伐之。”尚书刘、武京侯安原请先伐燕。于是魏主自云中西巡至王原,因畋于阴山,东至和兜山;秋,八月,还平城。

  [6]北魏国主拓跋焘下诏书遍问朝中文武大臣:“现在我们要出兵讨伐赫连和蠕蠕,应当先讨伐哪一国?”太尉长孙嵩、司徒长孙翰、司空奚斤都说:“赫连氏土生土长,暂时还不足为患。不如先伐蠕蠕,如果能够追到他们,可以大获全胜;如果追不到,我们则到阴山作一次大狩猎,可以获取大批禽兽的毛皮骨角,用来充实军用物资。”太常崔浩说:“蠕蠕来的时候,象飞鸟一样霎时集结;去的时候,也象野兽一样霎时逃散。用大军追赶,一定不会追上,如果用少量的军队追赶,又无法把他们制服。赫连氏土地不过一千里,政治残暴,刑法酷烈,得不到上天的保佑和人民的拥护,应当先行讨伐赫连。”尚书刘、武京侯安原则请求先行讨伐北燕。于是,北魏国主拓拔焘从云中向西视察,抵达五原,到阴山狩猎,又往东抵达和兜山。秋季,八月,拓跋焘才返回平城。

  [7]诏殿中将军吉恒聘于魏。

   [7]刘宋文帝下诏,派殿中将军吉恒出使北魏。

  [8]燕太子永卒,立次子翼为太子。

   [8]北燕太子冯永去世,封次子冯翼为太子。

  [9]秦王炽磐伐河西,至廉川,遣太子暮末等步骑三万攻西安,不克,又攻番禾。河西王蒙逊发兵御之,且遣使说夏主,使乘虚袭罕。夏主遣征南大将军呼卢古将骑二万攻苑川,车骑大将军韦伐将骑三万攻南安。炽磐闻之,引归。九月,徙其境内老弱、畜产于浇河及莫河仍寒川,留左丞相昙达守罕。韦伐攻拔南安,获秦秦州刺史翟爽、南安太守李亮。

   [9]西秦王乞伏炽磐讨代北凉,大军抵达廉川,乞伏炽磐派遣太子乞伏暮末等率领步、骑兵共三万人,进攻西安,不能攻克,于是又转攻番禾。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出军迎战,极力抵御,同时又派使臣出使夏国游说,请夏国国主赫连昌乘西秦国内空虚之际,袭击西秦的都城罕。夏国国主赫连昌派遣征南大将军呼卢古率领骑兵二万人,进攻西秦的苑川;派车骑大将军韦伐率领骑兵三万人,进攻南安。西秦国王乞伏炽磬听到这个消息,立即从北凉撤军回国。九月,乞伏炽磐把境内的老弱妇孺和家畜,集中迁徙到浇河郡和莫河的仍寒川,同时又命令左丞相乞伏昙达留守京师罕。夏国的车骑大将军韦伐率众攻陷南安城,生擒西秦秦州刺史翟爽和南安太守李亮。

  [10]吐谷浑握逵等帅部众二万落叛秦,奔昴川,附于吐谷浑王慕。

   [10]隶属西秦的吐谷浑部落酋长慕容握逵率所属二万帐落背叛西秦,逃到昂川,归附了吐谷浑可汗慕容慕。

  [11]大旱,蝗。

   [11]天下大旱,出现蝗灾。

  [12]左光禄大夫范泰上表曰:“妇人有三从之义,无自专之道。谢晦妇女犹在尚方,唯陛下留意。”有诏原之。

   [12]刘宋左光禄大夫范泰上疏说:“女子有三从的大义,而没有自作主张的道理。现在谢晦家的妇女仍被羁押在尚方作坊里做苦工,敬请陛下留意。”于是,刘宋文帝下诏赦免了她们。

  [13]魏主闻夏世祖殂,诸子相图,国人不安,欲伐之。长孙嵩等皆曰:“彼若城守,以逸待劳,大檀闻之,乘虚入寇,此危道也。”崔浩曰:“往年以来,荧惑再守羽林、钩己而行,其占秦亡;今年五星并出东方,利以西伐。天人相应,不可失也。”嵩固争之,帝大怒,责嵩在官贪污,命武士顿辱之。于是遣司空奚斤帅四万五千人袭蒲阪,宋兵将军周几帅万人袭陕城,以河东太守薛谨为乡导。谨,辩之子也。

   [13]北魏国主拓跋焘听到夏国主赫连勃勃去世,儿子们内哄,民心不安的消息,打算征讨夏国。长孙嵩等人都说:“夏国如果围绕城池固守,以逸待劳,而柔然汗国的郁久闾大檀听说了这一消息,会乘我们国内空虚,大举进攻,这可是危险的策略。”太常崔浩说:“说起当年,火星两次紧傍着羽林星和钩己星运转,算卦占卜都预示着秦国一定灭亡。今年,金、木、水、火、土五星同时出现在东方,显示西征一定胜利。上天的旨意和凡世的人心是互相呼应的,良机不可失去。”长孙嵩仍然坚持不能西征,拓跋焘暴跳如雷,斥责长孙嵩做官贪赃枉法,命令武士强按他的头,猛烈触地,殴打侮辱。于是,拓跋焘派遣司空奚斤率领四万五千人袭击夏国的蒲阪;派宋兵将军周几率一万人袭击陕城;命令河东太守薛谨为大军的向导。薛谨是薛辩的儿子。

  魏主欲以中书博士平棘李顺总前驱之兵,访于崔浩,浩曰:“顺诚有筹略;然臣与之婚姻,深知其为人果于去就,不可专委。”帝乃止。浩与顺由是有隙。

  北魏国主拓跋焘打算让中书博士、平棘人李顺全权指挥前锋部队。他征求崔浩的意见,崔浩说:“李顺确实很有谋略,善于筹划,但是,我与李顺是姻亲,深知他为人非常自信,不可委任他要职。”拓跋焘于是停止了他的任命。崔浩和李顺之间因此产生了隔阂。

  冬,十月,丁己,魏主发平城。

  冬季,十月,丁己(十一日),拓跋焘一行从平城出发。

  [14]秦左丞相昙达与夏呼卢古战于山,昙达兵败。十一月,呼卢古、韦伐进攻罕。秦王炽磐迁保定连。呼卢古入南城,镇京将军赵寿生率死士三百人力战,却之。呼卢古、韦伐又攻沙州刺史出连虔于湟河,虔遣后将军乞伏万年击败之。又攻西平,执安西将军库洛干,坑战士五千余人,掠民二万余户而去。

  [14]西秦左丞相乞伏昙达与夏国的征南大将军呼卢古在山会战,乞伏昙达兵败。十一月,呼卢古与车骑大将军韦伐合兵进攻西秦的都城罕。西秦王乞伏炽磐迁都定连,率众据城死守。夏国大将呼卢古攻入罕南城。西秦镇京将军赵寿生率领敢死队三百人,浴血抵抗,击退呼卢古。呼卢古、韦伐又合兵攻打沙州刺史出连虔据守的湟河。出连虔派遣后将军乞伏万年击退了呼卢古和韦伐的进攻。呼卢古、韦伐率军再攻西平,俘获了西秦的安西将军库洛干,活埋了西秦战士五千余人,掠走居民二万余户,班师回国。

  [15]仇池氐杨兴平求内附。梁、南秦二州刺史吉翰遣始平太守庞谘据武兴。氐王杨玄遣其弟难当将兵拒谘,谘击走之。

  [15]仇池氐族部落酋长杨兴平请求归附刘宋。刘宋梁州、南秦州二州刺史吉翰派始平太守庞谘进军占据武兴。氐王杨玄派他的弟弟杨难当率军迎击庞谘,被庞谘击退。

  [16]魏主行至君子津,会天暴寒,冰合,戊寅,帅轻骑二万济河袭统万。壬午,冬至,夏主方燕群臣,魏师奄至,上下惊扰。魏主军于黑水,去城三十余里。夏主出战而败,退走入城,门未及闭,内三郎豆代田帅众乘胜入西宫,焚其西门;宫门闭,代田逾宫垣而出。魏主拜代田勇武将军。魏军夜宿城北,癸未,分兵四掠,杀获数万,得牛马十余万。魏主谓诸将曰:“统万未可得也,他年当与卿等取之。”乃徙其民万余家而还。

  [16]北魏国主拓跋焘,抵达君子津,正遇天气酷寒,气温急骤下降,黄河冰封。戊寅(初三),拓跋焘亲自统率轻骑兵二万人,踏冰渡过黄河,袭击夏国都城统万。壬午(初七),冬至,夏王赫连昌正在与文武群臣欢歌宴饮。北魏大军的突然出现,使夏国上下不胜惊恐。北魏国主拓跋焘驻军在黑水,距统万城只有三十余里。赫连昌率兵迎战,大败而回,急向城中撤退。城门还没有来得及关闭,北魏禁军内三郎豆代田率众乘胜攻进西宫,纵火焚烧了西宫城门;夏军关闭了所有的宫门,豆代田跳出宫墙撤退。拓跋焘擢升豆代田为勇武将军。这天夜里,北魏军队在城北扎营。癸未(初八),北魏军队四处出动,抢夺掳掠,斩杀及俘虏夏国军民数万人,缴获牛马十余万头。拓跋焘对他手下的各位大将说:“统万城恐怕打不下了,以后跟各位再来攻取。”于是,裹胁当地居民一万余户,班师回国。

  夏弘农太守曹达闻周几将至,不战而走;魏师乘胜长驱,遂入三辅。会几卒于军中,蒲阪守将东平公乙斗闻奚斤将至,遣使诣统万告急。使者至统万,魏军已围其城;还,告乙斗曰:“统万已败矣。”乙斗惧,弃城西奔长安,斤遂克蒲阪。夏主之弟助兴先守长安,乙斗至,与助兴弃长安,西奔安定。十二月,斤入长安,秦、雍氐羌皆诣斤降。河西王蒙逊及氐王杨玄闻之,皆遣使附魏。

  夏国的弘农太守曹达听说北魏将军周几率军将要打来,没等大军到达,先弃城逃走。北魏军队乘胜长驱直入,迅速深入长安附近的三辅地区。不料周几在行军途中去世。夏国镇守蒲阪的守将东平公赫连乙斗听说北魏司空奚斤率领的大军就要到达,派使节往都城统万告急。使者到统万时,看到北魏的大军已经包围统万,便回去报告赫连乙斗:“统万已经被攻陷。”赫连乙斗惊惧不已,放弃蒲阪城,向西逃往长安。奚斤于是攻克了蒲阪。夏王赫连昌的弟弟赫连助兴正在镇守长安,赫连乙斗到后,赫连助兴与赫连乙斗放弃长安向西逃往安定。十二月,奚斤率军进入长安,夏国秦州、雍州所属的氐族部落和羌族部落,全向奚斤投降。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和氐王杨玄听到这个消息,也都派遣使臣向北魏帝国归附。

  [17]前吴郡太守徐佩之聚党百余人,谋以明年正会于殿中作乱,事觉,壬 戌,收斩之。

  [17]刘宋前吴郡太守徐佩之,集结党羽一百余人,阴谋策划明年元旦朝会时,在殿中发动叛乱,事情泄漏。壬戌(十七日),逮捕了徐佩之,斩首。

  [18]营阳太妃张氏卒。

   [18]刘宋营阳太妃张氏去世。

  [19]秦征南将军吉毗镇南,陇西人辛澹帅户三千据城逐毗,毗走还罕,澹南奔仇池。

   [19]西秦征南将军乞伏吉毗镇守南,陇西人辛澹率领部众三千户占据南城,驱逐乞伏吉毗,乞伏吉毗逃回罕,辛澹向东南撤退,逃往仇池。

  [20]魏初得中原,民多逃隐。天兴中,诏采诸漏户,令输缯帛;于是自占为绸茧罗户者甚众,不隶郡县;赋役不均。是岁,始诏一切罢之,以属郡县。

   [20]北魏最初占领中原时,当地的居民大多逃亡、隐藏。天兴年间,拓跋下诏清查这些没有纳入户籍的人家,命他们缴纳绸缎布匹。于是,自己申报缴纳绸缎布匹的人家非常多,不隶属任何郡县,使赋税徭役很不均匀。这一年,北魏国主拓跋焘下诏停止一切清查,将上述人家隶属郡县。

  四年(丁卯、427)

   四年(丁卯,公元427年)

  [1]春,正月,辛己,帝祀南郊。

   [1]春季,正月,辛己(初七),刘宋文帝前往都城建康南郊,祭祀天神。

  [2]乙酉,魏主还平城。统万徙民在道多死,能至平城者什才六七。

   [2]乙酉(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回到平城。从统万强行迁徙的民户在途中死亡甚多,能到达平城的,不过十分之六七。

  己亥,魏主如幽州。夏主遣平原公定帅众二万向长安。魏主闻之,伐木阴山,大造攻具,再谋伐夏。

  己亥(二十五日),拓跋焘前往幽州。夏王赫连昌派遣平原公赫连定率军二万人,准备收复长安。拓跋焘听到消息后,下令砍伐阴山林木,大规模兴造攻城械具,准备第二次进攻夏国。

  [3]山羌叛秦。二月,秦王炽磐遣左丞相昙达招慰武始诸羌,征南将军吉毗招慰洮阳诸羌。羌人执昙达送夏;吉毗为羌所击,奔还,士马死伤者什八九。

   [3]山地羌族部落背叛了西秦。二月,西秦王乞伏炽磐派遣左丞相乞伏昙达招抚慰问武始山地羌族部落,又命征南将军乞伏吉毗安抚洮阳各个羌族部落。羌族人生擒西秦乞伏昙达,把他献给夏国。乞伏吉毗也受到洮阳羌族的攻击,大败而回,士卒马匹死亡伤残的占十之八九。

  [4]魏主还平城。

   [4]北魏国主拓跋焘回到平城。

  [5]乙卯,帝如丹徒;己己,谒京陵。初,高祖既贵,命藏微时耕具以示子孙。帝至故宫,见之,有惭色。近侍或进曰:“大舜躬耕历山,伯禹亲事水土。陛下不睹遗物,安知先帝之至德,稼穑之艰难乎!”

   [5]乙卯(十一日),刘宋文帝前往丹徒。己己(二十五日),祭拜京陵。最初,刘宋武帝在富贵之后,下命把他幼年贫穷微贱时所用耕田农具收藏起来,以展示给子孙。文帝抵达故宫,看到他父亲早年用过那些耕具,深感惭愧。他身边侍臣中有人进言说:“当年大舜亲自在历山耕田种地,大禹也曾亲自治理水土。陛下不看到这些遗物,怎么能够知道先帝崇高的仁德和耕种的艰难呢!”

  [6]二月,丙子,魏主遣高凉王礼镇长安。礼,斤之孙也。又诏执金吾桓贷造桥于君子津。

   [6]二月,丙子(初三),北魏国主拓跋焘亲自委派高凉王拓跋礼镇守长安。拓跋礼是拓跋斤的孙子。同时又下诏命令执金吾桓贷在君子津建造大桥。

  [7]丁丑,魏广平王连卒。

   [7]丁丑(初四),北魏广平王拓跋连去世。

  [8]丁亥,帝还建康。

   [8]丁亥(十四日),刘宋文帝刘义隆返回建康。

  [9]戊子,尚书右仆射郑鲜之卒。

   [9]戊子(十五日),刘宋尚书右仆射郑鲜之去世。

  [10]秦王炽磐以辅国将军段晖为凉州刺史,镇乐都;平西将军景为沙州刺史,镇西平;宁朔将军出连辅政为梁州刺史,镇赤水。

   [10]西秦王乞伏炽磐任命辅国将军段晖为凉州刺史,驻守乐都;任命平西将军景为沙州刺史,镇守西平;又命宁朔将军出连辅政为梁州刺史,坐镇赤水。

  [11]夏,四月,丁未,魏员外散骑常侍步堆等来聘。

   [11]夏季,四月,丁未(初四),北魏特使员外散骑常侍步堆等前往刘宋访问。

  [12]庚戌,以廷尉王徽之为交州刺史,征前刺史杜弘文。弘文有疾,自舆就路;或劝之待病愈,弘文曰:“吾杖节三世,常欲投躯帝庭,况被征乎!”遂行,卒于广州。弘文,慧度之子也。

   [12]庚戌(初七),刘宋任命廷尉王徽之为交州刺史,征召前交州刺史杜弘文回京。当时杜弘文正患重病,得到命令后,亲自备车上路,有人劝告他等病稍好些再走,杜弘文说:“我家祖孙三代镇守边陲,平时就渴望到京城去,何况今日又得到征召!”于是,杜弘文抱病启程,走到广州去世。杜弘文是杜慧度的儿子。

  [13]魏奚斤与夏平原公定相持于长安。魏主欲乘虚伐统万,简兵练士,

  部分诸将,命司徒长孙翰等将三万骑为前驱,常山王素等将步兵三万为后继 ,南阳王伏真等将步兵三万部送攻具,将军贺多罗将精骑三千为前候。素,遵之子也。五月,魏主发平城,命龙骧将军代人陆俟督诸军镇大碛以备柔然 。辛巳,济君子津。

   [13]北魏司空奚斤跟夏国的平原公赫连定在长安对峙。北魏国主拓跋焘打算乘夏国后方空虚,攻打夏国的都城统万,于是,挑选精兵,严格 训练,部署将领。拓跋焘还任命司徒长孙翰等率领三万骑兵为前锋,任 命常山王拓跋素等率领步兵三万人为后继,派遣南在前锋部队之前,负责搜索侦察。拓跋素是拓跋遵的儿子。五月,北魏国主拓跋焘亲自从平城出发,临行前又命令龙骧将军、代郡人陆俟统率北方各路兵马镇守大碛,防备柔然汗国乘虚来攻。辛巳(初九),拓跋焘一行从君子津渡黄河西上。

  [14]壬午,中护军王华卒。

   [14]壬午(初十),刘宋中护军王华去世。

  [15]魏主至拔邻山,筑城,舍辎重,以轻骑三万倍道先行。群臣咸谏曰:“统万城坚,非朝夕可拔。今轻军讨之,进不可克,退无所资,不若与步兵、攻具一时俱往。”帝曰:“用兵之术,攻城最下;必不得已,然后用之。今以步兵、攻具皆进,彼必惧而坚守。若攻不时拔,食尽兵疲,外无所掠,进退无地。不如以轻骑直抵其城,彼见步兵未至,意必宽驰;吾羸形以诱之,彼或出战,则成擒矣。所以然者,吾之军士去家二千余里,又隔大河,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者也。故以之攻城则不足,决战则有余矣。”遂行。

   [15]北魏国主拓跋焘抵达拔邻山,在那里兴筑城堡,留下辎重,然后率领轻骑兵三万人,加速先行进发。朝中随行的文武官员都劝阻他说:“统万城十分坚固,不是一日之内就可以攻克的。如今您率领轻装部队去讨伐,恐怕不能一时攻破,想要退回又没有粮饷及其他军用物资,不如与步兵一道,携带攻城械具进攻统万。”拓跋焘说:“用兵的策略,攻城是最下策;非到万不得已,不可使用。现在我们如果以步兵携攻城械具一起开进,敌人见状,一定会恐惧并坚守城池。如果我们不能按时攻下,粮食吃完,兵士疲劳,城外又没什么可以抢夺的,那时我们就会进退不得,陷入窘境。不如先用骑兵长驱直抵统万城下,敌人见到我们的步兵没有来,一定不太在意。我们再故意装出羸弱不堪的样子,引诱他们出击,他们如果出城迎战,就会被我们生擒。所以这样的原因,是因为我们的将士离家二千余里,又隔着一条黄河,这就是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啊!三万人的轻骑兵,攻城自然不够,但用来决战,还绰绰有余。”于是大军启程。

  [16]六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

   [16]六月,癸卯朔(初一),出现日食。

  [17]魏主至统万,分军伏于深谷,以少众至城下。夏将狄子玉降魏,言:“夏主闻有魏师,遣使召平原公定,定曰:“统万坚峻,未易攻拔 。待我擒奚斤,然后徐往,内外击之,蔑不济矣。’故夏主坚守以待之。”魏主患之,乃退军以示弱,遣娥清及永昌王健帅骑五千西掠居民。

  [17]北魏国主拓跋焘抵达统万,大军分别埋伏在深谷之中,只派少数部队来到城下。夏国的大将狄子玉投降了北魏,他向拓跋焘报告说:“夏王赫连昌听说北魏大军将到,就派人征召平原公赫连定回军,赫连定说:‘统万城 坚固险峻,不容易攻破,等我生擒奚斤然后再赶赴统万,内外夹击北魏大军,没有不成功的道理。’所以夏王赫连昌专心守城,等待赫连定。”拓跋焘听到这席话,十分忧虑。于是命令军队撤退,显示懦弱。又派遣娥清和永昌王拓跋健率领骑兵五千人向西大肆劫掠居民。

  魏军士有得罪亡奔夏者,言魏军粮尽,士卒食菜,辎重在后,步兵未至,宜急击之。夏主从之,甲辰,将步骑三万出城。长孙翰等皆言:“夏兵步陈 难陷,宜避其锋。”魏主曰:“吾远来求贼,惟恐不出。今既出矣,乃避而不击,彼奋我弱,非计也。”遂收众伪遁,引而疲之。

  北魏军中的士卒有人因犯罪逃走,投降了夏军,他向夏国报告说,魏军的粮草已经用尽,军中士卒每天只吃菜,而辎重补给还在后方,步兵也尚未到 达,应当乘机急速地袭击他们。”赫连昌同意。甲辰(初二),赫连昌亲自统率步、骑兵共三万人出城。北魏的大臣司徒长孙翰等人都说:“夏国的骑、步兵的阵势难以攻破,我们应该避开他的锋锐。”拓跋焘说:“我们远道而来,就是要引诱敌人出城,唯恐他们不出。现在他们既然出城了,我们却避而不打,只能使敌人士气旺盛,我们却被削弱,这不是用兵的好计策!”于是,命令部队集结假装逃走,引诱敌人追赶,使他们疲惫。

  夏兵为两翼,鼓噪追之,行五六里,会有风雨从东南来,扬沙晦冥。宦者赵倪,颇晓方术,言于魏主曰:“今风雨从贼上来,我向之,彼背之,天不助人;且将士饥渴,愿陛下摄骑避之,更待后日。”崔浩叱之曰:“是何言也!吾千里制胜,一日之中,岂得变易!贼贪进不止,后军已绝,宜隐军分出,掩击不意。风道在人,岂有常也!”魏主曰“善!”乃分骑为左右队以掎之。魏主马蹶而坠,几为夏兵所获;拓跋齐以身捍蔽,决死力战,夏兵乃退,魏主腾马得上,刺夏尚书斛黎文,杀之,又杀骑兵十余人,身中流矢,奋击不辍,夏众大溃。齐,翳槐之玄孙也。

  夏国的军队兵分两路,左右追击包抄,鼓声震天,追了五六里路,就赶上大风雨从东南而来,漫漫尘沙,遮天蔽日。北魏军中的宦官赵倪相当通晓神道法术,就对魏主拓跋焘说:“如今风雨是从敌人那边袭来,我们逆风,敌人顺风,这表明天不助我。更何况我们的将士饥渴交加,希望陛下暂时避开他们的锋锐,等以后再寻找时机。”太常崔浩厉声喝止说:“这是什么话!我们千里而来,自有制胜的策略,一天之内怎么可以说变就变!敌人贪图胜利的战果,不会停止追击,根本没有后继军队。我们应该把精兵隐蔽起来,分别出击,对他们作一次意外的突袭。刮风下雨,要看人们怎么利用,怎么可以硬套常规而认定对我们不利!”拓跋焘说:“你说的极对!”于是,把骑兵分作两队,牵制敌军。北魏国主拓跋焘忽因坐骑失蹄摔倒,掉下马来,几乎被夏国的军卒所抓获。拓跋齐用自己的身体护卫遮挡敌人对拓跋焘的进攻,拼死尽力搏战,夏国围攻的士兵才被打退。北魏国主拓跋焘趁此机会,翻身跳上马背,直刺夏国尚书斛黎文,当即把他杀死,随后又杀死敌人骑兵十多个人,自己也被流箭射中,但他仍然奋力杀敌,苦战不休,夏国的部队完全崩溃。拓跋齐是拓跋翳槐的玄孙。

  魏人乘胜逐夏主至城北,杀夏主之弟河南公满及兄子蒙逊,死者万余人。夏主不及入城,遂奔上。魏主微服逐奔者,入其城;拓跋齐 固谏,不听。夏人觉之,诸门悉闭;魏主因与齐等入其宫中,得妇人裙,系之槊上,魏主乘之而上,仅乃得免。会日暮,夏尚书仆射问至奉夏主之母出走,长孙翰将八千骑追夏主至高平,不及而还。

  北魏国部队乘胜把夏国残兵追到统万城北,杀死了夏王赫连昌的弟弟阿南公赫连满和侄儿赫连蒙逊,杀死士卒一万多人。夏王赫连昌来不及跑进城去,于是便逃奔上。北魏国主拓跋焘换上士兵的服装追赶逃跑的敌人,并进入了统万城。拓跋齐苦苦劝阻,拓跋焘坚决不听。后来夏国人发觉了这件事,把几个城门都关了起来。拓跋焘于是与拓跋齐等人混进内宫之中,弄到了几件女人穿的裙子,用它当绳索,绑在铁槊上,拓跋焘借此爬上城墙,逃出城外,才免于被擒。等到了黄昏的时候,夏国的尚书仆射问至保护着赫连昌的母亲逃出城外。北魏司徒长孙翰率领八百骑兵追赶夏王赫连昌,一直追到高平,没有追上,便回来了。

  乙巳,魏主入城,获夏王、公、卿、将、校及诸母、后妃、姊妹、宫人以万数,马三十余万匹,牛羊数千万头,府库珍宝、车旗、器物不可胜计,颁赐将士有差。

  乙巳(初三),北魏国主拓跋焘进入统万城,俘虏夏国的亲王、公爵、高级文官、军事将领以及赫连昌的太后太妃皇后嫔妃、姐妹、宫女等数以万计。还缴获马匹三十余万匹,牛羊几千万头,国库中的珍宝、车辆、旌旗,各种精美的器物,多得不可胜数,拓跋焘把它们按等级分别赏赐给自己的将士。

  初,夏世祖性豪侈,筑统万城,高十仞,基厚三十步,上广十步,宫墙高五仞,其坚可以厉刀斧。台榭壮大,皆雕镂图画,被以绮绣,穷极文采。魏主顾谓左右曰:“蕞尔国而用民如此,欲不亡得乎!”

  当初,夏王赫连勃勃,性情奢侈,兴筑了这座统万城,城墙高十仞,墙基厚达三十步,上宽十步,宫墙高约五仞,它坚硬得可以用来磨砺刀斧。亭台楼阁、水榭也都十分雄伟壮丽,全都雕刻图画,用锦绣装饰,精致侈华,无以复加。北魏国主拓跋焘看到这些,回头对左右侍从官员说:“一个小国,却把百姓奴役到这种地步,怎么能够不亡国呢?”

  得夏太史令张渊、徐辩,复以为太史令。得故晋将毛之、秦将军库洛干,归库洛干于秦,以毛之善烹调,用为太官令。魏主见夏著作郎天水赵逸所为文,誉夏主太过,怒曰:“此竖无道,何敢如是!谁所为邪?当速推之!”崔浩曰:“文士褒贬,多过其实,盖非得已,不足罪也。”乃止。魏主纳夏世祖三女为贵人。

  北魏还俘虏了夏国太史令张渊和徐辩,任命他们仍旧担任太史令。拓跋焘还俘虏了前东晋的大将毛之以及西秦的将领库洛干,把库洛干送回西秦。因毛之擅长烹调,就任命他为北魏的太官令。拓跋焘还看到一篇夏国著作郎天水人赵逸写的文章,过分吹捧赫连昌,大怒说:“这小子是个无道君主,怎么胆敢如此,谁写的文章?应当快快查出问罪!”崔浩劝阻说:“文人写文章,无论是赞颂,还是抨击,大多数都是言过其实,不一定发自内心,只不过是不得不写而已,用不着惩罚。”拓跋焘这才作罢。拓跋焘把赫连勃勃的三个女儿收入后宫作自己的妃子。

  奚斤与夏平原公定犹相拒于长安。魏主命宗正娥清、太仆丘堆帅骑五千略地关右。定闻统万已破,遂奔上;斤追至雍,不及而还。清、堆攻夏贰城,拔之。

  北魏司空奚斤与夏国的平原公赫连定仍在长安对峙。北魏国主拓跋焘命令宗正娥清、太仆丘堆率骑兵五千人开赴关右一带,去占领地盘。赫连定听说统万城已经被攻破,于是他率众投奔上。奚斤率部追击,追到雍城,没有追上,只好班师。娥清与丘堆联合进攻夏国的贰城,攻克贰城。

  魏主诏斤等班师。斤上言:“赫连昌亡保上,鸠合余烬,未有蟠据之资;今因其危,灭之为易。请益铠马,平昌而还。魏主不许。斤固请,乃许之。给斤兵万人,遣将军刘拔送马三十匹,并留娥清、丘堆使共击夏。

  拓跋焘下诏命令奚斤等将领班师。奚斤上疏说:“如今赫连昌逃到上自保,集结残部,还不足以长久盘踞在那里。现在,我们乘他危急,彻底消灭他极其容易,请增加士卒和马匹,等我削平赫连昌再班师。”拓跋焘不许。奚斤坚决请求,拓跋焘才应允,又拨给奚斤士卒一万人,派遣将军刘拔送去战马三千匹,并且留下娥清,丘堆二人,命令他们配合奚斤一道攻击夏国。

  辛酉,魏主自统万东还,以常山王素为征南大将军、假节,与执金吾桓贷、莫云留镇统万。云,题之弟也。

  辛酉(十九日),北魏国主拓跋焘从统万出发,向东回国。拓跋焘任命常山王拓跋素为征南大将军、假节,命他与执金吾桓贷、莫云留下镇守统万。莫云是莫题的弟弟。

  [18]秦王炽磐还罕。

   [18]西秦王乞伏炽磐回到罕城。

  [19]秋,七月,己卯,魏主至柞岭。柔然寇云中,闻魏已克统万,乃遁去。

   [19]秋季,七月,己卯(初七),北魏国主拓跋焘抵达柞岭。当时,柔然汗国正在进犯云中,他们听说北魏的军队已经攻克了统万,才撤退北逃。

  [20]秦王炽磐谓群臣曰:“孤知赫连氏必无成,冒险归魏,今果如孤言。”八月,遣其叔父平远将军渥头等入贡于魏。

   [20]西秦王乞伏炽磐对他手下的文武群臣说:“我早就知道赫连氏必定不会成大气候,才冒险归降了北魏,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应验了我的预言。”八月,乞伏炽磐派他的叔父、平远将军乞伏渥头等人到北魏朝拜进贡。

  [21]壬子,魏主还至平城,以所获颁赐留台百官有差。

   [21]壬子(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焘返抵平城,把缴获的战利品按等级分别赏赐给留守的文武百官。

  魏主为人,壮健鸷勇,临城对陈,亲犯矢石,左右死伤相继,神色自若;由是将士畏服,咸尽死力。性俭率,服御饮膳,取给而已。君臣请增峻京城及修宫室曰:“《易》云:‘王公设险,以守其国。’又萧何云:‘天子以四海为家,不壮不丽,无以重威。’”帝曰:“古人有言:‘在德不在险。’屈丐蒸土筑城而朕灭之,岂在城也?今天下未平,方须民力,土功之事,朕所未为。萧何之对,非雅言也。”每以为财者军国之本,不可轻费。至于赏赐,皆死事勋绩之家,亲戚贵宠未尝横有所及。命将出师,指授节度,违之者多致负败。明于知人,或拔士于卒伍之中,唯其才用所长,不论本末。听察精敏,下无遁情,赏不违贱,罚不避贵,虽所甚爱之人,终无宽假。常曰:“法者,朕与天下共之,何敢轻也。”然性残忍,果于杀戮,往往已杀而复悔之。

  北魏国主为人壮健勇敢,沉着稳重,无论是攻打城池,还是两军对阵,短兵相接,都能亲自冒着乱箭飞石,身先士卒。他的左右士卒相继倒下,或死或伤,他却神色自若,毫不畏惧。因此,将士们对他无不畏惧钦佩,都愿尽力效死。他生性节俭,衣服饮食够用就已满足。文武百官请求加固京师的城墙,修缮皇宫的建筑,说:“《易经》说:‘王公设险,固守国家。’萧何也曾经说过:‘天子以四海为家,不壮不丽,不能增加威严。’”拓跋焘却说:“古人曾经说过:‘只在恩德,不在险要。’赫连屈丐用蒸过的土建筑城墙,却被我灭掉了,这怎么在城的坚固不坚固呢?而今,天下还没有太平,正需要人力,大兴土木的事,我不想去做。萧何的话并不正确。”拓跋焘常常把财物看做是军队和国家的基础,不可以轻意浪费。至于赏赐,也都赏给为国死难将士的遗属或有功之家,皇亲国戚以及倍受恩宠的人和显贵达官很少有人无缘无故得到赏赐。他选任将领出征,亲自指挥谋划,面授机宜,凡是违背他旨意的人,大多失败。他知人善任,有时在士卒中选拔将领,只看重并使用他的才干,不在乎他的出身。拓跋焘观察敏锐,部下没有什么隐情能逃出他的眼睛。他赏赐不论贫贱,惩罚不避权贵,赏罚分明,既使是他平时最宠爱的人,也绝不纵容包庇。他常说:“国家的法律,是我与天下臣民应共同遵守的,怎么敢轻视呢。”然而,拓跋焘却生性残忍,杀人从不手软,但是杀人之后,又常常后悔。

  [22]九月,丁酉,安定民举城降魏。

   [22]九月,丁酉(二十六日),夏国所属的安定城居民献出城池,投降北魏。

  [23]氐王杨玄遣将军苻白作围秦梁州刺史出连辅政于赤水;城中粮尽,民执辅政以降。辅政至骆谷,逃还。冬,十月,秦以骁骑将军吴汉为平南将军、梁州刺史,镇南。

   [23]氐王杨玄派遣将军苻白作,在赤水围攻西秦梁州刺史出连辅政。赤水城中粮草断绝,百姓生擒出连辅政,开城门投降。出连辅政在被押送途中,走到骆谷,逃回西秦。冬季,十月,西秦王乞伏炽磐任命骁骑将军吴汉为平南将军和梁州刺史,驻守南。

  [24]十一月,魏主遣军司马公孙轨兼大鸿胪,持节策,拜杨玄为都督荆·梁等四州诸军事、梁州刺史、南秦王。及境,玄不出迎;轨责让之,欲奉策以还,玄惧而郊迎。魏主善之,以轨为尚书。轨,表之子也。

  [24]十一月,北魏国主拓跋焘派遣军司马公孙轨兼任大鸿胪,持节策,任命氐王杨玄为都督荆、梁等四州诸军事和梁州刺史,封南秦王。公孙轨一行抵达杨玄辖境之后,杨玄却不出来迎接,公孙轨斥责他,并打算奉诏书回去。杨玄才感到恐惧,亲自赶到效外迎接。拓跋焘认为公孙轨处理得当,提升公孙轨为尚书。公孙轨是公孙表的儿子。

  [25]十二月,秦梁州刺史吴汉为群羌所攻,帅户二千还于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