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纪二 高祖武皇帝二天监四年(乙酉、505)

  梁纪二 梁武帝天监四年(乙酉,公元505年)

  [1]春,正月,癸卯朔,诏曰:“二汉登贤,莫非经术,服膺雅道,名立行成。魏、晋浮荡,儒教沦歇,风节罔树,抑此之由。可置《五经》博士各一人,广开馆宇,招内后进!”于是以贺及平原明山宾、吴兴沈峻、建平严植之补博士,各主一馆,馆有数百生,给其饩廪,其射策通明者即除为吏。期年之间,怀经负笈者云会。,循之玄孙也。又选学生,往会稽云门山从何胤受业,命胤选门徙中经明行修者,具以名闻。分遣博士祭酒巡州郡立学。

   [1]春季,正月,癸卯朔(初一),武帝发布诏令:“两汉时期的读书人登贤入仕,莫不是通过经术之业,他们都信奉大雅之道,个个饱学,因此能立功名,成大业。魏、晋以来,士人浮华放荡,而儒教衰败,风节得不到树立,当是其根本原因。所以,可以设置《五经》博士各一人,广开馆宇,招纳后进。”于是,将贺及平原人明山宾、吴兴人沈峻、建平人严植之补为博士,让他们各主持一馆,讲学执教,每馆有好几百名学生,由朝廷供给口粮等生活资用,其中在射策考试时应对自如,风解深刻透彻者,即被任为官吏。因此,一年之间,天下士子怀经负笈,云集而至。贺是贺循的玄孙。朝廷又挑选学生,送他们去会稽云门山跟从何胤接受学业,命令何胤选拨门徒中通晓经学、品行优秀者,把他们的姓名上报朝廷。朝廷又分遣博士祭酒巡视各州郡的立学情况。

  [2]初,谯国夏侯道迁以辅国将军从裴叔业镇寿阳,为南谯太守,与叔业有隙,单骑奔魏。魏以道迁为骁骑将军,从王肃镇寿阳,使道迁守合肥。肃卒,道迁弃戍来奔,从梁、秦二州刺史庄丘黑镇南郑,以道迁为长史,领汉中太守。黑卒,诏以都官尚书王珍国为刺史,未至,道迁阴与军主考城江忱之等谋降魏。

   [2]原先,谯国人夏侯道迁以辅国将军的身份随从裴叔业镇守寿阳,担任南谯太守,因与裴叔业不合,于是就一个人骑马奔投了北魏。北魏任命夏侯道迁为骁骑将军,随从王肃镇守寿阳,王肃指派夏侯道迁驻守合肥。王肃去世,夏侯道迁丢下戍所来投靠南朝,随从梁、秦二州刺史庄丘黑镇守南郑,庄丘黑任命夏侯道迁为长史,兼汉中太守。庄丘黑死后,朝廷诏令都官尚书王珍国为刺史,没有到任,夏侯道迁便私下里与军主考城人江忱之等人密谋投降北魏。

  先是,魏仇池镇将杨灵珍叛魏来奔,朝廷以为征虏将军、假武都王,助戍汉中,有部曲六百人,道迁惮之。上遣左右吴公之等使南郑,道迁杀使者,发兵击灵珍父子,斩之,并使者首送于魏。白马戍主尹天宝闻之,引兵击道迁,败其将宠树,遂围南郑。道迁求救于氐王杨绍先、杨集起、杨集义,皆不应,集义弟集郎引兵救道迁,击天定,杀之。魏以道迁为平南将军、豫州刺史、丰县侯。又以尚书邢峦为镇西将军、都督征梁·汉诸军事,将兵赴之。道迁受平南,辞豫州,且求公爵,魏主不许。

  早先之时,北魏镇守仇池的将领杨灵珍反叛北魏来投奔南齐,南齐朝廷任命他为征虏将军、假武都王,让他协助戍守汉中,手下共有部曲六百人,夏侯道迁很害怕他。梁武帝派遣左右心腹吴公之等人出使南郑,夏侯道迁便杀害了使者,又发兵袭击杨灵珍父子,斩了他们,把他们的首级连同武帝派来的使者的首级一并送到北魏。白马的戍主尹天宝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带兵去袭击夏侯道迁,打败了夏侯道迁的将领庞树,于是围困南郑。夏侯道迁向氐王杨绍先、杨集起、杨集义求救,都不予理睬,只有杨集义的弟弟杨集朗带兵去援救夏侯道迁,向尹天宝发起了攻击,杀了他。北魏任命夏侯道迁为平南将军、豫州刺史、丰县侯。又任命尚书邢峦为镇西将军和都督梁、汉诸军事,并让他率兵前去赴任。夏侯道迁接受了平南将军一职,辞掉了豫州刺史之职,并且要求封为公爵,宣武帝不准许。

  [3]辛亥,上祀南郊,大赦。

   [3]辛亥(初九),梁武帝在南郊祭祀,并诏令大赦天下。

  [4]乙丑,魏以骠骑大将军高阳王雍为司空,加尚书令广阳王嘉仪同三司。

   [4]乙丑(二十三日),北魏任命骠骑大将军高阳王元雍为司空,加封尚书令广阳王元嘉仪同三司。 [5]二月,丙子,魏以宕昌世子梁弥博为宕昌王。

   [5]二月丙子(初五),北魏封容昌世子梁弥博为宕昌王。

  [6]上谋伐魏,壬午,遣卫尉卿杨公则将宿卫兵塞洛口。

   [6]武帝策谋讨伐北魏,壬午(十一日),派遣卫尉卿杨公则率领宿卫兵堵塞了洛口。

  [7]壬辰,交州刺史李凯据州反,长史李讨平之。

   [7]壬辰(二十一日),交州刺史李凯占据了州城反叛朝廷,长史李讨伐并平定了李凯的反叛。

  [8]魏邢峦至汉中,击诸城戍,所向摧破。晋寿太守王景胤据石亭,峦遣统军李义珍击走之。魏以峦为梁、秦二州刺史。巴西太守庞景民据郡不下,郡民严玄思聚众自称巴州刺史,附于魏,攻景民,斩之。杨集起、集义闻魏克汉中而惧,闰月,帅群氐叛魏,断汉中粮道,峦屡遣军击破之。

   [8]北魏邢峦到达汉中,对各城堡发起了攻击,所向无敌,无坚不摧。晋寿太守王景胤占据着石亭,邢峦派遣统军李义珍打跑了他。北魏任命邢峦为梁、秦二州刺史。巴西太守庞景民占据郡城,拒不投降,郡中之民严玄思聚集群众,自封为巴州刺史,投附于北魏,攻打庞景民并将他斩首。杨集起、杨集义得知北魏攻克汉中的消息之后害怕了,于闰三月,率领氐族部落反叛了北魏,切断了汉中的粮道,邢峦多次派遣军队去袭击、打败了他们。

  [9]夏,四月,丁巳,以行宕昌王梁弥博为河·凉二州刺史、宕昌王。

   [9]夏季,四月丁巳(十七日),梁朝任命行宕昌王梁弥博为河、凉二州刺史和宕昌王。

  [10]冠军将军孔陵等将兵二万戍深杭,鲁方达戍南安,任僧褒等戍石同,以拒魏。邢峦遣统军王足将兵击之,所至皆捷,遂入剑阁。陵等退保梓潼,足又进击,破之。梁州十四郡地,东西七百里,南北千里,皆入于魏。

   [10]梁朝冠军将军孔陵等人率兵两万戍守深杭,鲁方达戍守南安,任僧褒等人戍守石同,以便抵拒北魏。邢峦派遣统军王足带兵去袭击,所到之处无不告捷,于是进入剑阁。孔陵等人只好退保梓潼,王足又进攻,打败了他们。于是,梁州十四郡之地,东西七百里,南北一千里,全部归入北魏版图。

  初,益州刺史邓元起以母老乞归,诏征为右卫将军,以西昌侯渊藻代之。渊藻,懿之子也。夏侯道迁之叛也,尹天宝驰使报元起。及魏寇晋寿,王景胤等并遣告急,众劝元起急救之,元起曰:“朝廷万里,军不猝至,若寇贼侵淫,方须扑讨,董督之任,非我而谁,何事匆匆救之!”诏假元起都督征讨诸军事,救汉中,而晋寿已陷。萧渊藻将至,元起营还装,粮储器械,取之无遣。渊藻入城,恨之;又救其良马,元起曰:“年少郎子,何用马为!”渊藻恚,因醉,杀之。元起麾下围城,哭,且问故,渊藻曰:“天子有诏。”众乃散。遂诬以反,上疑焉。元起故吏广汉罗研诣阙讼之,上曰:“果如我所量也。”使让渊藻曰:“元起为汝报仇,汝为仇报仇,忠孝之道如何!”乃贬渊藻号为冠军将军,赠元起征西将军,谥曰忠侯。

  起初,益州刺史邓元起因母亲年老而乞求归还故里,朝廷下诏征调他为右卫将军,另以西昌侯萧渊藻取代他益州刺史之职。萧渊藻是萧渊懿的儿子。夏侯道迁反叛之时,尹天宝派使者驰告邓元起。等到北魏侵犯晋寿之时,王景胤等人也遣使去向邓元起告急,众人都劝说邓元起急速前去援救,邓元起却说:“朝廷离这里万里之遥,军队不会很快就会来到的,如果入侵的寇贼进一步成势,方才须前去讨伐夷荡,而督帅之任,除了我还有谁呢?所以,何必现在就匆匆忙忙地前去救援呢?”朝廷诏令邓元起代理都督征讨诸军事,让他去援救汉中,但是此时晋寿已经沦陷了。萧渊藻将要抵达,邓元起营造回去时的行装,他把粮资储备和各种器械兵仗搜罗一空,些微不剩。萧渊藻入城之后,见到这一情形,对邓元起怀恨在心。萧渊藻要邓元起的良马,邓元起却对他说:“你一个年少郎君,要马干什么呢?”萧渊藻无比忿怒,借邓元起酒醉之机,杀了他。邓元起的部下把城围住,痛哭主帅,且问主帅被杀之缘故,萧渊藻对他们说:“天子有诏令。”众人才散去了。于是,萧渊藻就诬告邓元起反叛,武帝对此疑而不信。邓元起的故吏广汉人罗研来到朝廷告状,武帝说:“果然同我所思量的一样。”武帝派使者斥责萧渊藻说:“邓元起为你报了父仇,你却为仇人而报仇,杀害了他,忠孝之道在那里呢?”于是贬萧渊藻号为冠军将军,赠邓元起征西将军,谥号为忠侯。

  李延寿论曰:元起勤乃胥附,功惟辟土,劳之不图,祸机先陷。冠军之贬,于罚已轻,梁之政刑,于斯为失。私戚之端,自斯而启,年之不永,不亦宜乎!

  李延寿论曰:邓元起勤勉于事,能体贴下属,能奉事朝廷,开辟疆土,功不可没,功劳没有受到赏赐,却先陷祸遇难。萧渊藻仅仅被贬为冠军将军,所受的惩罚实在是太轻了,梁朝的政治、刑律,在这件事上出现了大的失误,由此而开启了朝廷庇护亲族的弊端,所以不能长久立国,不也是很相宜的吗?

  [11]益州民焦僧护聚众作乱,萧渊藻年未弱冠,集僚佐议自击之;或陈不可,渊藻大怒,斩于阶侧。乃乘平肩舆巡行贼垒,贼弓乱射,矢下如雨,从者举盾御矢,渊藻命去之。由是人心大安,击僧护等,皆平之。

   [11]益州的百姓焦僧护聚众造反,萧渊藻年纪还不满二十岁,他召集手下的僚佐们商议要亲自去歼击叛民,有人说他不可以亲自去,萧渊藻勃然大怒 ,就把说话的人斩于庭阶的侧旁。于是,萧渊藻乘坐着平肩舆,在叛民的营垒周围巡行,叛民用弓箭乱射,箭雨纷至,随从们举着盾牌为他挡箭,他却命令把盾牌拿开。因此,人心大安,争相出击焦僧护等,都平定了他们。

  [12]六月,庚戌,初立孔子庙。

   [12]六月庚戌(十一日),梁朝初立孔子庙。

  [13]豫州刺史王超宗将兵围魏小岘。丁卯,魏扬州刺史薛真度遣兼统军李叔仁等击之,超宗兵大败。

   [13]豫州刺史王超宗率兵围攻北魏小岘。丁卯(十八日),北魏扬州刺史薛真度派遣兼统军李叔仁等人出击,王超宗的军队一败涂地。

  [14]冠军将军王景胤、李畎、辅国将军鲁方达等与魏王足战,屡败,秋,七月,足进逼涪城。

   [14]冠军将军王景胤、李畎、辅国将军鲁方达等同北魏的王足交战,屡战屡败,秋季,七月,王足进逼涪城。

  [15]八月,壬寅,魏中山王英寇雍州。

   [15]八月壬寅(初四),北魏中山王元英入侵雍州。

  [16]庚戌,秦、梁二刺史鲁方达与魏王足统军纪洪雅、卢祖迁战,败,方达等十五将皆死。壬子,王景胤等又与祖迁战,败,景胤等二十四将皆死。

   [16]庚戌(十二日),梁朝秦、梁二州刺史鲁方达与北魏王足手下的统军纪洪雅、卢祖迁交战,战败,鲁方达等十五员将领都战死。壬子(十四日),王景胤等人又与卢祖迁交战,也战败,王景胤等二十四位将领全部战死。

  [17]杨公则至洛口,与魏豫州长史石荣战,斩之。甲寅,将军姜庆真与魏战于羊石,不利,公则退屯马头。

   [17]杨公则到达洛口,与北魏豫州长史石荣交战,将石荣斩首。甲寅(十六日),将军姜庆真与北魏军队在羊石交战,没有取胜,杨公则只好退驻于马头。

  [18]雍州蛮沔东太守田青喜叛降魏。

   [18]担任沔东太守的雍州蛮人田青喜反叛梁朝,投降了北魏。

  [19]魏有芝生于太极殿之西序,魏主以示侍中崔光,光上表,以为“此《庄子》所谓‘气蒸成菌’者也。柔脆之物,生于墟落秽湿之地,不当生于殿堂高华之处;今忽有之,厥状扶疏,诚足异也。夫野木生朝,野鸟入庙,古人皆以为败亡之象,故太戊、中宗惧灾修德,殷道以昌,所谓‘家利而怪先,国兴而妖豫’者也。今西南二方,兵革未息,郊甸之内,大旱逾时,民劳物悴,莫此之甚,承天育民者所宜矜恤;伏愿陛下侧躬耸意,惟新圣道,节夜饮之乐,养方富之年,则魏祚可以永隆,皇寿等于山岳矣。”于是魏主好宴乐,故光言及之。

   [19]北魏朝廷太极殿内的西墙下生长出了灵芝,北魏宣武帝拿来给侍中崔光看,崔光就此事而上表皇上,认为:“这只是《庄子》一书中所讲的‘气蒸成菌’罢了。这种柔脆的菌类之物,一般生长在废墟角落污秽潮湿的地方,不应当生长在殿堂这样高贵华丽之处;如今忽然生长出来了,而且其形状繁茂,实在是奇怪之事。野木生于朝庭,野鸟飞入宗庙,古人都认为这是败亡的征兆,所以商王太戊、高宗有惧于祥桑、谷共生于朝内以及野鸡飞在鼎上之异兆而修德积善,国运因此而得以复兴昌盛,这正是所谓‘家族吉利而怪异先行,国家兴盛而妖异预见’。如今西方和南方兵戈未息,京郊周围大旱久时,百姓劳崐苦,万物憔悴,已经到了万分严重的地步,而承受上天旨意养育万民的天子在此之际正应该加以体恤,所以恳请陛下关心朝廷内外之事,亲身过问,弘扬圣道,节制夜间饮酒的娱乐,保养正值年轻的身体,如此则北魏的国祚可以永远兴隆,皇寿与山岳等齐。”此时,北魏宣武帝喜好宴饮欢乐,所以崔光在上表中特意提到这点。

  [20]九月,己巳,杨公则等与魏扬州刺史元嵩战,公则败绩。

   [20]九月己巳(初一),杨公则等人与北魏扬州刺史元嵩交战,杨公则败北。

  [21]冬,十月,丙午,上大举伐魏,以扬州刺史临川王宏都督北讨诸军事,尚书右仆射柳为副,王公以下各上国租及田谷以助军。宏军于洛口。

   [21]冬季,十月丙午(初九),武帝发动军队大举征伐北魏,任命扬州刺史临川王萧宏为都督北讨诸军事,尚书右仆射柳为副,王公以下者各上交封国所收之租和职田所收之谷以便资助军队。萧宏驻军于洛口。

  [22]杨集起、集义立杨绍先为帝,自皆称王。十一月,戊辰朔,魏遣光禄大夫杨椿将兵讨之。

   [22]杨集起、杨集义拥立杨绍先为帝,自己都称王。十一月戊辰朔(初一),北魏派遣光禄大夫杨椿率兵讨伐杨集起等。

  [23]魏王足围涪城,蜀人震恐,益州城戍降魏者什二三,民自上名籍者五万余户。邢峦表于魏主,请乘胜进取蜀,以为“建康、成都,相去万里,陆行既绝,惟资水路,水军西上,非周年不达,益州外无军援,一可图也。顷经刘季连反,邓元起攻围,资储空竭,吏民无复固守之志,二可图也。萧渊藻裙屐少年,未洽治务,宿昔名将,多见囚戮,今之所任,皆左右少年,三可图也。蜀之所恃,唯在剑阁,今既克南安,已夺其险,据彼竟内,三分已一;自南安向涪,方轨无碍,前军累败,后众丧魄,四可图也。渊藻是萧衍骨肉至亲,必无死理,若克涪城,渊藻安肯城中坐而受困,必将望风逃去;若其出斗,庸、蜀士卒驽怯,弓矢寡弱,五可图也。臣内省文吏,不习军旅,赖将士竭力,频有薄捷,既克重阻,民心怀服,瞻望涪、益,旦夕可图,正以兵少粮匮,未宜前出,今若不取,后图便难。况益州殷实,户口十万,比寿春、义阳,其利三倍。朝廷若欲进取,时不可失;若欲保境宁民,则臣居此无事,乞归侍养。”魏主诏以“平蜀之举,当更听后敕。寇难未夷,何得以养亲为辞!”峦又表称,“昔邓艾、钟会帅十八万众,倾中国资储,仅能平蜀,所以然者,斗实力也。况臣才非古人,何宜以二万之众而希平蜀!所以敢者,正以据得要险,士民慕义,此往则易,彼来则难,任力而行,理有可克。今王足已逼涪城,脱得涪,则益州乃成擒之物,但得之有早晚耳。且梓潼已附民户数万,朝廷岂可不守!又,剑阁天险,得而弃之,良可惜矣。臣诚知战伐危事,未易可为。自军度剑阁以来,鬓发中白,日夜战惧,何可为心!所以勉强者,既得此地而自退不守,恐负陛下之爵禄故也。且臣之意算,正欲先取涪城,以渐面进。若得涪城,则中分益州之地,断水陆之冲,彼外无援军,孤城自守,何能复持久哉!臣今欲使军军相次,声势连接,先为万全之计,然后图功,得之则大利,不得则自全。又,巴西、南郑,相距千四百里,去州迢,恒多扰动。昔在南之日,以其统绾势难,曾立巴州,镇静夷、獠,梁州藉利,因而表罢。彼土民望,严、蒲、何、杨,非唯一族,虽率居山谷,而豪右甚多,文学风流,亦为不少,但以去州既远,不获仕进,至于州纲,无由厕迹,是以郁怏,多生异图。比道迁建义之始,严玄思自号巴州刺史,克城以来,仍使行事。巴西广袤千里,户余四万,若于彼立州,镇摄华、獠,则大帖民情,从垫江已还,不劳征伐,自为国有。”魏主不从。

  [23]北魏王足围攻涪城,蜀人大为震惊、恐惧,益州的城堡有十分之二三投降了北魏,百姓自动报上名籍的有五万多户。邢峦上表北魏宣武帝,请求乘胜而进取蜀地,认为:“建康与成都相离万里之遥,陆路已经阻断,唯一可依靠的就是水路了,但是水军西上,没有一年的时间是到不了的,益州外无援军,这是可以攻取的第一点理由。蜀地前不久经历了刘季连反叛,邓元起攻打围困之事,物资储备空竭,官方和百姓都失去了固守的信心,这是可以攻占的第二点理由。萧渊藻不过是一个衣装华丽而无真才实学的少年,完全不懂治理之道,过去的名将,大多数都被他囚禁杀戮了,现在所任用的,都是他左右的一些少年人,这是可以攻取的第三点理由。蜀地所依恃的只在剑阁,现在既攻克崐了南安,已经夺取了其险要之地,据此天险而向内推进,已占取了境内三分之一的地方;从南安向涪陵,道路宽展,可以双车并行,蜀军前军累战屡败,后头的闻风而丧胆,这是可以攻取的第四点理由。萧渊藻是萧衍的骨肉至亲,必定不愿以死固守,若果攻克涪城,萧渊藻怎肯呆在城中坐而受困,必将望风而逃跑;他如果出战,无奈庸、蜀之地的士卒们才能低下而胆怯,弓箭缺少而无力,这是可以攻取的第五点理由。我本为朝中文官,不熟习军旅之事,但是幸赖将士们尽心竭力,以致频有捷报传来,尽管是那么微小而不足道。现在已经攻克重重险阻,民心归顺,观望涪、益两城,旦夕可得,只是因兵少粮缺,不宜于前去攻打,但现在如不夺取,以后再攻打就难了。况且益州殷富,有十万户人家,与寿春、义阳相比,其利益高出三倍。朝廷如果想要攻取该地,就不应该失去这次机会;如果想要保护境内安宁百姓,则我呆在这里实无事可做,因此乞求归家侍养双亲。”宣武帝给邢峦的诏令中说:“关于平定蜀地之举,你应当等着听取后面的敕令。现在寇难还没有平定,你怎么能以侍养亲人为借口而引退呢?”邢峦又上表说:“过去邓艾、钟会统领十八万大军,倾尽中原的资财储备,才能平定蜀地,之所以如此,是以实力相斗呀。何况我的才能比不上古人,那里可以靠两万兵力而希求平定蜀地呢?之所以敢如此,正因为占据了险要之地,士人和百姓们都倾慕向往大义,我们由此而前进则容易,他们前来抵挡则难,只要我们根据力量而行事,理应攻克。现在王足已经逼近涪城,假如取得了涪陵,则益州就成了待擒之物,只是得到手有早晚之别罢了。何况梓潼已经归附的民户有好几万,朝廷岂可以不加以镇守呢?还有,剑阁天险,如得而放弃,实在是可惜。我诚然知道征战讨伐是危险的事情,不可轻易进行。自从我军越过剑阁以来,我的鬓发已经斑白,日日夜夜为战事情况而焦虑不安,心情紧张得都无法忍受下去了。之所以能勉强坚持着,只是因为考虑到既然已经得到了该地而又自动撤退不加驻守,恐怕有负于陛下所给予的爵位俸禄。而且我心中打算,正想先攻取涪城,然后渐次而进。如果得到涪城,就可以把蜀地分为两伴,阻断水陆交通的要道,他们没有外面来的援军,以孤城而自守,怎么能够持久得了呢?我现在想让各支队伍相次而进,前后连接,互相声援,首先做到万无一失,然后图取大功,如能得到则有大利,不得则可以做到自我保全。另外,巴西与南郑相距一千四百里,离州城遥远,经常发生骚乱。过去属南朝占领之时,由于这里难以统辖管理,曾经设立过巴州,以便镇领夷、獠,而梁州借利,所以上表请求罢撤了该州。这个地方的大户人家有严、蒲、何、杨等姓,不仅仅是一族,他们虽然居住在山谷之中,可是豪强大族很多,文章风流之士也为数不少,但因离州城很远,因此不能获得仕进机会,甚至州里地位较高的佐吏,也无法能跻身其中,因此愤愤不平,多生异图之心。到夏侯道迁建举大义之初,严玄恩自称为巴州刺史,攻克州城以来,仍然让他任刺史之职。巴西这个地方广袤千里,户口还余下四万之多,如果在这里设置州,镇摄华、獠,则可以大大地安定民心,从垫江以西,不用征伐,就自然为我国所有了。”宣武皇帝没有听从邢峦的建议。

  先是,魏主以王足行益州刺史。上遣天门太守张齐将兵救益州,未至,魏主更以梁州军司泰山羊祉为益州刺史。王足闻之,不悦,辄引兵还,遂不能定蜀。久之,足自魏来奔。刑峦在梁州,接豪右以礼,抚小民以惠,州人悦之。峦之克巴西也,使军主李仲迁守之。仲迁溺于酒色,费散兵储,公事谘承,无能见者。峦忿之切齿,仲迁惧,谋叛,城人斩其首,以城来降。

  早先之时,北魏宣武帝任命王足兼益州刺史。梁武帝派遣天门太守张齐率兵去援救益州,还没有到达,宣武帝又改任梁州军司泰山人羊祉为益州刺史。王足知道这一消息之后,十分不悦,便带兵返回了,于是北魏没有能够平定蜀地。许久之后,王足从北魏来投靠了梁朝。邢峦在梁州之时,对当地的豪强大族以礼相接,对小民百姓抚之以恩惠,因此全州之人都很欢喜。邢峦攻克巴西,让军主李仲迁镇守。李仲迁沉溺于酒色,私自挪用耗散军费,有关公事需要向他请示报告之时,却找不到他的人影。邢峦对此气的咬牙切齿,李仲迁害怕了,密谋反叛,城中的人将李仲迁斩首,献城投降了梁朝。

  [24]十二月,庚申,魏遣骠骑大将军源怀讨武兴氐,邢峦等并受节度。

   [24]十二月庚申(二十四),北魏派遣骠骑大将军源怀讨伐武兴的氐族部落,邢峦等人一并接受源怀的指挥调遣。

  [25]司徒、尚书令谢以母忧去职。[25]梁朝司徒、尚书令谢因为母亲守丧而去职。

  [26]是岁,大穰,米斛三十钱。

   [26]这一年,大丰收,米价每斛三十钱。

五年(丙戌、506)

  五年(丙戌,公元506年)

  [1]春,正月,丁卯朔,魏于后生子昌,大赦。

   [1]春季,正月,丁卯朔(初一),北魏于皇后生下儿子元昌,大赦天下。

  [2]杨集义围魏关城,邢峦遣建武将军傅竖眼讨之,集义逆战,竖眼击破之;乘胜逐北,壬申,克武兴,执杨绍先,送洛阳。杨集起、杨集义亡走,遂灭其国,以为武兴镇,又改为东益州。

   [2]杨集义围攻北魏关城,邢峦派遗建武将军傅竖眼去讨伐,杨集义迎战,傅竖眼击败了杨集义,并乘胜追逐败军,壬申(初六),攻克了武兴,抓获了杨绍先,押送往洛阳。杨集起、杨集义逃跑了,于是灭掉了他们所建之国,改为武兴镇,其后又改为东益州。

  [3]乙亥,以前司徙谢为中书监、司徒。

   [3]乙亥(初九),梁朝任命前司徒谢为中书监、司徒。

  [4]冀州刺史桓和击魏南青州,不克。

   [4]梁朝冀州刺史桓和攻打北魏的南青州,没有攻克。

  [5]魏秦州屠各王法智聚众二千,推秦州主簿吕苟儿为主,改元建明,置百官,攻逼州郡。泾州民陈瞻亦聚众称王,改元圣明。

   [5]北魏秦州匈奴屠各部落的王法智聚集两千人,推举秦州主簿吕苟儿为首领,改年号为“建明”,设置了百官,攻逼州郡。泾州的百姓陈瞻也聚众称王,改年号为“圣明”。

  [6]己卯,杨集起兄弟相帅降建〔魏〕。

   [6]己卯(十三日),杨集起兄弟一起投降了北魏。

  [7]甲申,封皇子纲为晋安王。

   [7]甲申(十八日),梁朝封皇子  [4]丁巳,以临川王宏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建安王伟为扬州刺史,右光禄大夫为尚书左仆射,左仆射王莹为中军将军。

   [4]丁巳(二十八日),梁朝任命临川王萧宏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建安王萧伟为扬州刺史,右光禄大夫沈约为尚书左仆射,左仆射王莹为中军将军。[5]六月,丙午,冯翊等七郡叛降魏。

   [5]六月丙午(十八日),冯翊等七个郡反叛投降了北魏。

  [6]秋,七月,丁亥,以尚书右仆射王茂为中军将军。

   [6]秋季,七月丁亥(三十日),梁朝任命尚书右仆射王茂为中军将军。

  [7]八月,戊子,大赦。

   [7]八月戊子(初一),梁朝大赦天下。

  [8]魏有司奏:“中山王英经算失图,齐王萧宝寅等守桥不固,皆处以极法。”己亥,诏英、宝寅免死,降名为民,杨大眼徙营州为兵。以中护军李崇为征南将军、扬州刺史。崇多事产业,征南长中狄直辛琛屡谏不从,遂相纠举。诏并不问。崇因置酒谓琛曰:“长史后必为刺史,但不知得上佐何如人耳。”琛曰:“若万一叨忝,得一方正长史,朝夕闻过,是所愿也。”崇有惭色。

   [8]北魏主管官员上奏:“中山王元英谋算失策,齐王萧宝寅等人守桥不固,都应处以极刑。”己亥(十二日),宣武帝诏令免元英、萧宝寅死,从朝廷中除名而为民,杨大眼流放营州充军。朝廷任命中护军李崇为征南将军、扬州刺史。李崇购置的产业很多,征南长史狄道人辛琛屡次劝谏他而不听,于是便产生了纠葛,闹到了皇帝那里,宣武帝诏令对他们二人都不予追究。李崇因此而置办酒席,对辛琛说:“长史你今后必定能升为刺史,但是不知道你选用什么样的人作上佐呢?”辛琛回答说:“如果有幸能承担此任,将选用一个刚直方正的长史,以便一早一晚能经常闻悉自己的过错,这就是我所盼愿的。”李崇听了,满面愧色。

  [9]九月,己亥,魏以司空高阳王雍为太尉,尚书令广阳王嘉为司空。

   [9]九月己亥(疑误),北魏任命司空高阳王元雍为太尉,尚书令广阳王元嘉为司空。

  [10]甲子,魏开斜谷旧道。

   [10]甲子(初八),北魏开通了斜谷旧道。

  [11]冬,十月,壬寅,以五兵尚书徐勉为吏部尚书。勉精力过人,虽文案填积,坐客充满,应对如流,手不停笔。又该综百氏,皆为避讳。尝与门人夜集,客虞求詹事五官,勉正色曰:“今夕止可谈风月,不可及公事。”时人咸服其无私。

   [11]冬季,十月壬寅(十六日),梁朝任命五兵尚书徐勉为吏部尚书。徐勉这个人精力过人,虽然文案上堆积满要处理的公文,宾客满座,他却可以应对如流,而手中的笔还不停止批阅公文。他还熟悉各个家族的情况,在和他们应对交往时避免触犯他们的家讳。有一天夜里,徐勉与门人们会集在一起,有个客人虞向他请求詹事五官的职位,徐勉严肃地说道:“今晚只可以谈论风月,不可以涉及公事。”当时的人都佩服他无私心。

  [12]闰月,乙丑,以临川王宏为司徙、行太子太傅,尚书左仆射沈约为尚书令、行太子少傅,吏部尚书袁昂为右仆射。

   [12]闰月乙丑(初十),梁朝任命临川王萧宏为司待、行太子太傅,尚书左仆射沈约为尚书令、行太子少傅,吏部尚书袁昂为右仆射。

  [13]丁卯,魏皇后于氏殂。是时高贵嫔有宠而妒,高肇势倾中外,后暴疾而殂,人皆归咎高氏,宫禁事秘,莫能详也。

   [13]丁卯(十二日),北魏皇后于氏去世。这时,高贵嫔得宠而妒心十足,高肇权倾朝廷内外,于皇后暴疾而死,人们都归咎于高氏,宫闱中的事情神秘,不能知道详情。

  [14]甲申,以光禄大夫夏侯详为尚书左仆射。

   [14]甲申(二十九日),梁朝任命光禄大夫夏侯详为尚书左仆射。

  [15]乙酉,魏葬顺皇后于永泰陵。

   [15]乙酉(三十日),北魏安葬顺皇后于永泰陵。

  [16]十二月,丙辰,丰城景公夏侯详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