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纪五十一德宗神武圣文皇帝十贞元十年(甲戌、794)
唐纪五十一唐德宗贞元十年(甲戌,公元794年)
[1]六月,壬寅朔,昭义节度使李抱真薨。其子殿中侍御史缄与抱真从甥元仲经谋,秘不发丧,诈为抱真表,求以职事授缄;又诈为其父书,遣裨将陈荣诣王武俊假货财。武俊怒曰:“吾与乃公厚善,欲同奖王室耳,岂与汝同恶邪!闻乃公已亡,乃敢不俟朝命而自立,又敢告我,况有求也!”使荣归,寄声质责缄。
[1]六月,壬寅朔(初一),昭义节度使李抱真去世。他的儿子殿中侍御史李缄,与李抱真的表外甥元仲经谋划,先不将李抱真去世的消息公告于众,伪造李抱真的表章,请求将节度使的职务授给李缄,还伪造他父亲的书信,派遣副将陈荣前往王武俊处借用钱财。王武俊生气地说:“我与你父亲深深交好,是为了共同辅助朝廷而已,怎么会与你狼狈为奸呢!听说你父亲已经去世,你竟敢不等待朝廷的任命便擅自继位,还敢告诉我,况且有求于我!”他让陈荣回去,口头传达他对李缄的质问与责备。
昭义步军都虞候王延贵,汝州梁人也,素以义勇闻。上知抱真已薨,遣中使第五守进往观变,且以军事委王延贵。守进至上党,缄称抱真有疾不能见。三日,缄乃严兵诣守进,守进谓之曰:“朝廷已知相公捐馆,令王延贵权知军事。侍御宜发丧行服。”缄愕然,出,谓诸将曰:“朝廷不许缄掌事,诸君意如何?”莫对。缄惧,乃归发丧,以使印及管钥授监军。守进召延贵,宣口诏令视事,趣缄赴东都。元仲经出走,延贵悉归罪于仲经,捕斩之。诏以延贵权知昭义军事。
昭义步军都虞候王延贵,是汝州梁地人氏,平素以见义勇为知名。德宗知道李抱真已经去世了,便派遣中使第五守进前去观察形势的变化,将要把军中事务交付给王延贵。第五守进来到上党时,李缄声称李抱真重病在身,不能接见。过了三天,李缄才全副武装地去见第五守进,第五守进告诉他说:“朝廷已经知道李相公去世了,已命令王延贵暂且代理军中事务。你最好还是将消息公之于众,为你父亲服丧守孝吧。”李缄惊讶不已,出来以后,他对各将领说:“朝廷不允许我执掌军中事务,诸位意下如何?”没有人回答他。李缄害怕了,便回去将李抱真的死讯公布于众,把节度使的印信和钥匙交给监军。第五守进召来王延贵,口头宣布诏旨,命令王延贵任职,催促李缄前往东都洛阳。元仲经外出逃走。王延贵把罪责全部加给元仲经,便逮捕并斩杀了他。德宗颁诏任命王延贵暂且代理昭义军中事务。
[2]云南王异牟寻遣其弟凑罗楝献地图、土贡及吐蕃所给金印,请复号南诏。癸丑,以祠部郎中袁滋为册南诏使,赐银窠金印,文曰“贞元册南诏印”。滋至其国,异牟寻北面跪受册印,稽首再拜,因与使者宴,出玄宗所赐银平脱马头盘二以示滋。又指老笛工、歌女曰:“皇帝所赐《龟兹乐》,惟二人在耳。”滋曰:“南诏当深思祖考,子子孙孙尽忠于唐。”异牟寻拜曰:“敢不谨承使者之命!”
[2]云南王异牟寻派遣他的弟弟凑罗楝献上地图、土产贡物和吐蕃授给的金印,请求恢复南诏的国号。癸丑(十二日),德宗任命祠部郎中袁滋为册南诏使,赐给以银作底的金印,印文称作“贞元册南诏印”。袁滋来到云南国,异牟寻面向北方跪着接受了册封的印信,叩头至地,拜了两拜,接着便设宴招待使者,拿出玄宗赐给的两个银平脱马头盘,给袁滋看,还指着年迈的吹笛者和歌女说:“皇帝赐给《龟兹乐》时带来的乐工,只有这两个人还活着。”袁滋说:“南诏应当深深仰慕祖先的事迹,了子孙孙对唐朝竭尽忠心。”异牟寻行着礼说:“我怎敢不恭谨地承受使者的教导!”
[3]赐义武节度使张升云名茂昭。
[3]德宗赐给义武节度使张升云新的名字,叫张茂昭。
[4]御史中丞穆赞按度支吏脏罪,裴延龄欲出之,赞不从;延龄谮之,贬饶州别驾,朝士畏延龄侧目。赞,宁之子也。
[4]御史中丞穆赞按察度支部门的官吏贪脏的罪行,裴延龄打算为他们开脱,穆赞不肯听从。于是,裴延龄诬陷他,使他被贬为饶州别驾,朝中百官对裴延龄畏惧得不敢正眼相看。穆赞是穆宁的儿子。
[5]韦皋奏破吐蕃于峨和城。
[5]韦皋奏报在峨和城打败吐蕃。
[6]秋,七月,壬申朔,以王延贵为昭义留后,赐名虔休。
[6]秋季,七月,壬申朔(初一),德宗任命王延贵为昭义留后,赐给他新的名字,叫王虔休。
昭义行军司马、摄州刺史元谊闻虔休为留后,意不平,表请以磁、邢、别为一镇。昭义精兵多在山东,谊厚以悦之。上屡遣中使谕之,不从。
昭义行军司马、摄州刺史元谊听说王虔休担任了留后,心中愤慨不满,上表请求将磁州、邢州、州另外组成一个节镇。昭义的精锐兵马多数驻扎在这三州,元谊给与丰厚的待遇,以便取悦他们。德宗屡次派遣中使晓示他,但他不肯听从。
临守将夏侯仲宣以城归虔休,虔休遣磁州刺史马正卿督裨将石定蕃等将兵五千击州;定蕃帅其众二千叛归谊,正卿退还。诏以谊为饶州刺史,谊不行;虔休自将兵攻之,引水以灌城。
临的守城将领夏侯仲宣率领全城归顺了王虔休,王虔休派遣磁州刺史马正卿督促副将石定蕃等人领兵五千人进击州。石定蕃率领他的部众二千人叛变投降元谊,马正卿撤退而还。德宗颁诏任命元谊为饶州刺史,元谊不肯前去就任。王虔休亲自领兵攻打元谊,还引来水淹灌州城。
[7]黄少卿陷钦、横、浔、贵等州,攻孙公器于邕州。
[7]黄少卿攻陷了钦、横、浔、贵等州,在邕州进攻孙公器。
[8]九月,王虔休破元谊兵,进拔鸡泽。
[8]九月,王虔休打败元谊的兵马,进军攻克鸡泽。
[9]裴延龄奏称官吏太多,自今缺员请且勿补,收其俸为实府库。上欲修神龙寺,须五十尺松,不可得,延龄曰:“臣近见同州一谷 ,木数千株,皆可八十尺。”上曰:“开元、天宝间求美材于近畿犹不可得,今安得有之?”对曰:“天生珍材,固待圣君乃出,开元、天宝,何从得之!”
[9]裴延龄上奏声称官吏太多,从今以后,对于官吏中出现的缺员,请暂且不要补充,收取这部分薪俸,用来充实国家的库存。德宗打算修建神龙寺,需要五十尺长的松木,但无法找到,裴延龄说:“近来我在同州看到一处山谷,谷内有好几千棵树木,都是高八十尺的。”德宗说:“开元、天宝年间在京城周围寻找上好的木材尚且无法找到,现在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木材?”裴延龄回答说:“上天生出珍贵的木材,当然是等待圣明的君主出世时才会出现,开元、天宝期间,怎么能够得到这些呢!”
延龄奏:“左藏库司多有失落,近因检阅使置簿书,乃于粪土之中得银十三万两,其匹段杂货百万有馀。此皆已弃之物,即是羡馀,悉应移入杂库以供别敕支用。”太府少卿韦少华不伏,抗表称:“此皆每月申奏见在之物,请加推验。”执政请令三司详覆;上不许,亦不罪少华。延龄每奏对,恣为诡谲,皆众所不敢言亦未尝闻者,延龄处之不疑。上亦颇知其诞妄,但以其好诋毁人,冀闻外事,故亲厚之。
裴延龄上奏说:“左藏库执掌的物品损失遗落很多,近来由于检阅使去放帐簿,于是在垃圾中得到银子十三万两,成匹成段的布帛和零杂货物超过一百万。这都是已经丢弃的物品,也就成为额外的收入,应当全部搬到杂库去,好供给陛下另外颁敕支取使用。”太府少卿韦少华不承认这一说法,便上表直言声称:“这都是每月申报上奏的现存物品,请加以推究验查。”主持政务的长官请求命令三司详细审察,德宗没有答应,但也不责怪韦少华。每当裴延龄当面回答德宗提出的问题时,任意去说怪诞的事情,都是大家所不敢说、也不曾听说过的,裴延龄却将这些事情说得无可怀疑。德宗也知道裴延龄是荒诞虚妄的,但由于他喜欢恶意诬蔑别人,希望从他那里听到外间的事情,所以亲近厚待他。
群臣畏延龄有宠,莫敢言,惟盐铁转运使张滂、京兆尹李充、司农卿李以职事相关,时证其妄,而陆贽独以身当之,日陈其不可用。十一月,壬申,贽上书极陈延龄奸诈,数其罪恶,其略曰:“延龄以聚敛为长策,以诡妄为嘉谋,以掊克敛怨为匪躬,以靖谮服谗为尽节,总典籍之所恶以为智术,冒圣哲之所戒以为行能,可谓尧代之共工,鲁邦之少卯也。迹其奸蠹,日长月滋,阴秘者固未尽彰,败露者尤难悉数。”又曰:“陛下若意其负谤,则诚宜亟为辩明。陛下若知其无良,又安可曲加容掩!”又曰:“陛下姑欲保持,曾无诘问,延龄谓能蔽惑,不复惧思;移东就西,便为课绩,取此适彼,遂号羡馀,愚弄朝廷,有同儿戏。”又曰:“矫诡之能,诬罔之辞,遇事辄行,应口便发,靡日不有,靡时不为,又难以备陈也。”又曰:“昔赵高指鹿为马,臣谓鹿之与马,物理犹同;岂若延龄掩有为无,指无为有。”又曰:“延龄凶妄,流布寰区,上自公卿近臣,下逮舆台贱品,喧喧谈议,亿万为徒,能以上言,其人有几!臣以卑鄙,任当台衡,情激于衷,虽欲罢而不能自默也。”书奏,上不悦,待延龄益厚。
群臣畏惧裴延龄得到宠爱,没有人敢于发言,只有盐铁转运使张滂、京兆尹李充、司农卿李,由于职分以内的事务与裴延龄有关联,所以时常证实他的虚妄,而陆贽独自以自身抵挡裴延龄,经常陈说他不可任用。十一月,壬申(初三),陆贽上书极力陈诉裴延龄的邪恶诡诈,数说他的罪恶,大略是说:“裴延龄将搜刮财货当作长远的方策,将诡诈妄为当作美善的计谋,将苛剥民财、聚集怨恨当作不顾及自身的忠心,将惯于诬陷,专进谗言当作竭尽臣下的节操,他汇总典藉所憎恶的东西,用来作为自己的智谋与权术,他冒犯圣人贤人的告诫,用来作为自己的品行与才能,可以称他为唐尧时代的共工,春秋时代鲁国的少正卯。考察他邪恶害政的行为,每天都在增长,每月都在滋蔓,隐秘着的事情固然没有完全显示出来,败露了的事情尤其难以数说。”他又说:“倘若陛下认为他蒙受了诽谤,那么,诚然应当赶快为他分辩明白。倘若陛下知道他不是善良之辈,又怎么能够为他容忍掩饰呢!”他又说:“陛下打算姑且保全护持他,对他从来不加责问,裴延龄以为他能够蒙蔽欺惑陛下,不再怀有畏惧的心思。他把东边的移动到西边去,就成为考课的成绩,将这边的拿到那边去,于是称额外的收入,如此欺骗玩弄朝廷,就如小儿游戏一般。”他又说:“裴延龄虚伪诡诈的才能,诬蔑不实的言辞,遇事便要表现,随口便要讲出,没有一天不发生这种事情,没有一时不在做这种事情,这是难以完全陈述出来的了。”他又说:“过去赵高指鹿为马,我认为鹿与马,就事物的常理说来还属于同一种类,哪里比得上裴延龄将存在的东西掩饰为不存在的东西,将不存在的东西指成存在的东西呢!”他又说:“裴延龄的凶顽虚妄,已经在全国传布开来,上自公侯卿相等陛下亲近的大臣,下至地位低下的人们,噪噪杂杂地谈说议论他的,有成千上万,但能够将此进言的人又有几个!我以低微鄙陋之身,担当着宰相大臣的职任,由于真情在内心中激荡不已,即使打算不再谈论此人,但我还是不能够自行沉默下去啊。”此书奏进以后,德宗很不高兴,反而愈加厚待裴延龄了。
[10]十二月,王虔休乘冰合度壕,急攻州。元谊出兵击之,虔休不胜而返;日暮冰解,士卒死者太半。
[10]十二月,王虔休乘着冰冻封合时,越过城壕,急速攻打州。元谊派出兵马向他进击,王虔休无法取胜,只好回军。日落时分,冰冻消融,王虔休的士兵死去的有一多半。
[11]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陆贽以上知待之厚,事有不可,常力争之。所亲或规其太锐,贽曰:“吾上不负天子,下不负所学,他无所恤。”裴延龄日短贽于上。赵憬之入相也,贽实引之,既而有憾于贽,密以贽所讥弹延龄事告延龄,故延龄益得以为计,上由是信延龄而不直贽。贽与憬约至上前极论延龄奸邪,上怒形于色,憬默而无言。壬戌,贽罢为太子宾客。
[11]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陆贽因德宗知遇,对待他情义深厚,凡有不同意的事情,经常竭力争议。有些与他亲近的人规劝他说,这样做过于显露锋芒,陆贽说:“只要我上不辜负天子,下不辜负平生的学问,别的事情就没有值得顾惜的了。”裴延龄天天在德宗面前指责陆贽的短处。赵憬出任宰相,实在是陆贽引荐了他。不久,他对陆贽有不满意的地方,便暗中将陆贽抨击裴延龄的事情告诉了裴延龄,所以裴延龄愈发能够做好预谋。从此,德宗相信裴延龄而不再认为陆贽是对的了。陆贽与赵憬约好了到德宗面前极力论说裴延龄的邪恶,德宗的怒气在脸色上都表现出来了,而赵憬却沉默不语。壬戌(二十三日),陆贽被罢免为太子宾客。
[12]初,勃海文王钦茂卒,子宏临早死,族弟元义立。元义猜虐,国人杀之,立宏临之子华屿,是为成王,改元中兴。华屿卒,复立钦茂少子嵩邻,是为康王,改元正历。
[12]当初,勃海文王大钦茂去世,儿子大宏临早死,族弟大元义即位。大元义猜忌而残暴,国中的人们杀掉了他,拥立大宏临的儿子大华屿,这便是成王,年号更改为中兴。大华屿去世,又拥立大钦茂的小儿子大嵩邻,这便是康王,年号更改为正历。
十一年(乙亥、795)
十一年(乙亥,公元795年)
[1]春,二月,乙巳,册拜嵩邻为忽汗州都督、勃海王。
[1]春季,二月,乙巳(初七),册封大嵩邻为忽汗州都督、勃海王。
[2]陆贽既罢相,裴延龄因谮京兆尹李充、卫尉卿张滂、前司农卿李党于贽。会旱,延龄奏言:“贽等失势怨望,言于众曰,‘天下旱,百姓且流亡,度支多欠诸军刍粮,军中人马无所食,其事奈何!’以动摇众心,其意非止欲中伤臣而已。”后数日,上猎苑中,适有神策军士诉云:“度支不给马刍。”上意延龄言为信,遽还宫。夏,四月,壬戌,贬贽为忠州别驾,充为涪州长史,滂为汀州长史,为邵州长史。
[2]陆贽被罢除宰相职务以后,裴延龄接着又诬陷京兆尹李充、卫尉卿张滂、前司农卿李偏袒陆贽。适逢天旱,裴延龄上奏说:“陆贽等人因失去权势而怨恨不满,他们对大家说:‘天下干旱,百姓将要流离散亡了。度支亏欠各军粮草很多,军中的人马没有吃的,这种事情将怎么办才好!’他们以此动摇大家的心意,他们的企图恐怕不限于中伤我一个人就算了事。”过了几天,德宗在禁苑中打猎,恰巧有神策军的将士申诉说:“度支不供给喂马的草料。”德宗猜测裴延龄的话是可信的,急忙回到宫中。夏季,四月,壬戌(二十五日),将陆贽贬为忠州别驾,李充贬为涪州长史,张滂贬为汀州长史,李贬为邵州长史。
初,阳城自处士征为谏议大夫,拜官不辞。未至京师,人皆想望风采,曰:“城必谏诤,死职下。”及至,诸谏官纷纷言事细碎,天子益厌苦之。而城方与二弟及客日夜痛饮,人莫能窥其际,皆以为虚得名耳。前进士河南 [12]八月,陈许节度使曲环薨。乙未,吴少诚遣兵掠临颍,陈州刺史上官知陈许留后,遣大将忠将兵三千救之,皆为少诚所虏。丙午,以为陈许节度使,少诚遂围许州。欲弃城走,营田副使刘昌裔止之曰:“城中兵足以办贼,但闭城勿与战,不过数日,贼气自衰,吾以全制其弊,蔑不克矣。”少诚昼夜急攻,昌裔募勇士千人凿城出击少诚,大破之,城由是全。昌裔,兖州人也。少诚又寇西华,陈许大将孟元阳拒却之。陈许都知兵马使安国宁与上官不叶,谋翻城应少诚;刘昌裔以计斩之。召其麾下,人给二缣;伏兵要巷,见持缣者悉斩之,无得脱者。
[12]八月,陈许节度使曲环去世。乙未(二十四日),吴少诚派兵掳掠临颍。陈州刺史上官掌管陈许留后事务,派遣大将王令忠领兵三千人前去援救临颍,但都被吴少诚俘获了。丙午(疑误),德宗任命上官为陈许节度使,于是吴少诚围困许州。上官准备丢下州城逃走,营田副使刘昌裔劝阻他说:“城中的兵力是足够对付敌人的,只要闭门守城,不与敌军交战,过不了几天,敌军的气势自然衰落下去,我们以养精蓄锐之师遏制敌方的困顿疲乏之师,是不会不取胜的。”吴少诚夜以继日地急切攻打许州,刘昌裔募集了勇士一千人,凿开城洞,前去攻击吴少诚,大破敌军,因此许州城得以保全。刘昌裔是兖州人。吴少诚又去侵犯西华县,陈许大将孟元阳率兵阻击,打退了敌军。陈许都知兵马使安国宁与上官关系不睦,图谋翻城接应吴少城,刘昌裔定计斩杀了他。刘昌裔将安国宁的部下召集起来,每人发给布帛两匹,却又在紧要的街巷埋伏了士兵,凡是见到拿着布帛的人,一概斩杀,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出去。
[13]庚辰,宣武节度使刘全谅薨。军中思刘玄佐之恩,推其甥都知兵马使匡城韩弘为留后。弘将兵,识其材鄙勇怯,指顾必堪其事。
[13]庚辰(疑误),宣武节度使刘全谅去世。军中将士怀念刘玄佐的恩惠,便推举他的外甥都知兵马使匡城人韩弘担任留后。韩弘统率将士,能够识别他们的有才与无才,勇敢与怯懦,凡是有所委派,一定让将士能够胜任。
[14]丙辰,诏削夺吴少诚官爵,令诸道进兵讨之。
[14]丙辰(疑误),德宗颁诏革除吴少诚的官职爵位,命令各道进兵讨伐吴少诚。
[15]辛酉,以韩弘为宣武节度使。先是,少诚与刘全谅约共攻陈许,以陈州归宣武。使者数辈犹在馆,弘悉驱出斩之;选卒三千,会诸军击少诚于许下。少诚由是失势。
[15]辛酉(疑误),德宗任命韩弘为宣武节度使。在此之前,吴少诚与刘全谅约定共同攻打陈许,答应将来将陈州归属于宣武。吴少诚派至宣武的好几批使者仍然住在客舍中,韩弘将他们全数驱赶出来,斩杀了他们。韩弘选拔三千士兵,会合各军,在许州城下进击吴少诚。由此,吴少诚失去了优势。
[16]冬,十月,乙丑,邕王薨。太子之子也,上爱而子之,及薨,谥曰文敬太子。
[16]冬季,十月,乙丑(疑误),邕王李去世。李是太子的儿子,德宗喜欢他,把他当作儿子看待。及至李去世,德宗给他追加谥号,称作文敬太子。
[17]山南东道节度使于、安黄节度使伊慎、知寿州事王宗与上官、韩弘进击吴少诚,屡破之。十一月,壬子,于奏拔吴房、朗山。
[17]山南东道节度使于、安黄节度使伊慎、知寿州事王宗与上官、韩弘进军攻击吴少诚,屡次打败敌军。十一月,壬子(十二日),于奏称攻克了吴房与朗山。
[18]十二月,辛未,中书令、咸宁王浑薨于河中。性谦谨,虽位穷将相,无自矜大之色;每贡物必躬自阅视,受赐如在上前,由是为上所亲爱。上还自兴元,虽一州一镇有兵者,皆务姑息。每奏事,不过,辄私喜曰:“上不疑我。”故能以功名终。
[18]十二月,辛未(初二),中书令、咸宁王浑在河中去世。浑生性谦虚谨慎,虽然自己的职位已经达到将相的顶巅,但没有流露过骄矜自大的神色。每当进献物品时,他一定要亲自过目验看,接受赏赐时,就像在皇上面前那样恭谨,因此,他得到德宗的亲近与宠爱。德宗从兴元回到长安以后,对于即使是在一个州一个镇拥有兵权的将领,一律务求宽容忍让。每当浑奏陈事情,未被皇帝送交门下省与中书省时,他总是私自欢喜地说:“皇上不曾怀疑我。”所以,他能够使功劳与声名保持终生。
[19]六州党项自永泰以来居于石州,永安镇将阿史那思侵渔不已,党项部落悉逃奔河西。
[19]自从永泰年间以来,六州党项便在石州居住。永安镇将阿史那思无休止地侵夺吞没六州党项财富,于是党项各部落全部逃奔到河西。
[20]诸军讨吴少诚者既无统帅,每出兵,人自规利,进退不壹。乙未,诸军自溃于小水,委弃器械、资粮,皆为少诚所有。于是始议置招讨使。
[20]讨伐吴少诚的各路兵马既没有统帅,每当出兵时,人们又各自图谋自身的利益,致使军队进退不能统一。乙未(二十六日),各路军马在小水处自行溃散,弃置下来的各种器具和物资食粮,全部被吴少诚所占有。于是,朝廷才开始计议设置招讨使。
[21]吐蕃众五万分击南诏及州,异牟寻与韦皋各发兵御之;吐蕃无功而还。
[21]吐蕃五万人众分别进击南诏与州,异牟寻与韦皋各自征调兵马抵御吐蕃,吐蕃一无所获,只好回军。
十六年(庚辰、800)
十六年(庚辰,公元800年)
[1]春,正月,恒冀、易定、陈许、河阳四军与吴少诚战,皆不利而退。夏绥节度使韩全义本出神策军,中尉窦文场爱厚之,荐于上,使统诸军讨吴少诚。二月,乙酉,以全义为蔡州四面行营招讨使,十七道兵皆受全义节度。
[1]春季,正月,恒冀、易定、陈许、河阳四镇军马与吴少诚交战,全部失利撤退。夏绥节度使韩全义本来出自神策军,中尉窦文场赏识厚待于他,把他推荐给皇上,让他统领各镇军马讨伐吴少诚。二月,乙酉(十七日),德宗任命韩全义为蔡州四面行营招讨使,十七道兵马都要接受韩全义的节制调度。
[2]宣武军自刘玄佐薨,凡五作乱,士卒益骄纵,轻其主帅。韩弘视事数月,皆知其主名;有郎将刘锷,常为唱首。三月,弘陈兵牙门,召锷及其党三百人,数之以“数预于乱,自以为功”,悉斩之,血流丹道。自是至弘入朝二十一年,士卒无一人敢欢呼于城郭者。
[2]自从刘玄佐去世以来,宣武军共计发生了五次变乱,将士愈发骄横放纵,轻视本军主帅。韩弘就任治事几个月以后,对变乱头领的名字都了解清楚了。有一个叫刘锷的郎将,经常第一个带头闹事。三月,韩弘在牙门前面陈列兵马,召来刘锷与他的同伙三百人,数说他们是“屡次参予变乱,还自认为立下功劳”,将他们全部斩杀,鲜血染红了道路。自此以后,直至韩弘入京朝见,共有二十一年,没有一个士卒敢在城邑内外喧哗叫闹。
[3]义成监军薛盈珍为上所宠信,欲夺节度使姚南仲军政,南仲不从,由是有隙。盈珍谮其幕僚马总,贬泉州别驾。福建观察使柳冕谋害总以媚盈珍,遣幕僚宝鼎薛戎摄泉州事,使按致总罪,戎为辩析其无辜;冕怒,召戎,囚之,使守卒恣为侵辱。如此弥月,徐诱之使诬总,戎终不从;总由是获免。冕,芳之子也。
[3]义成监军薛盈珍受到德宗的宠爱信任,打算削夺节度使姚南仲的军权,姚南仲不肯依从,由此两人便结下嫌隙。薛盈珍诬陷姚南仲幕府中的僚属马总,使他被贬为泉州别驾。福建观察使柳冕为了向薛盈珍献媚而图谋陷害马总,便派遣幕府的僚属宝鼎人氏薛戎代理泉州事务,让他按察罗致马总的罪名。薛戎却为马总申辩分析,说他是无罪的,柳冕恼怒了,便将薛戎召回,将他囚禁起来,还让看守的士兵肆意凌辱他。就这样过了足足一个月,慢慢地引诱他诬蔑马总,但薛戎始终不肯依从,马总因此得以免罪。柳冕是柳芳的儿子。
盈珍屡毁南仲于上,上疑之。盈珍乃遣小吏程务盈乘驿诬奏南仲罪。牙将曹文洽亦奏事长安,知之,晨夜兼行,追及务盈于长乐驿,与之同宿,中夜,杀之,沈盈珍表于厕中;自作表雪南仲之冤,且首专杀之罪,亦作状白南仲,遂自杀。明旦,门不启,驿吏排之入,得表、状于文洽尸旁。上闻而异之,征盈珍入朝;南仲恐盈珍谗之益深,亦请入朝。夏,四月,丙子,南仲至京师,待罪于金吾;诏释之,召见。上问:“盈珍扰卿邪?”对曰:“盈珍不扰臣,但乱陛下法耳。且天下如盈珍辈,何可胜数!虽使羊、杜复生,亦不能行恺悌之政,成攻取之功也。”上默然,竟不罪盈珍,仍使掌机密。
薛盈珍屡次向德宗诽谤姚南仲,德宗便怀疑他了。于是薛盈珍派下级官吏程务盈乘坐驿车上京以不实之辞参奏姚南仲的罪过。这时,牙将曹文洽也正要前往长安申奏事由,了解此事以后,他昼夜兼程,在长乐驿追上了程务盈,与他一起住宿。到了半夜,曹文洽将程务盈杀死,把薛盈珍的上表投到厕所中,自己写了昭雪姚南仲冤屈的表章,而且自首擅自杀人的罪过,又写了禀告姚南仲的状文,于是自杀了。第二天早晨,曹文洽住房的门打不开,驿站的吏卒撞门而入,在曹文洽的尸体旁边发现了他的表章与状文。德宗听说此事以后感到诧异,便征召薛盈珍入京朝见。姚南仲担心薛盈珍会更加起劲地谗毁他,因此也请求入京朝见。夏季,四月,丙子(初八),姚南仲来到京城,在金吾仗等候治罪,德宗颁诏决定释放他并召见他。德宗问他说:“是薛盈珍干扰你吗?”姚南仲说:“薛盈珍不是干扰我,而是败坏陛下的法度啊。况且全国像薛盈珍这种人,哪里可以数得过来呢!即使让晋朝的羊祜、杜预重新活过来,也不能施行和谐简易的政务,成就克敌取胜的功业啊。”德宗沉默不语,终究不肯惩罚薛盈珍,依然让他执掌机要职任。
盈珍又言于上曰:“南仲恶政,皆幕僚马少微赞之也。”诏贬少微江南官,遗中使送之,推坠江中而死。
薛盈珍又向德宗进言说:“姚南仲实行的不良的军政措施,都是幕府僚属马少微助成的。”于是德宗颁诏将马少微贬黜为长江以南的官员,派遣中使护送他,将他推落到长江中淹死了。
[4]黔中观察使韦士宗,政令苛刻;丁亥,牙将傅近等逐之,出奔施州。
[4]黔中观察使韦士宗施行的行政措施与法令繁琐刻薄。丁亥(十九日),牙将傅近等人驱逐韦士宗,韦士宗出逃到施州。
[5]新罗王敬则卒,庚寅,册命其嫡孙俊邕为新罗王。
[5]新罗王金敬信去世。庚寅(二十二日),德宗册封他的嫡孙金俊邕为新罗王。
[6]韩全义素无勇略,专以巧佞货赂结宦官得为大帅,每议军事,宦者为监军者数十人坐帐中争论,纷然莫能决而罢。天渐暑,士卒久屯沮洳之地,多病疫,人有离心。五月,庚戌,与吴少诚将吴秀、吴少阳等战于南广利原,锋镝才交,诸军大溃;秀等乘之,全义退保五楼。少阳,沧州清池人也。
[6]韩全义平素并不勇武,也没有谋略,专门靠着逢迎讨好和财物贿赂来结纳宦官,才得以担当各军的主帅。每当计议军政事务时,担任监军的宦官几十个人坐在帐幕中议论纷纭,争执难下,难以裁决,只好作罢。天气逐渐炎热,士兵长期屯驻在低洼潮湿地带,许多人得了瘟疫,人心有些涣散了。五月,庚戌(十三日),韩全义与吴少诚的将领吴秀、吴少阳等人在水南面的广利原交战,才一交锋,韩全义所率各军纷纷溃退,吴秀等人压了上来,韩全义退军防守五楼。吴少阳是沧州清池人。
[7]山南东道节度使于因讨吴少诚,大募战士,缮甲厉兵,聚敛货财,恣行诛杀,有据汉南之志,专以慢上陵下为事。上方姑息藩镇,知其所为,无如之何。诬邓州刺史元洪脏罪,朝廷不得已流洪端州,遣中使护送至枣阳。遣兵劫取归襄州,中使奔归。表洪责太重,上复以洪为吉州长史;乃遣之。又怒判官薛正伦,奏贬峡州长史;比敕下,怒已解,复奏留为判官。上一一从之。
[7]由于讨伐吴少诚,山南东道节度使于大规模募集士兵,整治衣甲,砥砺刀兵,搜刮物资钱财,任意杀害部下,有盘踞汉水以南地区的企图,专门以欺上凌下为能事。德宗正对藩镇存心宽容忍让,虽然知道他做的事情,但又拿他没有办法。于诬告邓州刺史元洪犯有贪赃的罪行,朝廷出于无奈,将元洪流放端州 ,派遣中使护送他前往枣阳,于派兵劫持元洪返回襄州,中使逃了回去。于上表说对元洪的责罚过于严重,德宗便又任命洪为吉州长史,于这才让元洪前去吉州。于又曾恼怒判官薛正伦,上奏将他贬为峡州长史。及至敕书颁发下来时,于的怒气已经平息,便再奏请将薛正伦留任为判官,德宗完全依从了他的要求。
[8]徐、泗、濠节度使张建封镇彭城十馀年,军府称治,病笃,请除代人。辛亥,以苏州刺史韦夏卿为徐、泗、濠行军司马。敕下,建封已薨。夏卿,执谊之从祖兄也。徐州判官郑通诚知留后,恐军士为变,会浙西兵过彭城,通诚欲引入城为援。军士怒,壬子,数千人斧库门,出甲兵擐执之,围牙城,劫建封子前虢州参军令知军府事,杀通诚及大将段伯熊等数人,械系监军,上闻之,以吏部员外郎李为徐州宣慰使。直抵其军,召将士宣朝旨,谕以祸福,脱监军械,使复其位,凶党不敢犯。上表称兵马留后,以非朝命,不受,使削去,然后受之以归。
[8]徐、泗、濠节度使张建封镇守彭城十多年,所主持的军府号称政务清明。在病危时,他请求任命替代自己的人。辛亥(十四日),德宗任命苏州刺史韦夏卿为徐、泗、濠行军司马。敕书颁布下来时,张建封已经去世。韦夏卿是韦执谊的堂兄。徐州判官郑通诚掌管留后事务,担心将士发起变乱,适逢浙西的兵马经过彭城,郑通诚打算延引浙西军进城援助自己。将士们愤怒,壬子(十五日),好几千人用斧头劈开仓库的大门,取出铠甲兵器,全付武装起来,包围了牙城,劫持了张建封的儿子、前虢州参军张,让他掌管军府事务,还杀死郑通诚以及大将段伯熊等几个人,将监军用枷锁拘禁起来。德宗听了这一消息后,任命吏部员外郎李为徐州宣慰使。李径直抵达彭城军中,召集将士,宣布朝廷的旨意,以祸福去就的道理开导他们,解除了监军的枷锁,让他恢复原来的职位,参加变乱的一伙人都不敢冒犯。张献上表章,自称兵马留后,李认为张的兵马留后职务不是朝廷任命的,不肯接受,让他除去这一称谓,然后才接受表章,带着回朝廷去。
[9]灵州破吐蕃于乌兰桥。
[9]灵州兵马在乌兰桥打败吐蕃。
[10]丙寅,韦士宗复入黔中。
[10]丙寅(二十九日),韦士宗重新进入黔中军府。
[11]湖南观察使河中吕渭奏发永州刺史阳履赃贿;履表称所敛物皆备进奉,上召诣长安,丁丑,命三司使鞫之,诘其物费用所归,履曰:“已市马进之矣。”又诘“马主为谁?马齿几何?”对曰:“马主,东西南北之人,今不知所之;按《礼》,齿路马有诛,故不知其齿。”所对率如此。上悦其进奉之言,释之,但免官而已。
[11]湖南观察使河中人吕渭上奏揭发永州刺史阳履贪污行贿,阳履上表自称所征收的物品都是准备进献的贡物,德宗传召阳履来到长安。丁丑(疑误),德宗命令三司审讯阳履,问他征收物品所得到的物资费用到哪里去了。阳履说:“已经购买马匹进献上来了。”又问他:“卖马的主人是谁?马匹的年齿是多少?”阳履回答说:“卖马的主人是东西南北的人,现在我不知道他们到哪里去了。根据《曲礼》的说法,倘若估量君主所用马匹的年齿,是要遭受责罚的,所以我不知道马匹的年齿。”阳履的答复大概就是这样。德宗喜欢他进献贡物的说法,便释放了他,仅仅免除了他的官职罢了。
[12]丙戌,加淄青节度使李师古同平章事。
[12]丙戌(疑误),德宗加封淄青节度使李师古为同平章事。
[13]徐州乱兵为张表求旄节,朝廷不许;加淮南节度使杜佑同平章事,兼徐、濠、泗节度使,使讨之。佑大具舟舰,遣牙将孟准为前锋;济淮而败,佑不敢进。泗州刺史张出兵攻桥,大败而还。朝廷不得已除徐州团练使,以为泗州留后,濠州刺史杜兼为濠州留后,仍加佑兼濠泗观察使。
[13]徐州变乱的士兵替张上表邀求节度使的旌节,朝廷不肯答应,而加封淮南节度使杜佑为同平章事,兼任徐、濠、泗节度使,让他讨伐徐州。杜佑大力备办船只,派遣牙将孟准担任前锋,但是横渡淮水时失败了,杜佑不敢前进。泗州刺史张派兵进攻桥,大败而回。朝廷出于无奈,只好任命张为徐州团练使,任命张为泗州留后,任命濠州刺史杜兼为濠州留后,还加封杜佑兼任濠、泗观察使。
兼,正伦五世孙也,性狡险强忍。建封之疾亟 也,兼阴图代之,自濠州疾驱至府。幕僚李藩与同列,入问建封疾,出见之,泣曰:“仆射疾危如此,公宜在州防遏,今弃州此来,欲何为也!宜速去,不然,当奏之。”兼错愕出不意,遂径归。建封薨,藩归扬州,兼诬奏藩于建封之薨摇动军情,上大怒,密诏杜佑使杀之;佑素重藩,怀诏旬日不忍发,因引藩论佛经曰,“佛言果报,有诸?”藩曰:“有之。”佑曰:“审如此,君宜遇事无恐。”因出诏示藩。藩神色不变,曰:“此真报也。”佑曰:“君慎勿出口,吾已密论,用百口保君矣。”上犹疑之,召藩诣长安,望见藩仪度安雅,乃曰:“此岂为恶者邪!”即除秘书郎。
杜兼是杜正伦的五世孙,生性狡黠阴险,强悍残忍。在张建封病危时,杜兼图谋替代张建封,从濠州急忙快马赶到军府,军府的僚属李藩与同事们进去问候张建封的病情,出来时,看见了杜兼,便哭泣着说:“张仆射的疾病危险到如此地步,你应当留在濠州,防止意外,现在你却丢开州城,来到这里,你打算干什么呢?你最好赶快离开,否则我准会参奏你的。”杜兼仓猝惊惧,出于意料之外,于是径直回去了。张建封去世后,李藩回扬州。杜兼以不实之辞奏陈李藩在张建封去世之际动摇军心,德宗大怒,暗中颁诏命令杜佑将李藩杀掉。杜佑素来器重李藩,将诏书在怀中揣了十天,不忍心实施,于是叫来李藩,与他谈论佛经说:“佛家讲究因果报应,有这回事吗?”李藩说:“有这回事。”杜佑说:“假如确实如此,你遇到事情最好不要恐慌。”于是他拿出诏书,给李藩看。李藩神情容色一点也没有改变,他说:“这是真正的报应啊。”杜佑说:“你小心别说出去,我已经秘密上奏论陈,用我一家百口来担保你了。”德宗仍然怀疑李藩,传召李藩来到长安,看到李藩仪表风度安闲优雅,这才说:“这怎么会是作恶的人呢!”当即任命李藩为秘书郎。
[14]新罗王俊邕卒,国人立其子重熙。
[14]新罗王金俊邕去世,国中的人们拥立他的儿子金重熙为王。
[15]秋,七月,吴少诚进击韩全义于五楼,诸军复大败,全义夜遁,保水县城。
[15]秋季,七月,吴少诚在五楼进击韩全义,各路军马再次大败,韩全义连夜逃走,去防守水县城。
[16]卢龙节度使刘济弟源为涿州刺史,不受济命;济引兵击擒之。
[16]卢龙节度使度刘济的弟弟刘源担任涿州刺史,不服从刘济的命令,刘济领兵进击并擒获了他。
[17]九月,癸卯,义成节度使卢群薨;甲戌,以尚书左丞李元素代之。贾耽曰:“凡就军中除节度使,必有爱憎向背,喜惧者相半,故众心多不安。自今愿陛下只自朝廷除人,庶无他变。”上以为然。
[17]九月,癸卯(初八),义成节度使卢群去世。甲戌(疑误),德宗任命尚书左丞李元素替代卢群的职位。贾耽说:“凡是由军队中就地任命节度使,肯定会有爱憎不一,向背各异的情况发生,喜欢与恐惧的人们各占一半,所以大家的心绪往往难以安定。从今以后,希望陛下只从朝廷中任命人员,大约就不会发生别的变故了。”德宗认为贾耽讲得很对。
[18]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郑馀庆与户部侍郎、判度支于素善,所奏事,馀庆多劝上从之。上以为朋比,庚戌,贬馀庆郴州司马,泉州司户。,之兄也。
[18]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郑馀庆与户部侍郎、判度支于素来友善,于上奏的事情,郑馀庆往往劝说德宗依从他的意见,德宗认为他们相互勾结。庚戌(十五日),德宗将郑馀庆贬为郴州司马,将于贬为泉州司户。于是于的哥哥。
[19]癸丑,吴少诚进逼激水数里置营,韩全义复帅诸军退保陈州。宣武、河阳兵私归本道,独陈许将孟元阳、神策将苏光荣帅所部留军水。全义以诈诱昭义将夏侯仲宣、义成将时昂、河阳将权文变、河中将郭湘等,斩之,欲以威众。全义至陈州,刺史刘昌裔登城谓之曰:“天子命公讨蔡州,今乃来此,昌裔不敢纳,请舍于城外。”既而昌裔赍牛酒入全义营犒师,全义惊喜,心服之。己未,孟元阳等与吴少诚战,杀二千余人。
[19]癸丑(十八日),吴少诚进军逼迫到距离水县只有几里的地方安置营垒,韩全义又率领各军退保陈州。宣武、河阳兵马私自返回本道,只有陈许将领孟元阳、神策军将领苏光荣率领部下留在水县。韩全义使用诈谋将昭义将领夏侯仲宣、义成将领时昂、河阳将领权文变、河中将领郭湘等人诱来,斩杀了他们,打算借此威慑人众。韩全义来到陈州时,刺史刘昌裔登上城楼对他说:“天子命令你讨伐蔡州,现在你却到这里来,我不敢接纳你们,请在城外住宿吧。”不久,刘昌裔带着牛酒,来到韩全义的营地犒劳将士,韩全义喜出望外,心中折服了。己未(二十四日),孟元阳等人与吴少诚接战,杀掉两千多人。
[20]庚申,以太常卿齐抗为中书舍人、同平章事。
[20]庚申(二十五日),德宗任命太常卿齐抗为中书舍人、同平章事。
[21]癸亥,以张为徐州留后。
[21]癸亥(二十八日),德宗任命张为徐州留后。
[22]冬,十月,吴少诚引兵还蔡州。先是,韦皋闻诸军讨少诚无功,上言“请以浑、贾耽为元帅,统诸军。若重烦元老,则臣请以精锐万人下巴峡,出荆楚以剪凶逆。不然,因其请罪而赦之,罢两河诸军以休息公私,亦策之次也。若少诚一旦罪盈恶稔,为麾下所杀,则又当以其爵位授之,是除一少诚,生一少诚,为患无穷矣。”贾耽言于上曰:“贼意盖亦望恩贷,恐须开其生路;”上从之。会少诚致书币于监官军者求昭洗,监军奏之。戊子,诏赦少诚及彰义将士,复其官爵。
[22]冬季,十月,吴少诚领兵返回蔡州。在此之前,韦皋听说各军讨伐吴少诚毫无功效,便进言说:“请任命浑、贾耽为元帅,统领各军。如果陛下不愿意烦劳资高望重的大臣,那么,我请求带领精锐兵马一万人直下巴峡,东出荆楚,前去剿灭凶顽忤逆。否则请趁着吴少诚承认罪过的时机便赦免了他,停罢两河各军,以便使公家与私人得以休养生息,这也算是次一等的策略了。倘若吴少诚有朝一日罪恶满盈,被部下杀掉,便又要将吴少诚的官爵职位授给谋杀者,这是除去一个吴少诚,又生出一个吴少诚,就会祸患无穷尽了。”贾耽对德宗说:“叛贼的本意大概也是希望陛下能够宽宥他们,恐怕需要给他们留出一条生路。”德宗听从了他的建议。适逢吴少诚给官军的监军送去书信与财物,要求为他洗清冤诬,监军将此意奏报上去。戊子(二十三日),德宗颁诏赦免吴少诚以及彰义军的将士,恢复他们的官职爵位。
[23]己丑,河东节度使李说薨;甲午,以其行军司马郑儋为节度使。上择可以代儋者,以刑部员外郎严绶尝以幕僚进奉,记其名,即用为行军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