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纪六 高祖武皇帝六普通五年(甲辰、524)

  梁纪六 梁武帝普通五年(甲辰,公元524年)

  [1]春,正月,辛丑,魏主祀南郊。

  [1]春季,正月辛丑(二十日),北魏孝明帝在南郊祭天。

  [2]三月,魏以临淮王都督北讨诸军事,讨破六韩拔陵。

  [2]三月,北魏委任临淮王元都督北讨诸军事,去讨伐破六韩拔陵。

  夏,四月,高平镇民赫连恩等反,推敕勒酋长胡琛为高平王,攻高平镇以应拔陵。魏将卢祖迁击破之,琛北走 。

  夏季,四月,高平镇民赫连恩等人造反,推举敕勒酋长胡琛为高平王,并攻打高平镇,以便响应破六韩拔陵。北魏将领卢祖迁击败了他们,胡琛北逃而去。

  卫可孤攻怀朔镇经年,外援不至,杨钧使贺拔胜诣临淮王告急。胜募敢死少年十余骑,夜伺隙溃围出,贼骑追及之,胜曰:“我贺拔破胡也”,贼不敢逼。胜见于云中,说之曰:“怀朔被围,旦夕沦陷,大王今顿兵不进;怀朔若陷,则武川亦危,贼之锐气百倍,虽有良、平,不能为大王计矣。”许为出师。胜还,复突围而入。钧复遣胜出觇武川,武川已陷。胜驰还,怀朔亦溃,胜父子俱为可孤所虏。

  卫可孤攻打怀朔镇整整一年了,外面援军不到,杨钧指派贺拔胜到临淮王元那里去告急。贺拔胜招募了十余名不怕死的少年骑兵,在夜间瞅空子突围而出,卫可孤的骑兵追上了他们,贺拔胜喊道:“我是贺拔破胡。”追兵们便吓得不敢逼近了。贺拔胜在云中见到了元,向他游说道:“怀朔被围,沦陷于敌就在眼前,大王现在却按兵不动。怀朔如果陷于放手,那么武川也将告危,那时贼寇的锐气将百倍增加,即使有张良、陈平在,也无法为大王您计议了。”元答应出兵援救怀朔。贺拔胜返回,又突围而入城。杨钧又派遣贺拔胜出城去侦察武川的情况,去之后,武川已经失陷。贺拔胜快马驰还,很快怀朔也被攻破,贺拔胜父子俱被卫可孤俘虏。

  五月,临淮王与破六韩拔陵战于五原,兵败,坐削除官爵。安北将军陇西李叔仁又败于白道,贼势日盛。

  五月,临淮王元同破六韩拔陵在五原交战,战败,元因而获罪被削除官爵。安兆将军陇西人李叔仁也在白道战败,因此贼兵的势力日益强盛了。

  魏主引丞相、令、仆、尚书、侍中、黄门于显阳殿,问之曰:“今寇连恒、朔,逼近金陵,计将安出?”吏部尚书元义请遣重臣督军镇恒、朔以捍寇,帝曰:“去岁阿那叛乱,遣李崇北征,崇上表求改镇为州,朕以旧章难革,不从其请。寻崇此表,开镇户非冀之心,致有今日之患;但既往难追,聊复略论耳。然崇贵戚重望,器识英敏,意欲遣崇行,何如?”仆射萧宝寅等皆曰:“如此,实合群望。”崇曰:“臣以六镇遐僻,密迩寇戎,欲以慰悦彼心,岂敢导之为乱!臣罪当就死,陛下赦之;今更遣臣北行,正是报恩改过之秋。但臣年七十,加之疲病,不堪军旅,愿更择贤材。”帝不许。义,天赐之子也。

  北魏孝明帝把朝廷中的丞相、令、仆、尚书、侍中、黄门等大臣召到显阳殿,问他们:“如今恒、朔之地贼寇蜂起,逼近祖先陵墓金陵,怎么办?”吏部尚书元义请求派遣朝廷重臣督领军队镇守恒、朔,以抵御贼寇,孝明帝说:“去年阿那叛乱,派遣李崇北征,李崇上表请求改镇为州,联因为旧的章程难以变更,便没有听从他的请求。思量李崇这个上表,开启了镇上人家的非份之想,以致有今日之患。但是过去的事情难以挽回,这里只是顺便说一下罢了。然而李崇是皇亲贵戚,名望甚重,气量大,识见远,英武机敏,我想派他前去,你们看如何呢?”仆射萧宝寅等都说:“这样决定,非常符合众人之心。”李崇说:“我考虑到六镇地处偏远,贼寇密布,提出改镇为州是为了安慰取悦当地人之心,岂敢引导他们作乱呢?我罪该万死,陛下仁慈而赦免了我,如今更要派我北行,这对我正是一个报恩改过的机会。但是我年已七十,加之疲病在身,不堪于军旅之事了。希望能另外选择优秀人材。”孝明帝没有答应。元义是元天赐的儿子。

  臣光曰:李崇之表,乃所以销祸于未萌,制胜于无形。魏肃宗既不能用,及乱生之后,曾无愧谢之言,乃更以为崇罪,彼不明之君,乌可与谋哉!《诗》云:“听言则对,诵言如醉,匪用其良,覆俾我悖”,其是之谓矣。臣  [13]柔然国王阿那替北讨破六韩拔陵,北魏派遣牒云具仁送去各种物品慰劳赏赐他们。阿那率众十万,从武川出发,西进沃野,多次打败破六韩拔陵的军队。夏季,四月,北魏孝明帝又派遣中书舍人冯俊去慰劳赏赐阿那。阿那的部落渐渐强大了起来,便自称为敕连头兵豆伐可汗。

  [14]魏元义虽解兵权,犹总任内外,殊不自意有废黜之理。胡太后意犹豫未决,侍中穆绍劝太后速去之。绍,亮之子也。潘嫔有宠于魏主,宦官张景嵩说之云,“义欲害嫔”。嫔泣诉于帝曰:“义非独欲害妾,将不利于陛下。”帝信之,因义出宿,解义侍中。明旦,义将入宫,门者不纳。辛卯,太后复临朝摄政,下诏追削刘腾官爵,除义名为民。

  [14]北魏元义虽然被解除了兵权,但还总管朝廷内外之事,所以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被废黜的可能。胡太后心里也犹豫不决,侍中穆绍劝说胡太后迅速除去元义。穆绍是穆亮的儿子。潘嫔有宠于孝明帝,宦官张景俊游说她,说:“元议要谋害您。”潘嫔也哭着向孝明帝诉说:“元义不仅仅要害我,而且还将对陛下使坏。”孝明帝相信了他们的话,便借元义出宫住宿之机,解除了他的侍中之职。第二天早晨,元义将要进宫。守门的没有让他进去。辛卯(十七日),胡太后再次临朝摄政。她下诏书追削去刘腾的官爵,把元义贬为平民。

  清河国郎中令韩子熙上书为清河王怿讼冤,乞诛元义等曰:“昔赵高柄秦,令关东鼎沸;今元义专魏,使四方云扰。开逆之端,起于宋维,成祸之末,良由刘腾,宜枭首宫,斩骸沈族,以明其罪。”太后命发刘腾之墓,露散其骨,籍家没赀,尽杀其养子。以子熙为中书舍人。子熙,麒麟之孙也。

  清河国的郎中令韩子熙上书朝廷为清河王元怿鸣冤,请求诛死元义等人,上书中说道:“昔日赵高执掌秦国,使得关东民变汹涌;如今元义专权魏国,崐导致四方祸乱纷起。由宋维起,开启了逆乱之端,而最终演变成祸难则实由刘腾而致。应该将宋维斩首示众,将刘腾的坟墓掘开,鞭尸灭族,以向世人宣明他们的罪行。”胡太后命令人挖开了刘腾的坟墓,把他的尸骨抛散,没收了他的家财,将他的养子全部杀尽。胡太后任命韩子熙为中书舍人。韩子熙是韩麒麟的孙子。

  初,宋维父弁常曰:“维性疏险,必败吾家。”李崇、郭祚、游肇亦曰:“伯绪凶疏,终倾宋氏,若得杀身,幸矣。”维阿附元义,超迁至洛州刺史,至是除名,寻赐死。

  原先,宋维的父亲宋弁经常说:“宋维生性粗野险毒,一定会败坏我家。”李崇、郭祚、游肇也说:“宋伯绪凶狠粗暴,终究会颠倾宋家,如果能得到只有自己被杀的结局,则是万幸。”宋维阿腴投靠元义,被越级提升为洛阳刺史,到现在因元义倒台而被除名,很快又被赐死。

  义之解领军也,太后以义党与尚强,未可猝制,乃以侯刚代义为领军以安其意。寻出刚为冀州刺史,加仪同三司,未至州,黜为征虏将军,卒于家。太后欲杀贾粲,以义党多,恐惊动内外,乃出粲为济州刺史,寻追杀之,籍没其家。唯义以妹夫,未忍行诛。

  元义被解除领军职务之后,胡太后因为元义的党羽势力还很强大,不能立即制约住,便让侯刚代替元义担任领军,以便暂时稳住这些人。很快又让侯刚出任冀州刺史,并加仪同三司之号,但是侯刚还没有去冀州上任,又被降为征虏将军,死在家中。胡太后想杀贾粲,但考虑到元义的党徒众多,但心惊动朝廷内外,于是让贾粲出任济州刺史,不及又派人追上杀了他,他的家产、人口全部没收入官府。只有元义因为是胡太后的妹夫,便没有忍心杀掉他。

  先是给事黄门侍郎元顺以刚直忤义意,出为齐州刺史;太后征还,为侍中。侍坐于太后,义妻在太后侧,顺指之曰:“陛下奈何以一妹之故,不正元义之罪,使天下不得伸其冤愤!”太后嘿然。顺,澄之子也。他日,太后从容谓侍臣曰:“刘腾、元义昔尝邀朕求铁券,冀得不死,朕赖不与。”韩子熙曰:“事关生杀,岂系铁券!且陛下昔虽不与,何解今日不杀!”太后怃然。未几,有告“义及弟瓜谋诱六镇降户反于定州,又招鲁阳诸蛮侵扰伊阙,欲为内应。”得其手书,太后犹未忍杀之。群臣固执不已,魏主亦以为言,太后乃从之,赐义及弟瓜死于家,犹赠义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尚书令。江阳王继废于家,病卒。前幽州刺史卢同坐义党除名。

  早先之时,给事黄门侍郎元顺因刚直不阿而逆犯了元义,元义便把他贬出朝廷,前去担任齐州刺史,胡太后召回了他,任命他为侍中。一次,元顺陪胡太后坐着,元义的妻子坐在太后一侧,元顺指着元义妻子说道:“陛下为何因一个妹妹的原故,便不惩处元义的罪行,致使天下之人不能伸其冤愤!”说得胡太后哑口无言。元顺是元澄的儿子。有一天,胡太后从容地对侍臣们说:“刘腾和元义过去曾经向我请求得到铁券,希望能获得任何时候都不被处以死罪的特权,但是朕横竖都没有给他们。”韩子熙说:“事关生杀,难道决定于铁券!且陛下过去虽然没给他们铁券,不明白今日为何不杀掉他!”胡太后听后怅然不已。不久,有人上告:“元义和弟弟元瓜密谋引诱六镇的降户在定州反叛,又招鲁阳的蛮族部落侵扰伊阙,他们则准备作内应。”得到了元义的亲笔谋反信件,胡太后还不忍杀他。众臣们坚持要杀元义,孝明帝也说要杀元义,胡太后才听了众人的意见,令元义和弟弟元瓜在家中自尽,但是还赠于元义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尚书令之职。元义的父亲江阳王元继被罢黜在家,最后病死。前幽州刺史卢同因系元义同党而获罪,被除名。

  太后颇事妆饰,数出游幸,元顺面谏曰:“《礼》,妇人夫没自称未亡人,首去珠玉,衣不文采。陛下母临天下,年垂不惑,修饰过甚,何以仪刑后世!”太后惭而还宫,召顺,责之曰:“千里相征,岂欲众中见辱邪!”顺曰:“陛下不畏天下之笑,而耻臣之一言乎!”

  胡太后颇事妆饰打扮,数次出外游乐,元顺面谏她:“《礼》中规定,妇人丈夫去世之后自称为未亡人,头上去掉珠玉之饰,穿的衣服上面不加色彩花样。陛下母临天下,年近四十,修饰打扮的太过分了,何以为后世作出榜样呢?”胡太后听了惭愧地回到宫中,召来元顺,斥责他说:“我把你从千里之外征召回来,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当着众人之面羞辱我吗?”元顺回答:“陛下为什么不害怕天下人讥笑,而只为我的一句话感到羞耻呢?” 顺与穆绍同直,顺因醉入其寝所,绍拥被而起,正色让顺曰:“身二十年侍中,与卿先君亟连职事,纵卿方进用,何宜相排突也!”遂谢事还家,诏谕久之,乃起。

  元顺与穆绍同在宫中值宿,元顺因喝醉酒而进入穆绍的寝室,穆绍拥被而起,严厉地责斥元顺说:“我做了二十年的侍中,与你的父亲屡次在一起共事,即使你刚刚得到重用,也不应该对我这么唐突呀!”于是便辞职回家,胡太后劝谕了他很长一阵子,他才重新回到宫中任职。

  初,郑羲之兄孙俨司徒胡国珍行参军,私得幸于太后,人未之知。萧宝寅之西讨,以俨为开府属。太后再摄政,俨请奉使还朝,太后留之,拜谏议大夫、中书舍人,领尚食典御,昼夜禁中;每休沐,太后常遣宦者随之,俨见其妻,唯得言家事而已。中书舍人乐安徐纥,粗有文学,先以谄事赵修,坐徒桴罕。后还,复除中书舍人,又谄事清河王怿;怿死,出为雁门太守。还洛,复谄事元义。义败,太后以纥为怿所厚,复召为中书舍人,纥又谄事郑俨 。俨以纥有智数,仗为谋主;纥以俨有内宠,倾身承接,共相表里,势倾内外,号为徐、郑。

  当初,郑羲的哥哥的孙子郑俨但任司徒胡国珍的行参军,胡太后和他私通,但是外人都不知道。萧宝寅西征之时,任命郑俨为开府属。胡太后再次摄政之后,郑俨向萧宝寅请求奉命出使回朝,胡太后留下了他,委任他为谏议大夫、中书舍人,并兼尚食典御,昼夜住在宫中;每到放假之日,郑俨回家,胡太后经常派遣宦官跟随着他,郑俨见到妻子,只能说一些家事而已。中书舍人乐安人徐纥,稍微有点文采,原先他靠谄媚追随赵修,受牵连而贬迁罕。后来回朝,重新任为中书舍人,又巴结投靠清河王元怿;元怿死后,他出任雁门太守。回到洛阳之后,他又讨好投身于元义。元义垮台之后,胡太后因为徐纥是元怿所厚待之人,又召任他为中书舍人,因此,徐纥又开始攀附郑俨。郑俨因为徐纥有智术,便依靠他为自己出谋划策;徐纥因为郑俨有胡太后之宠,便对郑俨曲身迎奉,两个相为表里,权倾朝野,人称为徐、郑。

  俨累迁至中书令、车骑将军;纥累迁至给事黄门侍郎,仍领舍人,总摄中书、门下之事,军国诏令莫不由之。纥有机辩强力,终日治事,略无休息,不以为劳。时有急诏,令数吏执笔,或行或卧,人别占之,造次俱成,不失事理。然无经国大体,专好小数,见人矫为恭谨,远近辐凑附之。

  郑俨升迁到中书令、车骑将军。徐纥升到给事黄门侍郎,仍兼舍人,总管中书省、门下省的事务,军政方面的诏书命令都由他负责。徐纥有机智,辩才好,精力旺盛,整日处理事务,很少休息,不感到劳累。在急于发出诏书之时,徐纥命令几个属吏执笔,自己一会儿在地上走动,一会儿卧在床上,分别对每人口述诏书内容,让他们记下,很快几篇诏书都写成了,而没有不合事理之处。但是,徐纥没有治理国家的大才,专门喜好小技,见到人则有意做出恭敬小心的样子,远近之人都投靠依附他。

  给事黄门侍郎袁翻、李神轨皆领中书舍人,为太后所信任,时人云神轨亦得幸于太后,众莫能明也。神轨求婚于散骑常侍卢义僖,义僖不许。黄门侍郎王诵谓义僖曰:“昔人不以一女易众男,卿岂易之邪!”义僖曰:“所以不从者,正为此耳。从之,恐祸大而速。”诵乃坚握义僖手曰:“我闻有命,不敢以告人。”女遂适他族。临婚之夕,太后遣中使宣敕停之,内外惶怖,义僖夷然自若。神轨,崇之子;义僖,度世之孙也。

  给事黄门侍郎袁翻、李神轨都兼中书舍人,得到胡太后的信任,当时的人们讲李神轨也和胡太后私通,众人不能辨明真假。李神轨求散骑常侍卢义僖把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卢义僖不答应。黄门侍郎王诵对卢义僖说:“从前的人不以一个女儿夫家灭族而殃及几个儿子,您岂会如此做呢!”卢义僖说:“我之所以没有答应,正是为的这个。如果答应了李神轨之请,恐怕灾祸既大且来的快。”王诵于是紧握住卢义僖的手说:“我听了你的这一见教,不敢拿来告诉别人,一定保守机密。”因此,卢义僖的女儿便嫁给他姓之人。出嫁的前夜,胡太后派中使宣旨让停嫁,卢家内外一片惶恐不安,只有卢义僖泰然自若。李神轨是李度世的孙子。

  [15]胡琛据高平,遣其大将万俟奴、宿勤明达等寇魏泾州,将军卢祖迁、伊瓮生讨之,不克。萧宝寅、崔延伯既破莫折天生,引兵会祖迁等于安定,甲卒十二万,铁马八千,军威甚盛。奴军于安定西北七里,时以轻骑挑战,崐大兵未交,辄委走。延伯恃其勇,且新有功,遂唱议先驱击之。别造大盾,内为锁柱,使壮士负以趋,谓之排城,置辎重于中,战士在外,自安定北缘原北上。将战,有贼数百骑诈持文书,云是降簿,且乞缓师。宝寅、延伯未及阅视,宿勤明达引兵自东北至,降贼自西竞下,覆背击之,延伯上马奋击,逐北径抵其营。贼皆轻骑,延伯军杂步卒,战久疲乏,贼乘间得入排城;延伯遂大败,死伤近二万人,宝寅收众,退保安定。延伯自耻其败,乃缮甲兵,募骁勇,复自安定西进,去贼七里结营。壬辰,不告宝寅,独出袭贼,大破之,俄顷,平其数栅。贼见军士采掠散乱,复还击之,魏兵大败,延伯中流矢卒,士卒死者万余人。时大寇未平,复失骁将,朝野为之忧恐。于是贼势愈盛,而群臣自外来者,太后问之,皆言贼弱,以求悦媚,由是将帅求益兵者往往不与。

  [15]胡琛占据高平,派遣他的大将万俟奴、宿勤明达等人入侵北魏的泾州,将军卢祖迁、伊瓮生率兵讨伐万俟奴和宿勤明达,未能取胜。萧宝寅、崔延伯击败莫折天生之后,便领兵在安定同卢祖迁会合,会合之后共有兵卒十二万,甲马八千匹,军威甚壮。万俟奴驻扎在安定西北七里之处,不时地派轻骑挑战,大部队还没有交锋,便退逃。崔延伯依恃自己勇武,而且新近有功,于是便提议要担任先锋去进攻万俟丑奴。崔延伯又另外造了大盾,里面置有锁柱,让壮士们抬着前进,叫做排城,辎重放在里面,战十们在外面,从安定北边沿塬北上。将要开战之时,有数百名敌人的骑兵持着诈称为投降名册的信件来到近前,并且乞求崔延伯暂缓进攻。萧宝寅、崔延伯还没有来得及阅看,宿勤明达便带兵从东北方向到了,而那些诈降的骑兵却从西边争相冲下来,由背后发起了进攻,崔延伯跃身上马奋力拼杀,一直追击到敌人的营盘之下。敌人全是骑兵,而崔延伯的军队中却杂有不少步兵,作战时间长了人员疲乏,敌人便乘机进入了排城;于是崔延伯一败涂地,死伤了近两万人,萧宝寅收拢残部,退守安定。崔延伯因失败而感到耻辱,便修缮兵器,招募骁勇之士,再从安定向西进发,在离敌营七里远近的地方安营扎寨。壬辰(十八日),崔延伯没有报告萧宝寅,便独自出发袭击敌营,大败敌人,转眼之间,敌人的数座栅垒便被夷平。敌人见崔延伯的将士们抢掠财物乱作一团,便又回过头来还击,北魏军队大败,崔延伯中了流箭而身亡,兵卒死者达一万多人。其时,强寇未平反而却失去了一员骁将,北魏朝野因此而忧恐不安。于是敌人的凶焰更加炽盛了,然而回到朝廷中的臣子们,每当胡太后问到讨征情况时,他们都说贼兵力量微弱,不足为虑,以此而讨好、取悦于胡太后,因此将帅们向朝廷请求增兵,往往不给。

  [16]五月,夷陵烈侯裴邃卒。邃深沈有思略,为政宽明,将吏爱而惮之。壬子,以中护军夏侯督寿阳诸军事,驰驿代邃。

[16] 五月,夷陵烈侯裴邃去世。裴邃深沉而有谋略,为政宽厚而明断,将吏们对他既爱又怕。壬子(初八),梁朝委派中护军夏侯督率寿阳军务,让他乘驿马前去代替裴邃。

  [17] 益州刺史临汝侯渊猷遣其将樊文炽、萧世澄等将兵围魏益州长史和安于小剑,魏益州刺史邴虬遣统军河南胡小虎、崔珍宝将兵救之。文炽袭破其栅,皆擒之,使小虎于城下说和安令早降,小虎遥谓安曰:“我栅失备,为贼所擒,观其兵力,殊不足言。努力坚守,魏行台、傅梁州援兵已至。”语未终,军士以刀殴杀之。西南道军司淳于诞引兵救小剑,文炽置栅于龙须山上以防归路。戊辰,诞密募壮士 夜登山烧其栅,梁军望见归路绝,皆汹惧,诞乘而击之,文炽大败,仅以身免,虏世澄等将吏十一人,斩获万计。魏子建以世澄购胡小虎之尸,得而葬之。

  [17]梁朝益州刺史临汝侯萧渊猷派遣自己手下的将领樊文炽、萧世澄等人率兵在小剑围攻北魏的益州长史和安,北魏益州刺史邴虬派遣统军河南人胡小虎、崔珍宝率兵前去援救和安。樊文炽发动袭击,攻破了胡小虎和崔珍玉的栅垒,擒获了他们,并指使胡小虎到城下游说和安,让他早日投降。胡小虎远远地对和安说:“我的栅垒失守,便被贼敌擒俘了。我察看了他们的兵力,实在不足称道。希望你努力,坚决守住,魏行台和傅梁州的援兵已经到了。”胡小虎的话还没有说完,周围的兵士便用刀砍杀了他。北魏西南道军司淳于诞带兵援救小剑,樊文炽在龙须山上修筑栅垒防守在自己军队的退路上。戊辰(二十四日),淳于诞秘密招募壮士,在夜间登上龙须山,放火烧了樊文炽的栅垒,梁朝军队望见归路断绝,人人惊惧不安,淳于诞乘机发起进攻,樊文炽大败,崐他自己一人逃脱,萧世澄等十一个将吏被俘,被斩首的兵卒以万计算。魏子建用萧世澄从梁朝军队手中换回了胡小虎的尸体,然后安葬了他。

  [18]魏魏昌武康伯李崇卒。

  [18]北魏魏昌武康伯李崇去世。

  [19]初,帝纳东昏侯宠姬吴淑媛,七月而生豫章王综,宫中多疑之。及淑媛宠衰怨望,密谓综曰:“汝七月生儿,安得比诸皇子!然汝太子次弟,幸保富贵,勿泄也!”与综相抱而泣。综由是自疑,昼则谈谑如常,夜则于静室闭户,披发席藁,私于别室祭齐七庙。又微服至曲阿拜齐太宗陵,闻俗说割血沥骨,渗则为父子,遂潜发东昏侯冢,并自杀一男试之,皆验,由是常怀异志,专伺时变。综有勇力,能手制奔马;轻财好士,唯留附身故衣,余皆分施,恒致罄乏。屡上便宜,求为边任,上未之许。常于内斋布沙于地,终日跣行,足下生胝,日能行三百里。王、侯、妃、主及外人皆知其志,而上性严重,人莫敢言。又使通问于萧宝寅,谓之叔父。为南兖州刺史,不见宾客,辞讼隔帘听之,出则垂帷于舆,恶人识其面。

  [19]当初,梁武帝收纳了东昏侯的宠姬吴淑媛,七个月之后便生下了豫章王萧综,宫中许多人都怀疑萧综是东昏侯的儿子。到了吴淑媛失宠而心怀怨恨之时,她便秘密地对萧综说:“你七个月就生下来了,怎么能与其他皇子相比!然而你是太子的大弟弟,幸保富贵,千万不要泄露!”说毕便与萧综抱头而哭。从此萧综便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怀疑,在白天他照旧言谈说笑,而到了夜间则关门闭户独处静室,披散着头发,坐在草席之上,私下里在别室中祭祀南齐的七庙祖先。萧综又改换上平民服装到曲阿拜祭齐明帝陵,他听民间流传着把血滴在尸骨上,如果血渗进骨头就说明滴血者与死者为父了关系的方法,便偷偷地挖开了东昏侯的坟墓,并亲自杀死了一个男子来试验,结果他自己的血渗进了东昏侯的尸骨,而被他杀死的那个人的血却没渗进去,于是他便起了异心,一心伺机而起事。萧综有猛力,能用手制服狂奔之马。他轻财好士,只留下自己穿的衣服,其他财物都分给他人,经常弄得手头很紧。他多次上陈机宜,请求到边关去任职,梁武帝不予批准。他常常在内室的地上布满沙子,终日光着脚在沙子上面行走,练得脚底长满老茧,一天能行走三百里路。各王、侯、妃、主以及外人都知道了萧综的心机,但是因梁武帝性格严酷,所以谁也不敢说出来。萧综又派使者与萧宝寅接上了关系,把他认作叔父。肃综但任南兖州刺史,不接见宾客,审判案件时隔着帘子审问断决,外出时则在车前挂着布帷,特别不喜欢人认识他的面孔。

  及在彭城,魏安丰王延明、临淮王将兵二万逼彭城,胜负久未决。上虑综败没,敕综引军还。综恐南归不复得至北边,乃密遣人送降款于;魏人皆不之信,募人入综军验其虚实,无敢行者。殿中侍御史济阴鹿为监军,请行,曰:“若综有诚心,与之盟约;如其诈也,何惜一夫!”时两敌相对,内外严固,单骑间出,径趣彭城,为综军所执,问其来状,曰:“临淮王使我来,欲有交易耳。”时元略已南还,综闻之,谓成景俊等曰:“我常疑元略规欲反城,将验其虚实,故遣左右为略使,入魏军中,呼彼一人。今其人果来,可遣人诈为略有疾在深室,呼至户外,令人传言谢之。”综又遣腹心安定梁话迎,密以意状语之。薄暮入城,先引见胡龙牙,龙牙曰:“元中山甚欲相见,故遣呼卿。”又曰:“安丰、临淮,将少弱卒,规复此城,容可得乎!”曰:“彭城,魏之东鄙,势在必争,得否在天,非人所测。”龙牙曰:“当如卿言。”又引见成景俊,景俊与坐,谓曰:“卿不为刺客邪?”曰:“今者奉使,欲返命本朝,相刺之事,更卜后图。”景俊为设饮食,乃引至一所,诈令一人自室中出,为元略致意曰:“我昔有以南向,且遣相呼,欲闻乡事;晚来疾作,不获相见。”曰:“早奉音旨,冒险祗赴,不得瞻见,内怀反侧。”遂辞退。诸将竞问魏士马多少,盛陈有劲兵数十万,诸将相谓曰:“此华辞耳!”曰:“崇朝可验,何华之有!”乃遣还。成景俊送之戏马台,谓曰:“险固如此,岂魏所能取!”曰:“攻守在人,何论险固!”还,于路复与梁话申固盟约。六月,庚辰,综与梁话及淮阴苗文宠夜出,步投魏军。及旦,斋内诸阁犹闭不开,众莫知所以,唯见城外魏军呼曰:“汝豫章王昨夜已来,在我军中,汝尚何为!”城中求王不获,军遂大溃。魏人入彭城,乘胜追击,复取诸城,至宿预而还,将佐士卒死没者什七八,唯陈庆之帅所部得还。

  萧综在彭城时,北魏安丰王元延明、临淮王元率领两万兵马逼攻彭城 ,久而决不出胜负来。梁武帝担心萧综战败被擒,便命令他带兵返回。萧综害怕南归之后不能再到北边来,便秘密派人给元送去降书;北魏人都不相信他,元招募人进入萧综的军中验明真假,但谁也不敢去。殿中侍御史济阳人鹿任元的监军,他请求前去,说道:“如果萧综有诚意的话,便同他订立盟约;如果他是使诡诈之计的话,您又何必可惜一个普通人!”当时两军相对,内外严加守固,鹿一个骑马抄小道而行,径直来到彭城,被萧综的军队抓住,当问道他前来的目的时,鹿回答:“临淮王让我前来,和你们商议一件事情。”当时元略已经回到南边去了,萧综知道元已经派人前来之后,对成景俊等人说:“我时常怀疑元略图谋率城反叛,我为了探明他的真假,所以派遣身边的人称作是元略的使者,进入北魏军中,叫他们派一个人前来联系。现在他们果然派人来了,可以派一个假装成元略,并称有病而呆在深室之中,再把北魏派来的人叫到门外,令人假传元略的话感谢他。”萧综又派遣心腹安定人梁话去迎接鹿,并秘密地把萧综欲投降北魏以及与成景俊装模作样的一番安排告诉了鹿。鹿在薄暮时分进了城,先被带去见胡龙牙,胡龙牙说:“中山王元略非常想见您,所以派我前来叫您。”又说:“安丰王和临淮王将少兵弱,企图光复这座城市,岂可以得到手呢?”鹿回答:“彭城是北魏的东部边境,势在必争,得到与否在于天命,非人力所能预料到的。”胡龙牙又说:“确实和您所说的这样。”梁话又带鹿去见成景俊,成景俊与鹿一起就坐,对鹿说:“您不是来做刺客的吗?”鹿回答:“如今我是奉命出使,一心想的是回朝复命,行刺之事,日后再择机而行吧。”成景俊设酒席款待鹿,便把鹿引到一处地方,事先设计好让一个人从室内走出,替元略向鹿致意说:“我从前怀有目的而来到南方,现在派人把你叫来,想听一听家乡的情况;但是夜来患病,不能与你相见了。”鹿回答道:“事先得到了您的通知,冒险前来,但是不能拜见您,内心实在不安。”于是便告辞而退了。梁朝众将领争着询问北魏兵卒和战马的数量,鹿夸耀说有精兵几十万,众将领们互相说:“这是虚夸不实之言!”鹿说:“这是一个早上就会得到验证的,有何不实之处呢!”于是便打发鹿回去了。成景俊把鹿送到戏马台,他北望城堑,对鹿说:“这样险固,北魏那里能够攻取呢?”鹿说:“攻守在人,何论险固?”鹿返回,在路上又同梁话重申了彼此订立的盟约。六月庚辰(初七),萧综与梁话以及淮阳人苗文宠夜间出发,步行着投奔了北魏军队。到了天亮之时,萧综住所的几个门都还紧闭不开,众人都不知原因,只听见城外面北魏军队在高声叫喊:“你们的豫章王昨天夜里已经前来投奔,现在我们军中,你们不投降还等什么呢?”城中到处找不见萧综,于是军队彻底崩溃。北魏人进入彭城,乘胜而追击,又攻占了几座城市,到了宿预才返回,梁朝的将佐兵卒被杀被俘的有十之七八,只有陈庆之率领自己的部队返回。

  上闻之,惊骇,有司奏削综爵土,绝属籍,更其子直姓悖氏。未旬日,诏复属籍,封直为永新侯。

  梁武帝知道这一情况之后,惊异万分,有关部门奏请削夺萧综的爵位和封地 ,并从皇族名册中除名,改他的儿子萧直姓悖氏。但是没过十日,梁武帝又下诏恢复了萧综在皇族名册中的名字,封萧直为永新侯。

  西丰侯正德自魏还,行无悛,多聚亡命,夜剽掠于道,以轻车将军从综北伐,弃军辄还。上积其前后罪恶,免官削爵,徙临海;未至,追赦之。

  西丰侯萧正德从北魏返回之后,思想和行为方面没有一点悔改之意,大量召纳亡命之徒,夜间在道路上杀人越货,他被任命为轻车将军跟随萧综北伐,丢下军队私自返回。梁武帝对他前后的罪恶一起清算,免去了他的官职,削夺了爵位,并流放临海;但是还没有到临海,梁武帝又派人追上赦免了他。

  综至洛阳,见魏主,还就馆,为齐东昏侯举哀,服斩衰三年。太后以下并就馆吊之,赏赐礼遇甚厚,拜司空,封高平郡公、丹杨王,更名赞。以苗文宠、梁话皆为光禄大夫;封鹿为定陶县子,除员外散骑常侍。

  萧综到了洛阳,拜见了北魏孝明帝之后,回住在客馆之中,他为南齐东昏侯举哀,服斩衰之孝三年。胡太后以下的王公大臣们全都到他的客馆吊唁,赏赐礼遇特别丰厚,拜他为司空,封为高平郡公、丹杨王,并改名为萧赞。苗文崐龙和梁话都被任命为光禄大夫;鹿被封为定陶县子,并行命为员外散骑常侍。

  综长史济阳江革、司马范阳祖之皆为魏所虏,安丰王延明闻其才名,厚遇之。革称足疾不拜。延明使之作《欹器漏刻铭》,革唾骂之曰:“卿荷国厚恩,乃为虏立铭,孤负朝廷!”延明闻之,令革作《大小寺碑》、《祭彭祖文》,革辞不为。延明将棰之,革厉色曰:“江革行年六十,今日得死为幸,誓不为人执笔!”延明知不可屈,乃止;日给脱粟饭三升,仅全其生而已。

  萧综的长史济阳人江革、司马苑阳人祖之都被北魏俘虏,安丰王元延明听说了他们的才名,对待他们十分优厚。江革借口脚有毛病而不拜。元延明让祖之撰写《欹器铭》和《漏刻铭》,江革唾骂祖之道:“你承受国家的厚恩,却为敌虏撰写铭文,辜负了朝廷!”元延明知道了这一情况之后,便命令江革撰写《大小寺碑》、《祭彭祖文》,江革推辞不干。元延明将要对江革用杖刑,江革厉声厉色地说道:“江革我已经活了六十岁了,今日得死实为大幸,誓死不为人执笔!”元延明知道江革不可屈服,便停止了;每天只给江革糙米饭三升,仅够维持生命而已。

  上密召夏侯还,使休兵合肥,俟淮堰成复进 。

  梁武帝密召夏侯回朝,让停止进攻合肥,等待淮河堰堤修成之后再进攻。

  [20]癸未,魏大赦,改元孝昌。

  [20]癸未(初十),北魏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孝昌。

  [21]破六韩拔陵围魏广阳王深于五原,军主贺拔胜募二百人开东门出战,斩首百余级,贼稍退。深拔军向朔州,胜常为殿。

  [21]破六韩拔陵在五原围攻北魏广阳王元深,军主贺拔胜招募了两百人打开东门出战,斩首一百余,敌人稍微退却,元深把军队开赴朔州,贺拔胜经常担任后卫。

  云州刺史费穆,招抚离散,四面拒敌。时北境州镇皆没,唯云中一城独存。道路阻绝,援军不至,粮仗俱尽,穆弃城南奔尔朱荣于秀容,既而诣阙请罪,诏原之。

  云州刺史费穆,招纳安抚离散之众,四面抵抗敌人。当时北魏北部边境上的州镇全都丢失了,只有云中一城还独存。由于道路阻绝,援军不到,粮食兵器全都用尽,费穆只好弃城向南到秀容投奔尔朱荣,很快又赴朝廷请罪,孝明帝诏令宽宥了他。

  长流参军于谨言于广阳王深曰:“今寇盗蜂起,未易专用武力胜也。谨请奉大王之威命,谕以祸福,庶几稍可离也。”深许之。谨兼通诸国语,乃单骑诣叛胡营,见其酋长,开示恩信,于是西部铁勒酋长乜列河等将三万余户南诣深降。深欲引兵至折敷岭迎之,谨曰:“破六韩拔陵兵势甚盛,闻乜列河等来降,必引兵邀之,若先据险要,未易敌也。不若以乜列河饵之,而伏兵以待之,必可破也。”深从之,拔陵果引兵邀击乜列河,尽俘其众;伏兵发,拔陵大败,复得乜列河之众而还。

  长流参军于谨对广阳王说:“如今盗寇蜂起,不好专用武力来取胜。于谨我请求奉大王您的威命,亲自前去对众贼晓以祸福利害,或许稍可以离间他们。”元深十分赞同他的建议。于谨兼通几个国家的语言,于是便单人匹马地前去反叛了的胡人的营地,见到了他们的酋长,他们许以恩惠表示信义。于是西部的铁勒酋长乜列河等人率领三万多户南下来到元深处投降。元深准备带兵到折敷岭迎接前来投降的胡人,于谨告诉他:“破六韩拔陵的兵势特别强大,他听到乜列河等人来投降,必定领兵阻截,如果他先占据了险要地势,便不容易抵挡。因此,不如用乜列河来作诱饵,而埋伏下兵力等待他来上钩,便一定可以击败他。”元深听从了于谨的建议。破六韩拔陵果然带兵截击乜列河,全部俘获了乜列河的人马;元深的伏兵出击,破六韩拔陵被打得一败涂地,北魏伏兵重新得到了乜列河的部众而返回。

  柔然头兵可汗大破破六韩拔陵,斩其将孔雀等。拔陵避柔然,南徒渡河。将军李叔仁以拔陵稍逼,求援于广阳王深,深帅众赴之。贼前后降附者二十万人,深与行台元纂表“乞于恒州北别立郡县,安置降户,随宜赈贷,息其乱心。”魏朝不从,诏黄门侍郎杨昱分处之冀、定、瀛三州就食。深谓纂曰:“此辈复为乞活矣。”

  柔然国头兵可汗大败破六韩拔陵,斩了他的将领孔雀等人。破六韩拔陵为避崐开柔然军队,往南迁移渡过了北河。将军李叔仁因破六韩拔陵将要逼近,向广阳王元深求援,元深率众前去迎战破六韩拔陵,前后投附的敌人有二十万人,元深与行台元纂上奏朝廷,上表中指出:“请求在恒州之北另立郡县,安置来降的人家,根据情况而加以救济,以便消除他们的反乱之心。”但是北魏朝廷 不同意,诏令黄门侍郎杨昱把这些降户分别安置在冀、定、瀛三州就食。元深对元纂说:“这些人又将成为流民了!”

  [22] 秋,七月,壬戌,大赦。

  [22]秋季,七月壬戌(十九日),梁朝大赦天下。

  [23] 八月,魏柔玄镇民杜洛周聚众反于上谷,改元真王,攻没郡县,高欢、蔡俊、尉景及段荣、安定彭乐皆从之。洛周围魏燕州刺史博陵崔秉,九月 ,丙辰,魏以幽州刺史常景兼尚书为行台,与幽州都督元谭讨之。景,爽之孙也。自卢龙塞至军都关,皆置兵守险,谭屯居庸关。

[24] 八月,北魏柔玄镇平民杜洛周在上谷聚众造反,改年号为真王,攻陷郡县,高欢、蔡俊、尉景以及段荣、安定人彭乐等人都追随杜洛周造反。杜洛周围攻北魏燕州刺史博陵人崔秉,九月丙辰(十四日),北魏委任幽州刺史常景为兼尚书,作为行台,与幽州都督元谭一起讨伐杜洛周。常景是常爽的孙子。从卢龙塞到军都关,常景都布置兵力守住险要之处,元谭驻扎在居庸关。

[24]冬,十月,吐谷浑遣兵击赵天安,天安降,凉州复为魏。

 [24]冬季,十月,吐谷浑派兵攻打赵天安,赵天安投降,凉州复为北魏所有。

  平西将军高徽奉使哒,还,至罕。会河州刺史元祚卒,前刺史梁钊之子景进引莫折念生围其城。长史元永等推徽行州事,勒兵固守;景进亦自行州事。徽请兵于吐谷浑,吐谷浑救之,景进败走。徽,湖之孙也。

  平西将军高徽奉命出使哒,完成使命后返回,到了罕。正好遇上河州刺史元祚去世,前刺史梁钊的儿子梁景进带领莫折念生的兵马围攻罕城。长史元永等人推举高徽代理州政,高徽指挥兵力固守罕;梁景进也自己宣布代理州政。高徽向吐谷浑请兵,吐谷浑派兵前来援救,梁景进战败而逃跑。高徽是高湖的孙子。

  [25] 魏方有事于西北,二荆、西郢群蛮皆反,断三鸦路,杀都督,寇掠北至襄城。汝水有冉氏、向氏、田氏,种落最盛,其余大者万家,小者千室,各称王侯,屯据险要,道路不通。十二月,壬午,魏主下诏曰:“朕将亲御六师,扫荡逋秽,今先讨荆蛮,疆理南服。”时群蛮引梁将曹义宗等围魏荆州,魏都督崔暹将兵数万救之,至鲁阳,不敢进。魏更以临淮王为征南大将军,将兵讨鲁阳蛮,司空长史辛雄为行台左丞,东趣叶城。别遣征虏将军裴衍、恒农太守京兆王罴将兵一万,自武关出通三鸦路,以救荆州。

  [25]北魏正用兵西北,二荆、西郢的群蛮皆反叛了,他们阻断了三鸦路,杀了都督,烧杀抢掠向北直至襄城。汝水有冉氏、向氏、田氏,三姓部落最为强盛,其他的部落大的有一万户人家,小的有一千户,各自称王称侯,占据险要之处,以致道路不通。十二月壬午(十二日),北魏孝明帝诏令:“朕将亲率六军,扫荡流寇,现在先讨伐荆蛮,平定南方之乱。”当时群蛮们带领梁朝将领曹义宗等人围攻北魏荆州,北魏都督崔暹率兵数万前去救援,到了鲁阳,不敢向前进。北魏改换临淮王元为征南大将军,令他率兵讨伐鲁阳的蛮人,司空长史辛雄担任行台左丞,东赴叶城。又另派征虏将军裴衍、恒农太守京兆人王元罴率兵一万,从武关出发打通三鸦路,以援救荆州。

  衍等未至,军已屯汝上,州郡被蛮寇者争来请救,以处分道别,不欲应之,辛雄曰:“今裴衍未至,王士众已集,蛮左唐突,挠乱近畿,王秉麾阃外,见可而进,何论别道!”恐后有得失之责,邀雄符下。雄以群蛮闻魏主将自出,心必震动,可乘势破也,遂符军,令速赴击。群蛮闻之,果散走。

  裴衍等人还没有到达。元的军队已经驻扎于汝水之上,各州郡凡被蛮人寇掠的都争着前来求救,元因为原来安排在另一条路上出兵,不想答应他们,辛雄对他说:“现在裴衍还没有到来,而大王您的兵马已经聚集起来了,豫地的蛮子们来势凶猛,扰乱到了京畿附近,大王您挥旗统兵在外,有需要便进军,何必去管改变行军路线呢?”元恐怕会有所失而受到责处,便请求辛雄给自己下达一道尚书行台的符令。辛雄认为群蛮闻知北魏孝明帝将亲自出征,崐众心必定受到震动,可以乘势而击败他们,便给元的军队下了一道符令,命令他们速去攻打蛮贼。群蛮闻知元要来,果然散逃了。

  魏主欲自出讨贼,中书令袁翻谏而止。辛雄自军中上疏曰:“凡人所以临陈忘身,触白刃而不惮者,一求荣名,二贪重赏,三畏刑罚,四避祸难,非此数者,虽圣王不能使其臣,慈父不能厉其子矣。明主深知其情,故赏必行,罚必信,使亲疏贵贱勇怯贤愚,闻钟鼓之声,见旌旗之列,莫不奋激,竞赴敌场 ,岂厌久生而乐速死哉?利害悬于前,欲罢不能耳。自秦、陇逆节,蛮左乱常,已历数载,三方之师,败多胜少,迹其所由,不明赏罚之故也。陛下虽降明诏,赏不移时,然将士之勋,历稔不决,亡军之卒,晏然在家,是使节士无所劝*慕,庸人无所畏慑;进而击贼,死交而赏赊,退而逃散,身全而无罪,此其所以望敌奔沮,不肯尽力者也。陛下诚能号令必信,赏罚必行,则军威必张,盗贼必息矣。”疏奏,不省。

  北魏孝明帝想要亲自出征讨贼,中书令袁翻劝谏阻止了他。辛雄从军中上书孝明帝说:“人们之所以临阵而忘身,白刃触身而不害怕,一是为了求取荣华之名,二是贪得重赏,三是害怕刑罚,四是逃避祸难,不是因为这几种原因,即便是圣人也指使不动他的臣子,慈父也不能激发起他的儿子。圣明的君主深知这一情况,所以赏必行,罚必信,使亲近的、疏远的、尊贵的、卑贱的、勇敢的、怯弱的、贤德的、愚顽的各种不同类型之人,听到钟鼓之声,看见旌旗之列,莫不奋发激厉,争赴敌阵,这难道是他们厌恶活的太久了而喜欢速死吗?正是因为利害摆在眼前,欲罢而不能哪。自从秦、陇之地叛逆,豫地蛮人作乱,已经有几年之久了,近来派军队讨伐,败多而胜少,查其原因,在于赏罚不明。陛下虽然颁下诏书,赏不移时,立马兑现,但是将士们的勋位,历年而不定,开小差的兵卒,安然住在家中,因而导致节义之士无所向往,庸碌之辈无所畏惧慑服;将士们前进而击贼,死亡近在眼前而奖赏遥不可见;后退而逃散,则保全自身而不承担罪责,这就是望见敌人便奔逃沮散,不肯尽力的原因。陛下如果能做到号令必信,赏罚必行,则军威必振,盗贼必平。”辛雄的奏章呈上去了,但是孝明帝没有研究察查。

  曹义宗等取顺阳、马圈,与裴衍等战于淅阳,义宗等败退。衍等复取顺阳,进围马圈。洛州刺史董绍以马圈城坚,衍等粮少,上书言其必败。未几,义宗击衍等,破之,复取顺阳。魏以王罴为荆州刺史。

  曹义宗等人攻取了顺阳、马圈,与裴衍在淅阳交战,曹义宗等人战败而退。裴衍等人收复了顺阳,进而围攻马圈。洛州刺史董绍因为马圈城防坚固,裴衍等人粮少,上书朝廷说裴衍等人必定失败。没过多久,曹义宗攻打裴衍等人,战而胜之,又占取了顺阳。北魏任命王罴为荆州刺史。

  [26] 邵陵王纶摄南徐州事,在州喜怒不恒,肆行非法。遨游市里,问卖者曰:“刺史何如?”对言:“躁虐。”纶怒,令吞而死,百姓惶骇,道路以目。尝逢丧车,夺孝子服而著之,匍匐号叫。签帅惧罪,密以闻。上始严责纶,而不能改,于是遣代。纶悖慢逾甚,乃取一老翁短瘦类上者,加以兖冕,置之高坐,朝以为君,自陈无罪;使就坐剥褫,捶之于庭。又作亲棺,贮司马崔会意,以车挽歌为送葬之法,使妪乘车悲号。会意不能堪,轻骑还都以闻。上恐其奔逸,以禁兵取之,将于狱赐尽,太子统流涕固谏,得免,戊子,免纶官,削爵土。

  集市上游荡,问卖黄鳝的人:“刺史这个人如何?”回答说:“暴躁残虐。”萧纶大怒,命令这人吞吃黄鳝,将他活活折磨而死,百姓惶恐万分,道路相逢时只互相对视而不敢说话。有一次萧纶遇上了灵车,他夺过孝子的衣服穿上,匍匐嚎叫。他身边的典签害怕自己获罪,秘密地把萧纶的情况报告了朝廷。梁武帝方才严厉斥责了萧纶,但是萧纶根本不思悔改,于是便派人代替了萧纶的官职。萧纶因此更加悖逆傲慢了,他找来一个矮短瘦小而象梁武帝的老头,给他加上兖服和王冠,让他坐在高处,将他当作君王来朝拜,并陈说自己无罪;又让老头来到座前,剥去他的衣冠,在庭堂上捶打他。萧纶又制作了一口新棺材,将司马崔会意放在棺材里面,出动灵车,唱着挽歌,扮成送葬的阵势,并使一些老太婆坐在车上悲声号啕。崔会意不堪忍受其辱,骑马回到都城报告了萧纶的恶行。梁武帝害怕萧纶逃跑,便派禁卫兵把他抓回来,将要下狱赐死,太子萧统流着泪水再三劝谏,萧纶才得幸免,戊子(十八日),萧纶被免去崐官职,削夺了爵位和封地。

  [27]魏山胡刘蠡升反,自称天子,置百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