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纪七 炀皇帝下大业十二年(丙子、616)

  隋纪七 隋炀帝大业十二年(丙子,公元616年)

  [1]春,正月,朝集使不至者二十余郡,始议分遣使者十二道发兵讨捕盗贼。

  [1]春季,正月,元旦大朝会,各地朝集使未到的有二十余郡。朝廷中开始商议分别派遣使者到十二道发兵讨捕盗贼。

  [2]诏毗陵通守路道德集十郡兵数万人,于郡东南起营苑,周围十二里,内为十六离宫,大抵仿东都西苑之制,而奇丽过之。又欲筑营于会稽,会乱,不果成。

  [2]炀帝下诏命毗陵通守路道德汇集十郡之兵几万人,在毗陵郡城东南营建宫苑,方圆十二里;苑内有十六所离宫,大都模仿东都西苑的规制,但在新颖华丽方面还要超过西苑。炀帝还打算在会稽建造宫苑,正逢各地造反,未能建成。

  [3]三月,上巳,帝与群臣饮于西苑水上,命学士杜宝撰《水饰图经》,采古水事二,使朝散大夫黄衮以木为之,间以妓航、酒船,人物自动如生,钟磬筝瑟,能成音曲。

  [3]三月,上巳节,炀帝与群臣在西苑水上宴饮。他命令学士杜宝撰写《水饰图经》,收集古代七十二个关于水的故事;让朝散大夫黄衮依故事用木头制成,间杂着乐妓的船只、酒船, 木制的人物能动,栩栩如生,钟磬筝瑟,都能发出音乐曲调。

  [4]己丑,张金称陷平恩,一朝杀男女万余口;又陷武安、钜鹿、清河诸县。金称比诸贼尤残暴,所过民无孑遗。

  [4]己丑(初三),张金称攻陷平恩县,一个早晨就杀死男女万余人。他又攻陷武安、钜鹿、清河各县。张金称比其他的盗贼更为残暴,他率部所过之处,人迹全无。

  [5]夏,四月,丁巳,大业殿西院火,帝以为盗起,惊走,入西苑,匿草间,火定乃还。帝自八年以后,每夜眠恒惊悸,云有贼,令数妇人摇抚,乃得眠。

  [5]夏季,四月,丁巳(初一),大业殿西院起火,炀帝以为盗贼来了,逃入西苑,藏在草丛里,火熄灭后才出来。炀帝从大业八年以来每天夜里都睡不安稳,常常惊悸而醒,说有贼,必得命几个妇人摇抚才能入睡。

  [6]癸亥,历山飞别将甄翟儿众十万寇太原,将军潘长文败死。

  [6] 癸亥(初七),历山飞的部将甄翟儿率众十万人攻打太原,将军潘长文兵败身亡。

  [7]五月,丙戌朔,日有食之,既。

  [7]五月,丙戌朔(初一),出现日食,是日全食。

  [8]壬午,帝于景华宫征求萤火,得数斛,夜出游山,放之,光遍岩谷。

  [8]壬午(疑误),炀帝在景华宫征求萤火虫,征得了几斛萤火虫,在夜里游山,把萤火虫放出来,其光亮遍及山谷。

  [9]帝问侍臣盗贼,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曰:“渐少。”帝曰:“比从来少几何?”对曰:“不能什一。”纳言苏威引身隐柱,帝呼前问之,对曰:“臣非所司,不委多少,但患渐近。”帝曰:“何谓也?”威曰:“他日贼据长白山,今近在汜水。且往日租贼丁役,今皆何在!岂非其人皆化为盗乎!比见奏贼皆不以实,遂使失于支计,不时翦除。又昔在雁门,许罢征辽,今复征发,贼何由息!”帝不悦而罢。寻属五月五日,百僚多馈珍玩,威独献尚书。或谮之曰:“《尚书》有《五子之歌》,威意甚不逊。”帝益怒。顷之,帝问威以伐高丽事,威欲帝知天下多盗,对曰:“今兹之役,愿不发兵,但赦群盗,自可得数十万,遣之东征。彼喜于免罪,争务立功,高丽可灭。”帝不怿。威出,御史大夫裴蕴奏曰:“此大不逊!天下何处有许多贼!”帝曰:“老革多奸,以贼胁我!欲批其口,且复隐忍。”蕴知帝意,遣河南白衣张行本奏:“威昔在高阳典选,滥授人官;畏怯突厥,请还京师。”帝令按验,狱成,下诏数威罪状,除名为民。后月余,复有奏威与突厥阴图不轨者,事下裴蕴推之,蕴处威死。威无以自明,但摧谢而已。帝悯而释之,曰:“未忍即杀。”并其子孙三世皆除名。

  [9]炀帝向侍臣询问盗贼的情况,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说:“逐渐减少。崐”炀帝说:“比过去少多少?”宇文述回答:“不及过去的十分之一。”纳言苏威躲在柱子后面,炀帝把苏威叫到座前问他,苏威回答:“我不是管这方面的官员,不清楚有多少盗贼,但贼患距京越来越近。”炀帝问:“为什么这么说呢?”苏威说:“过去盗贼只占据长白山,如今已近在汜水。况且往日的租贼丁役现在又在什么地方呢?这难道不是人们都变成盗贼了吗?近来看到上奏的贼情都不是实情,于是措施失当,对盗贼不能及时地加以剿灭。还有,以前在雁门时,已经许诺停止征伐辽东,现在又征发士兵,盗贼怎么能够平息?”炀帝听了不高兴,就作罢了。不久到了五月五日,百官中很多人都上贡珍玩之物,唯独苏威献上《尚书》,有人诋毁苏威说:“《尚书》中有《五子之歌》,苏威的含意很不恭敬。”炀帝更加生气。过不久,炀帝向苏威询问征伐高丽的事情,苏威想让炀帝了解天下有很多盗贼的情况,就回答说:“现在征辽之事,但愿不要发兵,只要赦免群盗,自然可以得到几十万人,派他们去东征,这些人对被赦免罪过感到高兴,会竞相立功,高丽就可以被平灭。”炀帝不高兴,苏威就退了出来。御史大夫裴蕴奏道:“这太不恭敬了!天下哪里有许多盗贼?”炀帝说:“这老家伙极为奸佞,拿盗贼来吓唬我,我想打他嘴巴,暂且再忍耐一下。”裴蕴知道炀帝的心意,就让河南平民张行本上奏说:“苏威从前在高阳掌管挑选官员之事时,他滥授官职,畏惧突厥,要求返回京师。”炀帝命人进行审查验证,构成罪状,于是炀帝下诏历数苏威的罪状,将他除名为民。一个多月后,又有人奏报苏威与突厥暗中勾结图谋不轨,此事交由裴蕴追究法办,裴蕴判苏威死刑。苏威无法为自己申辩,只是非常伤感地谢罪而已。炀帝怜悯苏威就将他释放,说:“不忍心就杀他。”把苏威的子孙三代都除名为民。

  [10]秋,七月,壬戌,济景公樊子盖卒。

  [10]秋季,七月,壬戌(初八),济景公樊子盖去世。

  [11]江都新作龙舟成,送东都;宇文述劝幸江都,右候卫大将军酒泉赵才谏曰:“今百姓疲劳,府藏空竭,盗贼蜂起,禁令不行,愿陛下还京师,安兆庶。”帝大怒,以才属吏,旬日,意解,乃出之。朝臣皆不欲行,帝意甚坚。无敢谏者。建节尉任宗上书极谏,即日于朝堂杖杀之。甲子,帝幸江都,命越王侗与光禄大夫段达、太府卿元文都、检校民部尚书韦津、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右司郎卢楚等总留后事。津,孝宽之子也。帝以诗留别宫人曰:“我梦江都好,征辽亦偶然。”奉信郎崔民象以盗贼充斥,于建国门上表谏;帝大怒,先解其颐,然后斩之。

  [11]江都新制造的龙舟完工,送到东都。宇文述劝炀帝巡游江都,右候卫大将军酒泉人赵才劝阻说:“如今百姓疲惫劳苦,国库空竭,盗贼蜂起,禁令不行,希望陛下返回京师,安抚天下百姓。”炀帝勃然大怒,把赵才交司吏处治,过了十天,炀帝才平息了怒气,将赵才放出。朝中的大臣都不想让炀帝出行,但炀帝去江都之意非常坚决,没有敢于进谏的人。建节尉任宗上书极力劝谏,当天就在朝堂上被用杖打死。甲子(初十),炀帝驾临江都,他命令越王杨侗与光禄大夫段达、太府卿元文都、检校民部尚书韦津、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右司郎卢楚等人共同负责留守东都之事。韦津是韦孝宽的儿子。炀帝以诗向宫人留别:“我梦江都好,征辽亦偶然。”奉信郎崔民象以盗贼充斥全国为由,在建国门上表劝阻江都之行,炀帝勃然大怒,先摘掉崔民象的下巴,然后将他处死。

  [12]戊辰,冯翊孙华举兵为盗。虞世基以盗贼充斥,请发兵屯洛口仓,帝曰:“卿是书生,定犹怯。”戊辰,车驾至巩。敕有司移箕山、公路二府于仓内,仍令筑城以备不虞。至汜水,奉信郎王爱仁复上表请还西京,帝斩之而行。至梁郡,郡人邀车驾上书曰:“陛下若遂幸江都,天下非陛下之有!”又斩之。是时李子通据海陵,左才相掠淮北,杜伏威屯六合,众各数万;帝遣光禄大夫陈棱将宿卫精兵八千讨之,往往克捷。

  [12]戊辰(十四日),冯翊郡人孙华举兵为盗。虞世基以盗贼充斥请求炀帝派兵屯驻在洛口仓,炀帝说:“你是书生,必定还是恐惧畏缩。”戊辰(十四日),炀帝到达巩县,命令有关部门将箕山、公路二府移到洛口仓内,并命令修筑城池以备不测。炀帝到达汜水,奉信郎王爱仁后又上表请求炀帝反回西京,炀帝杀死王爱仁又继续南行。他到达梁郡,梁郡有人半路拦阻车驾上书说:“陛下若是一定要巡游江都,天下就将不是陛下的了!”炀帝又将上书人杀崐死。这时,李子通占据海陵,左才相劫掠淮北,杜伏威屯兵于六合,他们各自拥有部众几万人。炀帝派光禄大夫陈棱率领宿卫精兵八千人去讨伐各路盗贼,连连取胜。

  [13]八月,乙巳,贼帅赵万海众数十万,自恒山寇高阳。

  [13]八月,乙巳(二十一日),贼帅赵万海率领部众几十万人,从恒山进犯高阳。

  [14]冬,十月,己丑,许恭公宇文述卒。初,述子化及、智及皆无赖。化及事帝于东宫,帝宠昵之,及即位,以为太仆少卿。帝幸榆林,化及、智及冒禁与突厥交市,帝怒,将斩之,已解衣辨发,既而释之,赐述为奴。智及弟士及,以尚主之故,常轻智及,惟化及与之亲昵。述卒,帝复以化及为右屯卫将军,智及为将作少监。

  [14]冬季,十月,己丑(初六),许恭公宇文述去世。当初,宇文述的儿子宇文化及、宇文智及都是无赖之徒,宇文化及曾在东宫侍奉炀帝,炀帝对他宠信亲昵。炀帝即位,任命宇文化及为太仆少卿。炀帝巡视榆林时,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违犯禁令与突厥人做买卖,炀帝发怒,要杀掉他们,已经把他们的衣服剥下来头发披散开,随即,炀帝又释放了他们,将他们赐给宇文述为奴仆。宇文智及的弟弟宇文士及,因为娶了公主的缘故,常常看不起宇文智及,只有宇文化及和他亲近。宇文述去世,炀帝又任命宇文化及为右屯卫将军,宇文智及为将作少监。

  [15]  晋阳宫监猗氏县人裴寂,晋阳令武功人刘文静,二人住在一起,看着城上的烽火,裴寂叹息道:“贫贱到如此地步,又赶上世事离乱,靠什么得以保全呢?”刘文静笑道:“形势是可以预知的,我们二人很投合,何必忧虑贫贼?”刘文静看到李世民,很惊异他的才能,就和李世民结为深交。他对裴寂说:“李世民不是一般人,性格豁达如汉高祖刘邦一类,神态威武魏武帝,年纪虽轻,将是通世之大才。”裴寂开始并未对刘文静的话在意。

  文静坐与李密连昏,系太原狱,世民就省之。文静曰:“天下大乱,非高、光之才,不能定也。”世民曰:“安知其无,但人不识耳。我来相省,非儿女子之情,欲与君议大事也。计将安出?”文静曰:“今主上南巡江、淮,李密围逼东都,群盗殆以万数。当此之际,有真主驱驾而用之,取天下如反掌耳。太原百姓皆避盗入城,文静为令数年,知其豪杰,一旦收拾,可得十万人,尊公所将之兵复且数万,一言出口,谁敢不从!以此乘虚入关,号令天下,不过半年,帝业成矣。”世民笑曰:“君言正合吾意。”乃阴部署宾客,渊不之知也。世民恐渊不从,犹豫久之,不敢言。

  刘文静因犯有与李密通婚的罪,被关在太原的监狱里。李世民去探望他,刘文静说:“天下大乱,没有汉高祖、汉光武帝那样的才能是不能安定天下的。”李世民说:“怎么知道没有这样的人?只是人们看不出来罢了。我来探望您,不是出于儿女情长,而是打算和您商议大事。您有什么谋划吗?”刘文静说:“如今皇帝上南方巡游江、淮,李密包围逼近东都,群盗大概得以万来计算。在这个时候,若有真天子驱使驾御这些人,夺取下天易如反掌。太原百姓为躲避盗贼都搬入城内,我作了几年县令,了解其中的豪杰之士,一旦把他们收拢来,可得到十万人。您父亲所率领的军队又有几万人,一言出口,谁敢不服从!以此兵力乘虚入关,号令天下,不过半年,帝王之业就可以成功。”李世民笑道:“的话正合我的心意。”于是他就暗中布署宾客,李渊不知道这些事。李世民怕李渊不答应,犹豫了很久,不敢向李渊说。

  渊与裴寂有旧,每相与宴语,或连日夜。文静欲因寂关说,乃引寂与世民交。世民出私钱数百万,使龙山令高斌廉与寂博,稍以输之,寂大喜,由是日从世民游,情款益押。世民乃以其谋告之,寂许诺。

  李渊和裴寂有旧谊,二人常常在一起宴饮交谈,有时昼夜相连。刘文静想崐让裴寂为他们向李渊说通关节,于是就引见裴寂和李世民结交。李世民拿出自己的私房钱几百万,让龙山令高斌廉与裴寂玩赌,渐渐输给裴寂,裴寂非常高兴,由此每天与世民在一起交游往来,情谊日深。李世民把自己的意图告诉裴寂,裴寂许诺劝说李渊。

  会突厥寇马邑,渊遣高君雅将兵与马邑太守王仁恭并力拒之。仁恭、君雅战不利,渊恐并获罪,甚忧之。世民乘间屏人说渊曰:“今主上无道,百姓困穷,晋阳城外皆为战场;大人苦守小节,下有寇盗,上有严刑,危亡无日。不若顺民心,兴义兵,转祸为福,此天授之时也。”渊大惊曰:“汝安得为此言,吾今执汝以告县官!”因取纸笔,欲为表。世民徐曰:“世民观天时人事如此,故敢发言;必欲执告,不敢辞死!”渊曰:“吾岂忍告汝,汝慎勿出口!”明日,世民复说渊曰:“今盗贼日繁,遍于天下,大人受诏讨贼,贼可尽呼!要之,终不免罪。且世人皆佳李氏当应图谶,故李金才无罪,一朝族灭。大人设能尽贼,则功高不赏,身益危矣!唯昨日之言,可以救祸,此万全之策也,愿大人勿疑。”渊乃叹曰:“吾一夕思汝言,亦大有理。今日破家亡躯亦由汝,化家为国亦由汝矣!”

  正逢突厥人侵犯马邑,李渊派高君雅率兵与马邑太守王仁恭同力抗击突厥人。王仁恭、高君雅与突厥交战不利,李渊怕一起被治罪,非常忧虑。李世民乘机屏去左右的人劝说李渊:“如今主上昏庸无道,百姓困顿贫穷,晋阳城外都成了战场,大人要是恪守小节,但下有流寇盗贼,上有严刑峻法,您的危亡就要来到了,不如顺应民心,兴起义兵,转祸为福,这是上天授予的时机。”李渊大吃一惊说:“你怎么说这种话,我现在就将你抓起来向国家告发!”说着就取来纸笔,要写状表。世民慢慢地说:“我观察天时人事到了如此地步,才敢说这样的话如果一定要告发我,我不敢辞死!”李渊说:“我哪里忍心告发你,你要谨慎,不要随便说!”第二天,李世民又劝李渊:“如今盗贼日益增多,遍布天下,大人受诏讨贼,可贼讨得尽吗?总而言之,最后还是不免获罪。而且世人都传说李氏当应验图谶,所以李金才无罪却在一个早晨被灭族了。大人要是能将贼剿灭尽,那么功高也不会受奖,而您自己会更危险了啊!只有昨天的话可以使您避祸,这是万全之策,希望大人不要疑虑。”李渊叹息说:“我一夜都在考虑你的话,你说的很是有理,今天就是家破人亡也由你,变家为国也由你啦!”

  先是,裴寂私以晋阳宫人侍渊,渊从寂饮,酒酣,寂从容言曰:“二郎阴养士马,欲举大事,正为寂以宫人侍公,恐事觉并诛,为此急计耳。众情已协,公意如何?”渊曰:“吾儿诚有此谋,事已如此,当复柰何,正须从之耳。”

  原先,裴寂私下用晋阳的宫人侍奉李渊,李渊和裴寂一起饮酒,饮至酒意正浓,裴寂从容地说:“二郎暗地招兵买马,发举义旗办大事。正是因为这样我私自让宫女侍奉您,恐怕事情败露出来,一起获罪被诛杀,为此才定下这应急之计。大家的意向已以经协同,现在您意下如何?”李渊说:“我儿子确有这个图谋,事情已经如此,又能怎样呢?正是应当听从他的意见。”

  帝以渊与王仁恭不能御寇,遣使者执诣江都。渊大惧,世民与寂等复说渊曰:“今主昏国乱,尽忠无益。偏裨失律,而罪及明公。事已迫矣,宜早定计。且晋阳士马精强,宫监蓄积巨万,以兹举事,何患无成!代王幼冲,关中豪杰并起,未知所附,公若鼓行而西,抚而有之,如探囊中之物耳。柰何受单使之囚,坐取夷灭乎!”渊然之,密部勒,将发;会帝继遣使者驰驿赦渊及仁恭,使复旧任,渊谋亦缓。

  炀帝认为李渊与王仁恭不能抵御突厥的进犯,派使者来要将他们押往江都。李渊大为恐惧,李世民与裴寂等又劝说李渊:“如今主上昏聩,国家动乱,为隋朝尽忠没有好处,本来是将佐们出战失利,却牵连到您,事情已经迫在眉睫,应该早些定大计。况且晋阳军队兵强马壮,宫监积蓄的军资财物巨万,以此起兵,还怕不成功吗?代王年幼,关中豪杰风起造反,但不知归附于谁,您要是大张旗鼓地向西进军,招抚他们并且使他们归附,这就如探囊取物一样容易。为什么要受一个使者的监禁,坐等被杀戮呢?”李渊认为这话很对,就秘密布署准备。将举事时,恰好炀帝又派来使者驰马驿站传命赦免李渊和王仁恭,让他们官复原职。李渊他们起兵的计划也就缓行。

  渊之为河东讨捕使也,请大理司直夏候端为副。端,详之孙也,善占候及相人,谓渊曰:“今玉床摇动,帝座不安,参墟得岁,必有真人起于其分,非公崐而谁乎!主上猜忍,尤忌诸李,金才既死,公不思变通,必为之次矣。”渊心然之。及留守晋阳,鹰扬府司马太原许世绪说渊曰:“公姓在图,名应歌谣;握五郡之兵,当四战之地,举事则帝业可成,端居则亡不旋踵;唯公图之。”行军司铠文水武士、前太子左勋卫唐宪、宪弟俭皆劝渊举兵。俭说渊曰:“明公北招戎狄,南收豪杰,以取天下,此汤、武之举也。”渊曰:“汤、武非所敢拟,在私则图存,在公则拯乱,卿姑自重,吾将思之。”宪,邕之孙也。时建成、元吉尚在河东,故渊迁延未发。

  李渊任河东讨捕使时,他请求大理司直夏候端作他的副手。夏候端是夏候详的孙子,他善于占卜天象以及给人相面。他对李渊说:“如今玉床星座摇动,帝座星不安定,岁星居参宿的位置,必有真人起于晋地。不是您还能是谁呢?主上猜忌残忍,尤其猜忌诸李姓,李金才已经死了,您不想着变通,必然是李金才第二呵。”李渊心里很同意这一说法。到他留守晋阳时,鹰扬府司马太原人许世绪劝说李渊:“您的姓氏应在图谶上,名字应验歌谣,您手握五郡之兵,身处四面应战之地,起兵举事则可成帝业,端坐不动则指日可亡,您好好想一想吧!”行军司铠文水人武士,前太子左勋卫唐宪,唐宪的弟弟唐俭都劝说李渊起兵。唐俭说:“您北面招抚戎狄,南面收招豪杰,以此来取天下,这是商汤和周武王的壮举。”李渊说:“商汤、周武不是我敢比的,我从私处讲是要图存,从公处讲是要拯救动乱之世,你暂且先注意一下言行,我要考虑考虑。”唐宪是唐邕的孙子。当时李建成、李元吉还在河东,所以李渊延迟而不能决定。

  刘文静谓裴寂曰:“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何不早劝唐公举兵,而推迁不已!且公为宫监,而以宫人侍客,公死可尔,何误唐公也!”寂甚惧,屡趣渊起兵。渊乃使文静诈为敕书,发太原、西河、雁门、马邑民年二十已上五十已下悉为兵,期岁暮集涿郡,击主丽,由是人情汹汹,思乱者益众。

  刘文静对裴寂说:“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您为何不早劝唐公起兵,却推迟拖延不已?况且您身为宫监,却用宫人侍奉宾客,您死也就罢了,为什么要误了唐公呢?”裴寂极为恐惧,屡次催促李渊起兵。李渊就让刘文静诈作敕书,征发太原、西河、雁门、马邑等地年在二十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人全部当兵,规定年底在涿郡集结,去攻打高丽。因此人心慌慌,策划造反的人越来越多。

  及刘武周据汾阳宫,世民言于渊曰:“大人为留守,而盗贼窃据离宫,不早建大计,祸今至矣!”渊乃集将佐谓之曰:“武周据汾阳宫,吾辈不能制,罪当族灭,若之何?”王威等皆惧,再拜请计。渊曰:“朝廷用兵,动止皆禀节度。今贼在数百里内,江都在三千里外,加以道路险要,复有他贼据之;以婴城胶柱之兵,当巨猾豕突之势,必不全矣。进退维谷,何为而可?” 威等皆曰:“公地兼亲贤,同国休戚,若俟奏报,岂及事机;要在平贼,专之可也”渊阳若不得已而从之者,曰:“然则先当集兵。”乃命世民与刘文静、长孙顺德、刘弘基等各募兵,远近赴集,旬日间近万人,仍密遣使召建成、元吉于河东,柴绍于长安。

  到刘武周占据了汾阳宫,李世民对李渊说:“大人身为留守,而盗贼窃据离宫,如果不早定大计,灾祸今天就要到来了。”于是李渊召集将领僚佐,对他们说:“刘武周占据汾阳宫,我们却不能制止,论罪该当灭族,怎么办?”王威 等人都很害怕,再三拜谢请求定计。李渊说:“朝廷用兵,行止进退都要向上级禀报,受上级控制。如今贼人在数百里之内,江都在三千里之外,加以道路险要,还有别的盗贼盘踞,靠着据城以守和拘泥不知变通之兵,以抵抗狡诈与狂奔乱窜之盗贼,必然无法保全。我们现在是进退维谷,怎么办才好?”王威等人都说:“您的地位又是宗亲又是贤士,同国家命运休戚相关,要是等着奏报,哪里赶得上时机;要是平灭盗贼,专权也是可以的。”李渊佯装不得已而听从的样子,说:“既然这样就应当先征集军队。”于是他命令李世民与刘文静、长孙顺德、刘弘基等人各自募兵。远远的百姓投奔汇集,十天之内有近万人应募。李渊秘密派人去河东召李建成、李元吉,去长安召柴绍。

  王威、高君雅见兵大集,凝渊有异志,谓武士曰:“顺德、弘基皆背征三侍,所犯当死,安得将兵!”欲收按之。士曰:“二人皆唐公客,若尔,必大致纷纭。”威等乃止。留守司兵田德平欲劝威等按募人之状,士曰:“讨捕之兵,悉隶唐公,威、君雅但寄坐耳,彼何能为!”德平亦止。

  王威、高君雅看到李渊大肆招兵,怀疑李渊有不轨之图,就对武士说:崐“长孙顺德、刘弘基二人都是逃避征役亡命的三侍之官,罪该处死,怎么能统兵?”他们打算把长孙顺德、刘弘基收审。武士说:“这两个人都是唐公的宾客,若是那样做,必然会引起大的纠纷。”王威等人于是就作罢。留守司兵田德平想劝王威等人调查招募兵丁的情况,武士说:“讨捕之兵,全都隶属于唐公,王威、高君雅只是寄身在唐公这里罢了,他们能管什么呢?”田德平也作罢。

  晋阳乡长刘世龙密告渊云:“威、君雅欲因晋祠祈雨,为不利。”五月,癸亥夜,渊使世民伏兵于晋阳宫城之外。甲子旦,渊与威、君雅共坐视事,使刘文静引开阳府司马胙城刘政会入立庭中,称有密状。渊目威等取状视之,政会不与,曰:“所告乃副留守事,唯唐公得视之。”渊阳惊曰:“岂有是邪!”视其状,乃云:“威、君雅潜引突厥入寇。”君雅攘袂大诟曰:“此乃反者欲杀我耳。”时世民已布兵塞衢路,文静因与刘弘基、长孙顺德等共执威、君雅系狱。丙寅,突厥数万众寇晋阳,轻骑入外郭北门,出其东门。渊命裴寂等勒兵为备,而悉开诸城门,突厥不能测,莫敢进。众以为威、君雅实召之也,渊于是斩威、君雅以徇。渊部将王康达将千余人出战,皆死,留城中惧。渊夜遣军潜出城,旦则张旗鸣鼓自他道来,如援军者;突厥终疑之,城外二日,大掠而去。

  晋阳乡长刘世龙密告李渊说:“王威、高君雅想去晋祠祈雨,这样做是不利的。”五月,癸亥(十四日)夜里,李渊派李世民率兵埋伏在晋阳宫城的外面。甲子(十五日)早晨,李渊与王威、高君雅坐在一起处理政务,刘文静引着开阳府司马胙城人刘政会进来立在厅堂上,声称有密事报告。李渊用眼睛示意王威等人取状纸看,刘政会不给,说:“告发的是副留守的事,只有唐公才能看。”李渊佯作吃惊地说:“难道有这样的事?”他看了状子才说:“王威、高君雅暗中勾引突厥人入侵。”高君雅捋起衣袖大骂道:“这是造反的人要杀我。”这时李世民已经在大路上布满了军队,刘文静就和刘弘基、长孙顺德等人一起将王威、高君雅抓起来投进监狱。丙寅(十七日),突厥几万兵马侵犯晋阳,其轻骑从外城北门进入,从东门出去。李渊命令裴寂等人率兵防备,而把各城门都打开,突厥人不知虚实,不敢进入。大家都以为确实是王威、高君雅把突厥人招来的,于是李渊将二人处死,悬首示众。李渊的部将王康达率领一千余人出战,全部战死,城中人心惊惶。李渊在夜里派军队悄悄出城,早晨则张旗呜鼓从别的道路上开来,好象是援军来到了一样。突厥人始终疑惑,在城外逗留了两天,大肆抢掠而去。

  [14]炀帝命监门将军泾阳庞玉、虎贲郎将霍世举将关内兵援东都。柴孝和说李密曰:“秦地山川之固,秦、汉所凭以成王业者也。今不若使翟司徒守洛口,裴柱国守回洛,明公自简精锐西袭长安。既克京邑,业固兵强,然后东向以平河、洛,传檄而天下定矣!”密曰:“此诚上策吾亦思之以矣。方今隋失其鹿,豪杰竞逐,不早为之,必有先我者,悔无及矣。但昏主尚存,从兵犹众,我所部皆山东人,见洛阳未下,谁肯从我西入!诸将出于群盗,留之各竞雌雄,如此,则大业隳矣。”孝和曰:“然则大军既未可西上,仆请间行观衅。”密许之。孝和与数十骑至陕县,山贼归之者万余人。时密兵锋甚锐,每入苑,与隋兵连战。会密为流矢所中,尚卧营中,丁丑,越王侗使段达与庞玉等夜出兵,陈于回洛仓西北。密与裴仁基出战,达等人破之,杀伤太半,密乃弃回洛,奔洛口。庞玉、霍世举军于偃师,柴 孝和之众闻密退,各散去。孝和轻骑归密,杨德方、郑德韬皆死。密以郑为左司马,荥阳郑乾象为右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