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纪四十七德宗神武圣文皇帝六兴元元年(甲子、784)
唐纪四十七唐德宗兴元元年(甲子,公元784年)
[1]五月,盐铁判官万年王绍以江、淮缯帛来至,上命先给将士,然后御衫。韩欲遣使献绫罗四十担诣行在,幕僚何士干请行;喜曰:“君能相为行,请今日过江。”士干许诺,归别家,则家之薪米储已罗门庭矣;登舟,则资装器用已充舟中矣;下至厨筹,皆手笔记列,无不周备。每担夫,与白金一版置腰间。又运米百艘以饷李晟,自负米置舟中,将佐争举之,须臾而毕。艘置五弩手以为防援,有寇则叩舷相警,五百弩已矣。比至渭桥,盗不敢近。时关中兵荒,米斗直钱五百;及米至,减五之四。为人强力严毅,自奉俭素,夫人常衣绢裙,破,然后易。
[1]五月,盐铁判官万年人氏王绍带着江淮地区的丝帛来到行在,德宗命令先供给将士,然后自己才穿上单衣。韩打算派遣使者进献绫罗四十担,送到行在去,幕僚何士干请求前往。韩高兴地说:“你若能够替我去,请在今天就渡过长江。”何士干答应了。当何士干回去告别家人时,韩已经让人将家中需用的柴米储备罗列在门口和庭院了。何士干登船时,韩已经让人把所需物资装备与用具在船中装满了。下至清除大便的拭秽之具,韩都亲手逐项记录,无不周全详备。每个担夫发给银牌一块,系在腰间。又有一次,韩运送一百艘船的粮米,给李晟充作粮饷,他亲自将米口袋背放到船中,他的将佐都争先去背米袋,不一会儿,就把船装完了。韩还让每艘船设置弩手五人,用来作为防备打劫和互相声援之用。有寇盗时,便敲击船舷,互通警报,只用弩手五百人便足够了。直至运到渭桥,都不曾有寇盗敢来靠近。当时关中战乱不息,每斗米价值五百钱,等到韩将米运到后,米价减少了五分之四。韩为人强干有力,严明果决,自己的日常所需节俭而朴素,他的夫人常常穿着没有纹彩的绢裙,穿破后才换。
[2]土蕃既破韩等,大掠而去。朱使田希鉴厚以金帛赂之,吐蕃受之;韩游以闻。浑又奏:“尚结赞屡遣人约刻日共取长安,既而不至;闻其众今春大疫,近已引兵去。”上以李晟、浑兵少,欲倚吐蕃以复京城,闻其去,甚忧之,以问陆贽。贽以为吐蕃贪狡,有害无益,得其引去,实可欣贺;乃上奏,其略曰:“吐蕃迁延顾望,反覆多端,深入郊畿,阴受贼使,致令群帅进退忧虞:欲舍之独前,则虑其怀怨乘蹑;欲待之合势,则苦其失信稽延。戎若未归,寇终不灭。”又曰:“将帅意陛下不见信任,且患蕃戎之夺其功;士卒恐陛下不恤旧劳,而畏蕃戎之专其利;贼党惧蕃戎之胜,不死则悉遗人禽;百姓畏蕃戎之来,有财必尽为所掠。是以顺于王化者其心不得不怠,陷于寇境者其势不得不坚。”又曰:“今怀光别保蒲、绛,吐蕃远避封疆,形势既分,腹背无患,、晟诸帅,才力得伸。”又曰:“但顾陛下慎于抚接,勤于砥砺,中兴大业,旬月可期,不宜尚眷眷于犬羊之群,以失将士之情也。”
[2]吐蕃打败韩等人以后,大规模地掳掠了一番便离去了。朱让田希鉴把大量金帛赠给吐蕃,吐蕃接受了,韩游便将此事上奏朝廷闻知。浑又上奏说:“尚结赞屡次派人与我约定,立下时限,共同攻取长安,后来却不曾前来。听说吐蕃人在今年春天遭受了大规模的瘟疫,最近已经领兵离去了。”由于李晟、浑兵力薄弱,德宗准备依赖吐蕃兵收复京城,现在听说吐蕃人离去,甚为担忧,便询问陆贽的意见。陆贽认为,吐蕃既贪婪,又狡猾,只有害处,没有裨益,赶上吐蕃领兵离去,实在值得庆幸。于是他进上奏疏,大略是说:“吐蕃拖延观望,反覆无常。他们深入京畿,暗中接受贼寇的指使,以致使得各军主帅进退两难。如果准备抛开吐蕃独自前往,那便顾虑吐蕃心怀怨恨,乘机紧随在后面骚扰;如果打算等待吐蕃会合兵势,那便苦于吐蕃不守信用,拖延时日。若是吐蕃没有回去,敌寇终难消灭。”他又说:“将帅猜想陛下不信任自己,而且担心吐蕃会与他们争功;士兵惟恐陛下不顾念旧日的劳绩,而且害怕吐蕃独占了赏赐;贼人一伙畏惧吐蕃取得胜利,即使自己不死,也会全部被擒;百姓害怕吐蕃到来,有点钱财,也必然会被他们完全掠去。所以,顺承皇上教化的人们的心意不得不日见懈怠,失陷到敌寇疆境内的人们不肯归附的情势也不得不渐趋坚定。”他又说:“现在李怀光另外去防守蒲州和绛州,吐蕃又远远地避开大唐的疆土,形势既已将李怀光与吐蕃分开了,我军腹心与后背都没有顾忌,浑、李晟各节帅的才能与力量也就可以得到施展了。”他又说:“只希望陛下谨慎地安抚将士,经常地砥砺自己,那么,中兴大业,可望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完成,不应该还眷恋吐蕃这种犬羊之群,因而失去将士之心。”
上复使谓贽曰:“卿言吐蕃形势甚善,然、晟诸军当议规画,令其进取。朕欲遣使宣慰,卿宜审细条流以闻。”贽以为:“贤君选将,委任责成,故能有功,况今秦、梁千里,兵势无常,遥为规画,未必合宜。彼违命则失君威,从命则害军事,进退羁碍,难以成功;不若假以便宜之权,待以殊常之赏,则将帅感悦,智勇得伸。”乃上奏,其略曰:“锋镝交于原野而决策于九重之中,机会变于斯须而定计于千里之外,用舍相碍,否臧皆凶。上有掣肘之讥,下无死绥之志。”又曰:“传闻与指实不同,悬算与临事有异。”又曰:“设使其中有肆情干命者,陛下能于此时戮其违诏之罪乎?是则违命者既不果行罚,从命者又未必合宜,徒费空言,只劳睿虑,匪惟无益,其损实多。”又曰:“君上之权,特异臣下,惟不自用,乃能用人。”
德宗再次让人对陆贽说:“你所讲的有关吐蕃形势很好。但是,对浑、李晟各军应当计议出一个规划来,以便让他们进取敌军。朕打算派遣使者去安抚他们,你应当审慎详细地列出纲目,上报给朕知道。”陆贽认为,“贤明的君主选择将领,委以重任,责以成效,所以能够有所建树。况且,现在秦中与梁州相距千里,用兵的形势变化多端,远远地为将帅规划,不一定合乎时宜。如果将帅们违反命令,便有失君主的威严;如果将帅们听从命令,却对军中事务有害。或进或退,都有羁绊与阻碍,便难以取得成功。不如给他们见机行事的权力,以超常的奖赏对待他们,将帅们既感激,又喜欢,他们的智慧与勇敢便会得以施展。”于是陆贽进上奏疏,大略是说:“战事在原野上进行而决定方策却在幽深的宫禁之中,交战的时机瞬息万变而制定计谋却在千里以外,用命与不用命互相妨碍,仗打得好坏,结果都是不祥的。在上会招致对将帅处处 掣肘的讥讽,在下会丧失军队、将帅当死的士气。”他又说:“道听途说与亲临实际是不同的,凭空计议与据事决断也是有区别的。”他又说:“假使将帅中有肆意违犯命令的人物,陛下能在这时候以违背诏旨的罪名将他诛杀吗?由此可见,既然不能实现对违背命令行为的惩罚,遵从命令的行为又不一定合乎时宜,白白浪费空洞的言辞,只能忧劳陛下的思虑,不仅没有好处,损失实在太多。”他又说:“君主的权力,与臣下的权力大有区别。君主只有不自以为是,才能善于用人。”
[3]癸酉,泾王薨。
[3]癸酉(初三),泾王李去世。
[4]徐、海、沂、密观察使高承宗卒,甲戌,使其子明应知军事。
[4]徐、海、沂、密观察使高承宗去世。甲戌(初四),德宗让高承宗的儿子高明应代理军中事务。
[5]乙亥,李抱真、王武俊距贝州三十里而军。朱滔闻两军将至,急召马,昼夜兼行赴之。或谓滔曰:“武俊善野战,不可当其锋,宜徙营稍前逼之,使回纥绝其粮道。我坐食德、棣之,依营而陈,利则进攻,否则入保,待其饥疲,然后可制也。”滔疑未决。会马军至,滔命明日出战。言:“军士冒暑困惫,请休息数日乃战。”
[5]乙亥(初五),李抱真与王武俊在距离贝州三十里的地方驻扎。朱滔听说李、王两军即将到来,急忙传召马,马日夜兼程,前来赴召。有人对朱滔说:“王武俊善于在旷野作战,我军不应该与他正面交战,而应该移动营垒,稍稍向前逼近他一些,让回纥兵断绝他的运粮通道。我军不劳而得食德州、棣州运送来的粮食,靠近营垒列阵,有利时便进攻,不利时,便入营防守,等王武俊军饥饿疲惫了,然后才能制服他。”朱滔迟疑没有作出决定。适逢马的军队到,朱滔便命令他第二天出战。马说:“将士冒着炎天暑气,都很疲乏,请让他们休息几天再战。”
常侍杨布、将军蔡雄引回纥达干见滔,达干曰:“回纥在国与邻国战,常以五百骑破邻国数千骑,如扫叶耳。今受大王金帛、牛酒前后无算,思为大王立效,此其时矣。明日,愿大王驻马高丘,观回纥为大王翦武俊之骑,使匹马不返。”布、雄曰:“大王英略盖世,举燕、蓟全军,将扫河南,清关中,今见小敌犹豫不击,失远近之望,将何以成霸业乎!达干请战是也。”滔喜,遂决意出战。
常侍杨布、将军蔡雄领着回纥达干来见朱滔,达干说:“回纥军在本国内与邻国交战,常常用骑兵五百人打败邻国骑兵数千人,如同打扫落叶一般。如今我们先后所接受的大王的钱帛和牛酒犒劳多得难以计算,想替大王立点儿功劳,现在是时候了。明天,希望大王骑马立在高丘上,观看回纥军替大王消灭王武俊的骑兵,让他连一匹马也跑不回去。”杨布、蔡雄说:“大王英才大略,盖世无双,带领燕、蓟全军,将要扫荡河南,肃清关中,现在才与小股敌人遭遇,便迟疑不定,不肯进击,使远近各地的人们大失所望,那将怎么能够完成霸业呢!达干请求出战是对的啊。”朱滔大喜,于是拿定主意,准备出战。
丙子旦,武俊遗其兵马使赵琳将五百骑伏于桑林,抱真列方陈于后,武俊引骑兵居前,自当回纥。回纥纵兵冲之,武俊使其骑控马避之。回纥突出其后,将还,武俊乃纵兵击之,赵琳自林中出横击之,回纥败走。武俊急追之,滔骑兵亦走,自践其步陈,步骑皆东奔,滔不能制,遂走趣其营,抱真、武俊合兵追击之。时滔引三万人出战,死者万余人,逃溃者亦万余人,滔才与数千人入营坚守。会日幕,昏雾,两军不能进,抱真军其营之西北,武俊军其东北。滔夜焚营,引兵出南门,趣德州遁去,委弃所掠资财山积;两军以雾,不能追也。
丙子(初六)早晨,王武俊派遣他的兵马使赵琳带领骑兵五百人在桑林埋伏下,李抱真列成方阵,居于后面,王武俊带领骑兵,居于前面,亲自抵挡回纥军。回纥军放出兵马向王武俊冲击,王武俊让他的骑兵驾驭好战马,避开回纥军。回纥军冲到王武俊军的后面,将要返回,王武俊这才放出兵马进击回纥军,赵琳也从树林中冲出,拦腰截击,回纥军战败逃走。王武俊急忙追击,朱滔的骑兵也在奔逃,在本军的步兵阵列中自行践踏,步兵、骑兵都向东逃奔,朱滔无法制止,于是向他的营地逃去,李抱真、王武俊合兵一处,追击朱滔。当时,朱滔是率领三万人出战的,结果死亡一万余人,逃散的也有一万余人,朱滔仅仅与数千人进入营垒坚守。正赶上天刚黑,雾气浓重昏暗,前来追击的两支军队无法前进,于是李抱真在朱滔营地的西北面驻扎下来,王武俊在朱滔营地的东北面驻扎下来。当天夜里,朱滔烧掉营垒,领兵从南门出来,向德州逃去,丢下他们所劫掠的财物堆积如山。李、王二军因雾气浓重的原故,不能前去追击。
滔杀杨布、蔡雄而归幽州,心既内惭,又恐范阳留守刘怦因败图己。怦悉发留守兵夹道二十里,具仪仗,迎之入府,相对悲喜,时人多之。
朱滔杀了杨布和蔡雄,于是回到幽州。他既感到内心惭愧,又惟恐范阳留守刘怦乘着兵败之机谋害自己。刘怦悉数派出留守的兵员,夹道列队长达二十里,备办了仪仗,把朱滔迎入军府,两人相对既悲又喜,当时的人们都称许刘怦的做法。
[6]初,张孝忠以易州归国,诏以孝忠为义武节度使,以易、定、沧三州隶之。沧州刺史李固烈,李惟岳之妻兄也,请归恒州,孝忠遣押牙安喜程华交其州事。固烈悉取军府绫、缣、珍货数十车,将行,军士大噪曰:“刺史扫府库之实以行,将士于后饥寒,奈何!”遂杀固烈,屠其家。程华闻乱,自窦逃出,乱兵求得之,请知州事;华不得已,从之。孝忠闻之,即版华摄沧州刺史。华素宽厚,推心以待将士,将士安之。
[6]当初,张孝忠率领易州归顺了朝廷,德宗颁诏任命张孝忠为义武节度使,将易、定、沧三州隶属于他。沧州刺史李固烈是李惟岳的妻兄,他请求回恒州去,张孝忠派遣押牙安喜人氏程华与他交接沧州事宜。李固烈将军府内的绫绢和珍宝财物数十车全部取走,准备启程时,将士们大声喧闹着说:“刺史将库存的财物尽其所有带着走了,将士们以后挨饿受冻时,如何是好?”于是,将士们杀了李固烈及其全家。程华听说发生变乱,从孔道中逃了出来,变乱的将士找到了他,请他执掌州中事务。程华没有办法,听从了他们的要求。张孝忠听说此事后,立即便给程华授官为代理沧州刺史。程华平素待人宽和厚道,推心置腹地对待将士,将士们安定了。
会朱滔、王武俊叛,更遣人招华,华皆不从。时孝忠在定州,自沧如定,必过瀛州,瀛隶朱滔,道路阻涩。沧州录事参军李宇说华,表陈利害,请别为一军,华从之,遣宇奉表诣行在。上即以华为沧州刺史、横海军副大使、知节度事,赐名日华,令日华岁供义武租钱十二万缗。
正赶上朱滔、王武俊反叛,两人轮番派人传召程华,程华一概不肯从命。当时,张孝忠驻军定州,从沧州到定州去,必须经过瀛州,瀛州隶属朱滔,两处往来的道路阻隔不通。沧州录事参军李宇劝说程华,向朝廷上表陈说利害,请朝廷在沧州另设一个军,程华听从了这一建议,派遣李宇带着表章前往行在,德宗当即任命程华为沧州刺史、横海军副大使,代理节度使事务,赐名叫做日华,命令程日华每年供给义武租税钱十二万缗。
王武俊又使人说诱之;时军中乏马,日华给使者曰:“王大夫必欲相属,当以二百骑相助。”武俊给之,日华悉留其马,遣其士归。武俊怒,而方与马燧等相拒,不能攻取,日华由是获全。及武俊归国,日华乃遣人谢过,偿其马价,且赂之。武俊喜,复与交好。
王武俊又让人劝说引诱程日华,当时军队中缺少马匹,程日华欺骗王武俊的使者说:“王大夫果真打算有事相嘱托的话,就应该派来二百人 [24]李希烈闻李希倩伏诛,忿怒,八月,壬寅,遣中使至蔡州杀。中使曰:“有敕。”真卿再拜。中使曰:“今赐卿死。”真卿曰:“老臣无状,罪当死。不知使者几日发长安?”使者曰:“自大梁来,非长安也。”真卿曰:“然则贼耳,何谓敕邪!”遂缢杀之。
[24]李希烈听说李希倩被处死刑,又怨恨,又恼怒。八月,壬寅(初三),他派遣中使往蔡州去杀害颜真卿。中使说:“有敕书。”颜真卿拜了两拜。中使说:“现在赐你死。”颜真卿说:“老臣办事一无成绩,应当是死罪。不知使者是几时从长安出发的?”中使说:“我是从大梁来的,不是从长安来的。”颜真卿说:“这么说来,你们是一帮贼寇罢了,怎么能称敕旨呢!”于是缢杀了颜真卿。
[25]李晟以泾州倚边,屡害军帅,常为乱根,奏请往理不用命者,力田积粟以攘吐蕃。癸卯,以晟兼凤翔、陇右节度等使及四镇、北庭、泾原行营副元帅,进爵西平王。时李楚琳入朝,晟请与俱至凤翔而斩之,以惩逆乱。上以新复京师,务安反仄,不许。
[25]由于泾州临近边疆,镇兵屡次杀害军中主帅,经常成为祸乱的根子,于是李晟上奏请求前往处治不肯听从命令的人们,让他们努力种田,积聚粮食,以便打击吐蕃。癸卯(初四),德宗帝命令李晟兼任凤翔、陇右节度使等使以及安西四镇、北庭、泾原行营副元帅,进升爵位为西平王。当时,李楚琳已经入朝,李晟请求与李楚琳一起前往凤翔,并在那里斩杀他,以便惩戒反叛朝廷的变乱。德宗认为新近才将京城收复,一定要使动荡不安的局面安定下来,因而没有答应。
[26]先是,上命浑、骆元光讨李怀光军于同州,怀光遣其将徐庭光以精卒六千军于长春宫以拒之,等数为所败,不能进。时度支用度不给,议者多请赦怀光,上不许。李怀光遣其妹婿要廷珍守晋州,牙将毛朝扬守隰州,郑抗守慈州,马燧皆遣人说下之。上乃加浑河中、绛州节度使,充河中、同华、陕虢行营副元师,加马燧奉诚军、晋·慈·隰节度使,充管内诸军行营副元师,与镇国节度使骆元光、坊节度使唐朝臣合兵讨怀光。
[26]在此之前,德宗命令浑、骆元光讨伐李怀光,二将在同州驻扎。李怀光派遣他的将领徐庭光率领精锐士兵六千人驻扎在长春宫,以便抵抗二将。浑等人屡次被徐庭光打败,不能前进。当时,度支的开支供给不足,计议此事的人们多数请求赦免李怀光,德宗不允。李怀光派遣他的妹夫要廷珍防守晋州,派遣牙将毛朝扬防守隰州,派遣郑抗防守慈州。马燧一一派人说服他们归顺了。于是德宗加封浑为河中、绛州节度使,充任河中、同华、陕虢行营副元帅,加封马燧为奉诚军、晋、慈、隰节度使,充任管辖范围以内诸军行营副元帅,与镇国节度使骆元光、坊节度使唐朝臣合兵一处,讨伐李怀光。
初,王武俊急攻康日知于赵州,马燧奏请诏武俊与李抱真同击朱滔,以深、赵隶武俊,改日知为晋、慈、隰节度使,上从之。日知未至而三州降燧,故上使燧兼领之。燧表让三州于日知,且言因降而授,恐后有功者,踵以为常,上嘉而许之。燧遣使迎日知,既至,籍府库而归之。
当初,王武俊曾经在赵州急攻康日知。现在,马燧上奏请求颁诏命令王武俊与李抱真共同进击朱滔,将深州、赵州隶属王武俊,改任康日知为晋、慈、隰节度使,德宗听从了他的建议。康日知尚未前往三州,三州已经投降了马燧,所以德宗让马燧兼职统领三州。马燧上表将三州让给康日知,而且说由于三州是向他归降的,如将三州的职任授给他,恐怕以后立下功劳的人们因袭此例,成为经常性的做法。德宗嘉许他的意见。观燧派遣使者迎接康日知,康日知来后,马燧登记好库存簿册,交给了他。
[27]甲辰,以凤翔节度使李楚琳为左金吾大将军。
[27]甲辰(初五),德宗任任命凤翔节度使李楚琳为左金吾大将军。
[28]丙午,加浑朔方行营元师。
[28]丙午(初七),加封浑为朔方行营元帅。
[29]李晟至凤翔,治杀张镒之罪,斩裨将王斌等十余人。
[29]李晟到凤翔,惩治杀害张镒的罪行,斩杀副将王斌等十余人。
[30]朱滔为王武俊所攻,殆不能军,上表待罪。
[30]朱滔被王武俊攻打,几乎溃不成军,进上表章,等待治罪。
[31]癸未,马燧将步骑三万攻绛州。
[31]癸未(疑误),马燧带领步兵、骑兵三万人攻打绛州。
[32]度支以李怀光所部将士数万与怀光同反,不给冬衣,上曰:“朔方军累代忠义,今为怀光所制耳,将士何罪!”冬,十月,诏:“朔方及诸军在怀光所者,冬衣及赏钱皆当别贮,俟道路稍通,即时给之。”
[32]由于李怀光所统领的将士数万人曾与李怀光共同造反,度支不给他们冬天的衣装。德宗说:“朔方军多少世代以来都是忠义的,如今只是被李怀光控制了而已,将士有什么罪过!”冬季,十月,德宗颁诏说:“朔方军以及在李怀光统领下的各军,其冬季衣装以及赏钱都应当另外储存着,等倏道路逐渐畅通以后,立刻及时发给他们。”
[33]李勉累表乞自贬,辛丑,罢勉都统、节度使,其检校司徒、同平章事如故。
[33]李勉多次上表请求贬黜自己的官职。辛丑(初三),德宗罢免了李勉都统、节度使的职务,他的检校司徒、同平章事职务一如既往。
[34]丙辰,李怀光将阎晏寇同州,官军败于沙苑。诏征州之军,韩游将甲士六千赴之。
[34]丙辰(十八日),李怀光的将领阎晏侵犯同州,官军在沙苑打了败仗。德宗颁诏命令征调州的军队,韩游带领甲兵六千人奔赴该地。
[35]乙丑,马燧拔绛州,分兵取闻喜、万泉、虞乡、永乐、猗氏。
[35]乙丑(二十七日),马燧攻克绛州,分兵攻取闻喜、万泉、虞乡、永乐、猗氏等地。
[36]初,鱼朝恩既诛,代宗不复使宦官典兵。上即位,悉以禁兵委白志贞,志贞得罪,上复以宦官窦文场代之,从幸山南,两军稍集。上还长安,颇忌宿将握兵多者,稍稍罢之。戊辰,以文场监神策军左厢兵马使,王希迁监右厢兵马使,始令宦官分典禁旅。
[36]当初,鱼朝恩被杀后,代宗不再让宦官掌管军事。德宗即位后,将禁卫亲军全部交给白志贞掌管。白志贞获罪后,德宗再次让宦官窦文场代替他,窦文场跟随德宗出行山南,神策两军渐渐有了一些规模。德宗回到长安后,对掌握兵马较多的宿将颇有顾忌,逐渐地削除他们的兵权。戊辰(三十日),德宗任命窦文场为监神策军左厢兵马使,任命王希迁为监神策军右厢兵马使,开始让宦官分别掌管禁卫亲军。
[37]闰月,丙子,以泾原节度使田希鉴为卫尉卿。
[37]闰十月,丙子(初八),德宗任命泾原节度使田希鉴为卫尉卿。
李晟初至风翔,希鉴遣使参候,晟谓使者曰:“泾州逼近吐蕃,万一入寇,州兵能独御之乎?欲遣兵防援,又未知田尚书意。”使者归,以告希鉴,希鉴果请援兵,晟遣腹心将彭令英等戌泾州。晟寻托巡边诣泾州,希鉴出迎,晟与之并辔而入,道旧结欢。希鉴妻李氏,以叔父事晟,晟谓之田郎,晟命具三日食,曰:“巡抚毕,即还凤翔。”希鉴不复疑。晟置宴,希鉴与将佐俱至晟营。晟伏甲于外庑,既食而饮,彭令英引泾州诸将下堂,晟曰:“我与汝曹久别,各宜自言姓名。”于是得为乱者石奇等三十余人,让之曰:“汝曹屡为逆乱,残害忠良,固天地所不容!”悉引出,斩之。希鉴尚在座,晟顾曰:“田郎亦不得无过,以亲知之故,当使身首得完。”希鉴曰:“唯。”遂引出,缢杀之,并其子萼。晟入其营,谕以诛希鉴之意,众股栗,无敢动者。
李晟刚刚来到凤翔时,田希鉴派遣使者前来参见问倏。李晟对使者说:“泾州距离吐蕃很近,万一吐蕃入境侵犯,泾州兵能够独自抵御他们吗?我打算派兵增防打援,又不知道田尚书的意见。”使者回去后,将李晟的意思告诉了田希鉴,田希鉴果然请求援兵,李晟便派遣亲信将领彭令英等人戍守泾州。不久,李晟托称巡视边防而来到泾州,田希鉴出来迎接。李晟与他并马入城,谈论着往事,同他交好。田希鉴的妻子李氏,以对待叔父的礼数事奉李晟,李晟把田希鉴称作田郎。李晟命令田希鉴只须备办三天的食物,还说:“我巡视安抚完毕,便立即回凤翔去。”田希鉴不再怀有疑虑。李晟摆下宴席,田希鉴与将佐都来到李晟的营垒。李晟在外面的廊庑里埋伏下甲兵,在人们吃喝起来后,彭令英将泾州各将领拉到堂下。李晟说:“我与你们分别了很长时间,你们最好各自说出自己的姓氏名字。”于是,得悉石奇等作乱者共三十余人。李晟斥责他们说:“你们屡次兴起叛逆朝廷的变乱,残酷地杀害忠良大臣,乃是天地所不能容忍的!”将他们全部拉到外面斩杀了。田希鉴还在座位上面,李晟看着他说:“田郎也不能没有过错,看在我与你亲近相知的份上,自当让你得以身首完整。”田希鉴说:“是。”于是李晟命人将田希鉴拉出去,缢杀了他和他的儿子田萼。李晟进入田希鉴的营垒,向大家说明了诛杀田希鉴的用意,大家吓得两腿发抖,没有敢动一动的。
[38]李希烈遣其将翟崇晖悉众围陈州,久之,不克。李澄知大梁兵少,不能制滑州,遂焚希烈所授旌节,誓众归国。甲午,以澄为汴滑节度使。
[38]李希烈派遣他的将领翟崇晖带领全部人马围困陈州,很长时间未能攻克。李澄知道大梁兵马不多,不能控制滑州,于是烧掉了李希烈授给他的节度使旌节,与大家宣誓归顺朝廷。甲午(二十六日),德宗任命李澄为汴滑节度使。
[39]宋亳节度使刘哈遣马步都虞候刘昌与陇右、幽州行营节度使曲环等将兵三万救陈州,十一月,癸卯,败翟崇晖于州西,斩首三万五千级,擒崇晖以献。乘胜进攻汴州,李希烈惧,奔归蔡州。李澄引兵趣汴州,至城北,怯不敢进;刘洽兵至城东。戊午,李希烈守将田怀珍开门纳之。明日,澄入,舍于浚仪;两军之士,日有忿阋。会希烈郑州守将孙液降于澄,澄引兵屯郑州。诏以都统司马宝鼎珏为汴州刺史。
[39]宋毫节度使刘洽派遣马步都虞候刘昌与陇右、幽州行营节度使曲环等人,领兵三万人前去援救陈州。十一月,癸卯(初六),曲环等人在陈州西面打败了翟崇晖,斩首三万五千,擒获了翟崇晖,进献上来。刘洽等人乘胜进攻汴州,李希烈恐惧,逃回蔡州。李澄率兵前往汴州,到汴州城的北面,恐慌害怕,不敢进军。刘洽的兵马来到汴州城的东面,戊午(二十一日),李希烈的守将田怀珍打开城门,放入刘洽军。第二天,李澄进入汴州,在浚仪县住下,两军将士每天都要愤怒争斗。适逢李希烈的郑州守城将领孙液向李澄投降,李澄引兵在郑州驻扎,德宗颁诏任命都统司马宝鼎人薛珏为汴州刺史。
李勉至长安,素服待罪;议者多以“勉失守大梁,不应尚为相。”李泌言于上曰:“李勉公忠雅正,而用兵非其所长。及大梁不守,将士弃妻子而从之者殆二万人,足以见其得众心矣。且齐洽出勉麾下,勉至睢阳,悉举其众以授之,卒平大梁,亦勉之功也。”上乃命勉复其位。议者又言:“韩闻銮舆在外,聚兵修石头城,阴蓄异志。”上疑之,以问李泌,对曰:“公忠清俭,自车驾在外,贡献不绝。且镇江东十五州,盗贼不起,皆之力也。所以修石头城者,见中原板荡,谓陛下将有永嘉之行,为迎扈之备耳。此乃人臣忠笃之虑,奈何更以为罪乎!性刚严,不附权贵,故多谤毁,愿陛下察之,臣敢保其无他。”上曰:“外议汹汹,章奏如麻,卿弗闻乎?”对曰:“臣固闻之。其子皋为考功员外郎,今不敢归省其亲,正以谤语沸腾故也。”上曰:“其子犹惧如此,卿奈何保之?”对曰:“之用心,臣知之至熟。愿上章明其无他,乞宣示中书,使朝众皆知之。”上曰:“朕方欲用卿,人亦何易可保!慎勿违众,恐并为卿累也。”泌退,遂上章,请以百口保。他日,上谓泌曰:“卿竟上章,已为卿留中。虽知卿与亲旧,岂得不自爱其身乎!”对曰:“臣岂肯私于亲旧以负陛下!顾实无异心,臣之上章,以为朝廷,非为身也。”上曰:“如何其为朝廷?”对曰:“今天下旱、蝗,关中米斗千钱,仓廪耗竭,而江东丰稔。愿陛下早下臣章以解朝众之惑,面谕韩皋使之归觐,令感激无自疑之心,速运粮储,岂非为朝廷邪!”上曰:“善!朕深谕之矣。”即下泌章,令韩皋竭告归觐,面赐绯衣,谕以“卿父比有谤言,朕今知其所以,释然不复信矣。”因言:“关中乏粮,归语卿父,宜速致之。”皋至润州,感悦流涕,即日,自临水滨发米百万斛,听皋留五日即还朝。皋别其母,啼声闻于外;怒,召出,挞之,自送至江上,冒风涛而遣之。既而陈少游闻贡米,亦贡二十万斛。上谓李泌曰:“韩乃能化陈少游贡米矣!”对曰:“岂惟少游,诸道将争入贡矣!”
李勉来到长安,不穿朝服,等候问罪。议论的人多数认为:“李勉没有守住大梁,不应该再作宰相。”李泌对德宗说:“李勉公平忠厚,温雅正直,但是指挥兵马不是他的长处。到大梁失陷时,丢下妻子儿女跟随他的将士们大约有两万人,充分说明李勉是深得人心的。而且,刘洽原是李勉的部下,李勉到睢阳时,把他的部众全部交给了刘洽,刘洽终于平定了大梁,这也是李勉的功劳啊。”于是德宗让李勉官复原位。议论的人又说:“韩听说圣上的车驾出行在外,聚集士兵修筑石头城,暗中包藏着反叛朝廷的意图。”德宗怀疑韩,便以此事询问李泌,李泌回答说:“韩公正忠实,清廉俭朴,自从陛下车驾出行在外,韩进贡物品从未间断。而且,他镇守江东十五个州,没有盗贼兴起,这都是韩作出的努力。修筑石头城的原因在于,韩眼见中原动荡不安,认为陛下将会有晋元帝永嘉年间南渡长江的事情发生,他是为迎接和扈从陛下作准备而已。这乃是人臣真心忠于陛下的一种考虑,怎么能够反而认为有罪呢!韩生性刚直严正,不肯依附地位高、有权势的人,所以往往遭到诽谤,希望陛下察究此事,我敢担保他没有别的用意。”德宗说:“外面议论噪杂,有关韩的章奏多如丝麻,你难道没有听说吗?”李泌回答说:“我当然听说了。韩的儿子韩皋担任考功员外郎,如今他不敢回家探亲,正是由于诽谤性的议论象开了锅的原故啊。”德宗说:“连他的儿子尚且这样恐惧,怎么你却要担保他呢?”李泌回答说:“韩的居心,我了解得很清楚。我愿意进上章疏,说明他没有别的意图,请陛下将章疏向中书省发布,使朝中群臣都能了解此事。”德宗说:“担保一个人谈何容易!朕正打算重用你,希望你当心不要违背大家,朕恐怕这会成为你的麻烦的。”李泌退下后,便奏上章疏,请求以一家百口担保韩。另一天,德宗对李泌说:“你到底还是把章疏奏上,朕已经为你留在禁中了。虽然朕知道你与韩是亲朋故友,但你怎么能够不自爱自重呢!”李泌回答说:“我怎么会偏私亲朋故友来辜负陛下呢!顾及韩实在没有背叛朝廷的用心,我进上章疏,是为了朝廷,不是为了自身。”德宗说:“为什么说你是为了朝廷呢?”李泌回答说:“如今全国发生了旱灾蝗祸,关中的粮食每斗值一千钱,粮食储备消耗已尽,但江东却是丰收。希望陛下及早将我的章疏批示下来,以便解除朝中群臣的疑惑。请陛上当面晓示韩皋,让他回家省亲,使韩心怀感激,消除自己的疑虑之心,迅速运送粮食储备,这难道不是为朝廷着想吗!”德宗说:“好!朕完全明白了。”德宗立即将李泌的章疏批示下来,让韩皋禀告韩就要回家探亲,并当面赐给他绯色的朝服,告诉他说:“你父亲近来遭受流言蜚语,现在朕知道了其中的原故,已经消除了疑虑,不再相信那些话了。”德宗又就势说:“关中粮食缺乏,回去告诉你父亲,最好快速把粮食运来。”韩皋来到润州,韩感激、高兴得流下了眼泪。就在当天,韩亲自来到水边,发出粮食一百万斛,准许韩皋停留五天,随即回朝。韩皋与母亲告别时,哭声让外面听到了,韩大怒,叫出韩皋,用棍子打了他一顿,亲自把他送到长江上,打发他冒着风浪走了。不久,陈少游听说韩进贡粮食,他也进贡了二十万斛。德宗对李泌说:“韩竟然能够感化陈少游来进贡粮食了!”李泌回答说:“何止陈少游,各道也将要争着入朝进贡了!”
[40]吏部尚书、同平章事萧复奉使自江、淮还,与李勉、卢翰、刘从一俱见上。勉等退,复独留,言于上曰:陈少游任兼将相,首败臣节,韦皋幕府下僚,独建忠义,请以皋代少游镇淮南。”上然之。寻遣中使马钦绪揖刘从一,附耳语而去。诸相还阖。从一诣复曰:“钦绪宣旨,令从一与公议朝来所言事,即奏行之,勿令李、卢知。敢问何事也?”复曰:“唐、虞黜陟,岳牧佥谐。爵人于朝,与士共之。使李、卢不堪为相,则罢之。既在相位,朝廷政事,安得不与之同议而独隐此事乎!此最当今之大弊,朝来主上已有斯言,复已面陈其不可,不谓圣意尚尔。复不惜与公奏行之,但恐浸以成俗,未敢以告。”竟不以语从一。从一奏之,上愈不悦,复乃上表辞位,乙丑,罢为左庶子。
[40]吏部尚书、同平章事萧复奉命出使,从江淮地区回朝,与李勉、卢翰、刘从一一起晋见德宗。李勉等人退下后,萧复一人留了下来,他对德宗说:“陈少游兼有大将与宰相的职任,却首先败坏人臣的操守;韦皋是幕府中的下级官吏,却能独建忠义之举。请让韦皋代替陈少游镇守淮南。”德宗认为萧复讲得有理。不久,德宗派遣中使马钦绪拜见刘从一,贴着他的耳朵讲话就走了,各位宰相回到各自的阁室。刘从一到萧复处说“马钦绪传达圣旨,让我与你计议早晨所讲的事情,立即奏上实行,不要让李勉、卢翰知道,请问那是什么事情?”萧复说:“唐尧、虞舜掌握升降百官的尺度,朝中的执政大臣与各地的封疆大吏全都协调一致。在朝中给人爵位,就要与这些人共掌朝政。假使李勉、卢翰不适于担当宰相职务,就勉除他们的职务。既然他们尚在宰相职位上,朝廷的政事,怎么能够不和他们共同计议,而偏偏隐瞒这件事情呢!这乃是当前最大的弊病,早晨皇上就说过这番话,我已经向皇上当面陈述如此做法是不对的,没想到皇上的意愿还是这个样子。我不在乎和你上奏实行这件事情,但是惟恐这种做法逐渐成为习俗,不敢告诉你。”萧复始终没有把这件事说给刘从一听。刘从一将这件事奏上,德宗愈发不高兴。于是,萧复进上表章,请求辞去宰相职务。乙丑(二十八日),德宗罢免萧复为左庶子。
刘洽克汴州,得《李希烈起居注》,云“某月日,陈少游上表归顺。”少游闻之惭惧,发疾,十二月,乙亥,薨,赠太尉,赙祭如常仪。
刘洽攻克汴州,得到《李希烈起居注》。该注说:“某月某日,陈少游进上表章,表示归顺。”陈少游听说此事,又惭愧,又恐惧,犯了病。十二月,乙亥(初八),陈少游去世。朝廷追赠他为太尉,送去助丧的钱财和对他的祭祀都按照通常的仪礼进行。
淮南大将王韶欲自为留后,令将士推己知军事,且欲大掠,韩遣使谓之曰:“汝敢为乱,吾即日全军渡江诛汝矣!”韶等惧而止。上闻之喜,谓李泌曰:“不惟安江东,又能安淮南,真大臣之器,卿可谓知人!”庚辰,加平章事、江淮转运使。运江、淮粟帛入贡府,无虚月,朝廷赖之,使者劳问相继,恩遇始深矣。
淮南大将王韶打算自己担任留后,命令将士推举自己代理军中事务,而且准备大规模劫掠。韩派遣使者告诉他说:“倘若你敢作乱,当天我就带着全军渡过长江杀你!”王韶等人因恐惧而放弃了原来的打算。德宗听说此事很高兴,对李泌说:“韩不只使江东安定,又使淮南安定,他真是有大臣的才具,你可以说是善于知人!”庚辰(十三日),德宗加封韩为平章事、江淮转运使。韩将江淮地区的粮食布帛运送到朝廷储存贡物的仓库中,没有一月中止过。朝廷把他视为依靠,派去慰劳的使者一个接着一个,德宗对他的恩宠知遇开始深厚起来了。
[41]是岁蝗遍远近,草木无遗,惟不食稻,大饥,道相望。
[41]这一年,蝗虫的灾害遍及各地,草木都被吃光,只是不吃稻子。大规模的饥荒发生了,遍地躺着饿死的人。
贞元元年(乙丑、785)
贞元元年(乙丑,公元785年)
[1]春,正月,丁酉朔,赦天下,改元。
[1]春季,正月,丁酉朔(初一),大赦天下,改年号。
[2]癸丑,赠颜真卿司徒,谥曰文忠。
[2]癸丑(十七日),朝廷追封颜真卿为司徒,给予“文忠”的谥号。
[3]新州司马卢杞遇赦,移吉州长史,谓人曰:“吾必再入。”未几,上果用为饶州刺史。给事中袁高应草制,执以白卢翰、刘从一曰:“卢杞作相,致銮舆播迁,海内疮痍,奈何遽迁大郡!顾相公执奏。”翰等不从,更命他舍人草制。乙卯,制出,高执之不下,且奏:“杞极恶穷凶,百辟疾之若仇,六军思食其肉,何可复用!”上不听。补阙陈京、赵需等上疏曰:“杞三年擅权,百揆失叙,天地神祗所知,华夏、蛮貊同弃。傥加巨奸之宠,必失万姓之心。”丁巳,袁高复于正牙论奏。上曰:“杞巳再更赦。”高曰:“赦者止原其罪,不可为刺史。”陈京等亦争之不巳,曰:“杞之执政,百官常如兵在其颈;今复用之,则奸党皆唾掌而起。”上大怒,左右辟易,谏者稍引却;京顾曰:“赵需等勿退,此国大事,当以死争之。”上怒稍解。戊午,上谓宰相:“与杞小州刺史,可乎?”李勉曰:“陛下欲与之,虽大州亦可,其如天下失望何!”壬戌,以杞为沣州别驾。使谓袁高曰:“朕徐思卿言,诚为至当。”又谓李泌曰:“朕已可袁高所奏。”泌曰:“累日外人窃议,比陛下于桓、灵;今承德音,乃尧、舜之不逮也!”上悦。杞竟卒于沣州。高,恕已之孙也。
[3]新州司马卢杞遇到大赦,移任吉州长史。他对人说:“我一定能够再次回到朝廷。”不久,德宗果然将他起用为饶州刺史。给事中袁高应命草拟制书,他拉着卢翰、刘从一说:“卢杞担任宰相,致使圣上流亡在外,国内创伤满目,怎么能够骤然把他升迁大郡呢!希望相公坚持上奏。”卢翰等人不肯听从,改令其他舍人起草制书。乙卯(十九日),制书发到中书省,袁高拿着制书不肯下发,而且上奏说:“卢杞凶恶到了极点,百官憎恨他有如仇敌,六军将士想吃他的肉,怎么能够再次任用他呢!”德宗不肯听从。补阙陈京、赵需等进上疏章说;“卢杞独揽大权三年,使百官废失事业,已为天地神灵所知晓,为华夏和蛮貊各族所共同抛弃。倘若给这个大奸人再加以恩宠,一定会丧失百姓的心。”丁巳(二十一日),袁高再次在正殿向德宗论奏此事,德宗说:“已经再次更改了对卢杞的赦书。”袁高说:“所谓赦书,只限于宽宥他的罪行,不应该任命他当刺史。”陈京等人也就此事争论不休,他们说:“卢杞执掌朝政,百官就象有兵器经常放在脖子上,如今再次起用他,那就会让邪恶之辈都象把唾水吐到手中那般容易地再度兴起了。”德宗十分恼怒,随侍诸人惊惶而退,进谏的人们也稍有退缩。陈京回头看着大家说:“赵需等人不要退去,这是国家大事,应当冒死相争。”德宗的怒气稍微消散了一些。戊午(二十二日),德宗对宰相说:“给卢杞一个小州刺史来当,可以吗?”李勉说:“陛下打算给他官作,即使让他当大州刺史也是可以的。只是让天下的百姓失望了,那怎么办呢?”壬戌(二十六日),皇帝任命卢杞为澧州别驾,叫人对袁高说:“朕慢慢考虑你讲的话,实在是极为恰当的。”德宗又对李泌说:“朕已经准许了袁高的奏议。”李泌说:“连日以来,外面的人们私下议论,将陛下比作东汉的桓帝和灵帝,如今承闻陛下的德音,这乃是尧、舜所赶不上的啊!”德宗高兴。卢杞终于在澧州死去。袁高是袁恕己的孙子。
[4]三月,李希烈陷邓州。
[4]三月,李希烈攻陷邓州。
[5]戊午,以汴滑节度使李澄为郑滑节度使。
[5]戊午(二十三日),德宗任命汴猾节度使李澄为郑滑节度使。
[6]以代宗女嘉诚公主妻田绪。
[6]德宗将代宗的女儿嘉诚公主嫁给田绪为妻。
[7]李怀光都虞候吕鸣岳密通款于马燧,事泄,怀光杀之,屠其家。事连幕僚高郢、李,怀光集将士而责之,郢、抗言逆顺,无所惭隐,怀光囚之。,邕之侄孙也。马燧军宝鼎,败怀光兵于陶城,斩首万余级;分兵会浑,逼河中。
[7]李怀光的都虞候吕鸣岳向马燧暗表诚意,事情泄露后,李怀光杀死他及他全家人。事情牵连到幕僚高郢、李,李怀光召集将士斥责高郢与李,二人大声地陈说孰逆孰顺的道理,对自己所作事情既不惭愧,也不隐瞒,李怀光将他们囚禁起来。李是李邕的侄孙。马燧在宝鼎驻扎,在陶城打败了李怀光的兵马。斩首一万余级。马燧分兵与浑军会合,进逼河中。
[8]夏,四月,丁丑,以曹王皋为荆南节度;李希烈将李思登以随州降之。
[8]夏季,四月,丁丑(十三日),德宗任命曹王李皋为荆南节度使。李希烈的将领李思登率随州归降了李皋。
[9]壬午,马燧、浑破李怀光兵于长春宫南,遂掘堑围宫城;怀光诸将相继来降。诏以燧、为招抚使。
[9]壬午(十八日),马燧、浑在长春宫南面打败李怀光的兵马,于是挖掘壕沟,包围宫城,李怀光的将领们接连不断地前来投降。德宗颁诏任命马燧、浑为招抚使。
[10]五月,丙申,刘洽更名玄佐。
[10]五月,丙申(初二),刘洽改名为刘玄佐。
[11]韩游请兵于浑,共取朝邑;李怀光将阎晏欲争之,士卒指军曰:“彼非吾父兄,则吾子弟,奈何以白刃相向乎!”语甚嚣。晏遽引兵去。怀光知众心不从,乃诈称欲归国,聚货财,饰车马,云俟路通入贡,由是得复逾旬月。
[11]韩游要求浑出兵,共同攻取朝邑。李怀光的将领阎晏准备前去争斗,他的士兵们指着州军说:“他们不是我们的父兄,就是我们的子弟,如何拿明晃晃的兵器对着他们呢!”士兵们十分喧闹,阎晏只好赶快领兵离开。李怀光知道大家心中不肯服从自已,于是他诈称准备归顺朝廷。他聚集财物,整饰车马,说是等道路畅通以后进贡朝廷,因此他又得以苟延残喘了十个多月。
[12]六月,辛巳,以刘玄佐兼汴州刺史。
[12]六月,辛巳(十八日),德宗命令刘玄佐兼任汴州刺史。
[13]辛卯,以金吾大将军韦皋为西川节度使。
[13]辛卯(二十八日),德宗任命金吾大将军韦皋为西川节度使。
[14]朱滔病死,将士奉前涿州刺史刘怦知军事。
[14]朱滔生病而死,将士拥戴前涿州刺史刘怦主持军中军务。
[15]时连年旱、蝗,度支资粮匮竭,言事者多请赦李怀光。李晟上言:“赦怀光有五不可:河中距长安才三百里,同州当其冲,多兵则未为示信,少兵则不足堤坊,忽惊东偏,何以制之!一也;今赦怀光,必以晋、绛、慈、隰还之,浑既无所诣,康日知又应迁移,土宇不安,何以奖励!二也;陛下连兵一年,讨除小丑,兵力未穷,遽赦其反逆之罪;今西有吐蕃,北有回纥,南有淮西,皆观我强弱,不谓陛下施德泽,爱黎元,乃谓兵屈于人而自罢耳,必竞起窥觎之心,三也;怀光既赦,则朔方将士皆应叙勋行赏,今府库方虚,赏不满望,是愈激之使叛,四也;既解河中,罢诸道兵,赏典不举,怨言必起,五也。今河中斗米五百,刍藁且尽,墙壁之间,饿殍甚众。且军中大将杀戮略尽,陛下但敕诸道围守旬时,彼必有内溃之变,何必养腹心之疾为他日之悔哉!”又请发兵二万,自备资粮,独讨怀光。秋,七月,甲午朔,马燧自行营入朝,奏称:“怀光凶逆尤甚,赦之无以令天下,愿更得一月粮,必为陛下平之。”上许之。
[15]当时,旱灾蝗灾连年发生,度支的物资粮食已经用尽,议事的人们多数请求赦免李怀光。李晟进言说:“赦免李怀光有五个不可:河中距离长安才有三百里路,同州正当两地的要冲。大量派兵便不能够显示信义,派兵少了又不足以防范,李怀光一旦夺取同州,将如何控制他!这是第一个不可。如今赦免李怀光,必然将晋州、绛州、慈州、隰州归还给他。即使浑没有去处,又使康日知需要改任别所,地域变动不定,如何奖励功臣!这是第二个不可。陛下接连用兵一年,讨伐诛除小小的丑恶之辈,兵力并未用尽。倘若仓猝地赦免李怀光反叛的罪行,那么,如今西面有吐蕃,北面有回纥,南面有淮西,都在观察我方是强是弱。他们不会说陛下是施加仁德与恩泽,爱护百姓,反而会说我方是由于在军事上被人家制服,因而自行停止用兵罢了,必然使伺机而动的用心相争而起。这是第三个不可。既然赦免李怀光,对朔方将士便应当一律论功行赏。如今国库还很空虚,如果奖赏难以满足他们的愿望,便愈益激发他们反叛。这是第四个不可。既然解决了河中问题,停罢了各道兵马,奖赏的典式不能振举,怨言必然产生出来。这是第五个不可。如今河中一斗粮食值五百钱,喂养牲口的草料将要用尽,房屋之中,饿死的人甚多。而且,李怀光军中的大将几乎被杀光了,只要陛下敕令各道围困他们,守上十天时间,他们必然会发生内部崩溃的变故,何必姑息这一致命的隐患而留下将来的悔恨呢!”李晟又请求派出兵马两万人,自备物资粮食,独自讨伐李怀光。秋季,七月,甲午朔(初一),马燧从行营回京朝见,他上奏说:“李怀光凶恶悖逆太甚,赦免了他,无法号令天下。希望再得到一个月的粮食,一定能为陛下将他平定。”德宗允许了这一要求。
[16]陕虢都兵马使达奚抱晖鸩杀节度使张劝,代总军务,邀求旌节,且阴召李怀光将达奚小俊为援。上谓李泌曰:“若蒲、陕连衡,则猝不可制。且抱晖据陕,则水陆之运皆绝矣。不得不烦卿一往。”辛丑,以泌为陕虢都防御水陆运使。上欲以神策军送泌之官,问“须几何人?”对曰:“陕城三面悬绝,攻之未可以岁月下也,臣请以单骑入之。”上曰:“单骑如何可入?”对曰:“陕城之人,不贯逆命,此特抱晖为恶耳。若以大兵临之,彼闭壁定矣。臣今单骑抵其近郊,彼举大兵则非敌,若遣小校来杀臣,未必不更为臣用也。且今河东全军屯安邑,马燧入朝,愿敕燧与臣同辞皆行,使陕人欲加害于臣,则畏河东移军讨之,此亦一势也。”上曰:“虽然,朕方大用卿,宁失陕州,不可失卿,当更使他人往耳。”对曰:“他人必不能入。今事变之初,众心未定,故可出其不意,夺其奸谋。他人犹豫迁延,彼既成谋,则不得前矣。”上许之。泌见陕州进奏官及将吏在长安者,语之曰:“主上以陕、虢饥,故不授泌节而领运使,欲令督江、淮米以赈之耳。陕州行营在夏县,若抱晖可用,当使将之;有功,则赐旌节矣。”抱晖觇者驰告之,抱晖稍自安。泌具以语白上曰:“欲使其土卒思米,抱晖思节,必不害臣矣!”上曰:“善!”戊申,泌与马燧俱辞行。庚戌,加泌陕虢观察使。
[16]陕虢都兵马使达奚抱晖用毒酒将节度使张劝杀害,自己代理总揽军中事务,希望得到节度使的旌节。而且,他暗中召引李怀光的将领达奚小俊作为应援。德宗对李泌说:“如果蒲、陕联合抗拒朝廷,猝然之间,难以制伏。而且,一旦达奚抱晖占据了陕地,水路和陆路的运输便会阻隔不通了。朕不能不麻烦你走一趟了。”辛丑(初八),德宗任命李泌为陕虢都防御水陆运使。德宗打算让神策军护送李泌就任,问李泌:“需要多少人?”李泌回答说:“陕州城三面绝壁高悬,如果攻打该城,是不知哪年哪月才能攻克的。请让我单人匹马到那里去。”德宗说:“你单人匹马怎么可以进去?”李泌回答说:“陕州城的百姓,并不习惯违背朝命,这只是达奚抱晖作恶罢了。如果带着许多兵马到那里去,达奚抱晖肯定会闭守营垒。现在我单人匹马到陕州近郊,达奚抱晖大规模发兵前来,那是不相匹敌,如果他派遣一个低级军官前来杀我,未必不会反而为我所利用。而且,现在河东的全部兵马都在安邑屯驻,马燧来到朝廷。希望陛下敕令马燧与我同时向陛下辞别,一起离开长安,使陕虢人打算侵害我时,便害怕河东调动军队讨伐他们,这也算是一种声势吧。”德宗说:“话虽这么讲,但朕正要重用你,宁可失去陕州,不能失去你。朕自当再让其他人前往算了。”李泌回答说:“其他人必定难以进入陕州。现在是事变的初期,众人心意尚未安定,所以我能够出其不意,威慑他们的邪恶阴谋。其他人犹豫不决,拖延不前,达奚抱晖有了成算后,那就不能前去了。”德宗同意让李泌前往。李泌见到陕州派来上奏的官员以及正在长安的陕州将领与官吏,对他们说:“皇上因陕州、虢州在闹饥荒,所以不授给我节度使的职务而让我出任水陆运使,打算让我监督江、淮地区的粮运,以便赈济陕虢而已。陕州行营驻扎在夏县,如果达奚抱晖可以任用,自当让他来率领行营,如果立下功劳,便会赐给他节度使的旌节了。”达奚抱晖的探子驰马告诉了达奚抱晖,达奚抱晖稍微有些安心了。李泌将此事全告诉了德宗,还说:“要让陕虢士兵想得到粮食,让达奚抱晖想得到节度使的旌节,他就一定不会加害我了。”德宗说:“好!”戊申(十五日),李泌与马燧一起向德宗告别。庚戌(十七日),德宗加封李泌为陕虢观察使。
泌出潼关,坊节度使唐朝臣以步骑三千布于关外,曰:“奉密诏送公至陕。”泌曰:“辞日奉进止,以便宜从事。此一人不可相蹑而来,来则吾不得入陕矣。”唐臣以受诏不敢去,泌写宣以却之,因疾驱而前。
李泌出潼关后,坊节度使唐朝臣率领步兵、骑兵三千人分布在关外,他说:“我接到秘密诏令,送你前去陕州。”李泌说:“刮别皇上时,我已得到圣旨,准许我见机行事。此次即使是一个人,也不能让他前来跟随着我。如果派人前来,我就不能进入陕州了。”唐朝臣因受有诏命,不敢离开,李泌写了一纸文书,将他打发回去,于是急速策马前行。
抱晖不使将佐出迎,惟侦者相继。泌宿曲沃,将佐不俟抱晖之命来迎,泌笑曰:“吾事济矣!”去城十五里,抱晖亦出谒。泌称其摄事保完城隍之功,曰:“军中烦言,不足介意。公等职事皆按堵如故。”抱晖出而喜。泌既入城视事,宾佐有请屏人白事者。泌曰:“易帅之际,军中烦言,乃其常理,泌到,自妥贴矣,不顾闻也。”由是反仄者皆自安。泌但索簿书,治粮储。明日,召抱晖至宅,语之曰:“吾非爱汝而不诛,恐自今有危疑之地,朝廷所命将帅皆不能入,故丐汝馀生。汝为我赍版、币祭前使,慎无入关,自择安处,潜来取家,保无他也。”泌之辞行也,上籍陕将预于乱者七十五人授泌,使诛之。泌既遣抱晖,日中,宣慰使至。泌奏:“已遣抱晖,馀不足问。”上复遣中使至陕,必使诛之。泌不得已,械兵马使林滔等五人送京师,恳请赦之。诏谪戍天德;岁馀,竟杀之。而抱晖遂亡命不知所之。
达奚抱晖不让将佐出来迎接李泌,只是探子不断。李泌在曲沃过夜,不待达奚抱晖下达命令,将佐们便前来迎接。李泌笑着说:“我要办的事情成功了。”在李泌距离州城十五里时,达奚抱晖也出来谒见李泌。李泌称赞他代理诸事保全城池的功劳说:“军中的闲言碎语,不值得挂在心上。你们的职务都一如既往,不会改变。”达奚抱晖退出门来,感到很高兴。李泌进城任职后,宾客佐吏中有人请李泌屏退其他人禀告事情,李泌说:“在更换节帅的时刻,军中言多语杂,这乃是通常的情理。我来了,这类事情自然会安定下来,我不希望听你讲这类事情。”此后,心中不安的人都安定下来了,而李泌只是讨取帐簿文书,整治粮食储备。第二天,李泌把达奚抱晖叫到住宅中,告诉他说:“我不是因怜惜你才不杀你。我是怕今后有了凶险可虑的地方,朝迁所任命的将帅都进不去,所以才给你留条活路。你为我带着灵牌和奠仪及器物去祭奠前任节度使,小心别再进入潼关,自己去找一个安身处所,暗中前来接走家小,我保你不会发生意外。”李泌向德宗告别时,德宗将陕州参予作乱的将领七十五人登录成册,交给李泌,让李泌杀了他们。李泌将达奚抱晖打发走了后,到中午时,宣慰使到了。李泌奏报说:“我已经将达奚抱晖打发走了,剩下的人们不值得追查。”德宗再次派遣中使来到陕州,让李泌一定将那些人杀掉。李泌没有办法,将兵马使林滔等五人加上铐镣,送往京城,还恳切请求德宗赦免他们。德宗颁诏遣送他们戍守天德军。一年多后,到底还是将他们杀掉了。然而,达奚抱晖却逃亡在外,不知去向。
达奚小俊引兵至境,闻泌已入陕而还。
达奚小俊领兵来到陕虢边境,听到李泌已经进入陕州,便回去了。
[17]壬辰,以刘怦为幽州、卢龙节度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