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纪五高祖神尧大圣光孝皇帝中之中武德四年(辛巳、621)
唐纪五唐高祖武德四年(辛巳,公元621年)
[1]三月,庚申,以渠帅突地稽为燕州总管。
[1]三月庚申(初二),唐任命首领突地稽为燕州总管。
[2]太子建成获稽胡千余人,释其酋帅数十人,授以官爵,使还,招其余党,刘成亦降。建成诈称增置州县,筑城邑,命降胡年二十以上皆集,以兵围而杀之,死者六千余人,成觉变,亡奔梁师都。
[2]唐太子李建成俘获一千多名稽胡,释放了几十名稽胡酋长、首领,授予他们官爵,让他们返回部落,招降同党,刘成也投降。李建成假称增置州县,要修建城邑,下令投降的稽胡年纪在二十岁以上的集中起来,然后派军队包围全部杀死,共杀死了六千多人,刘成发觉情况不对,逃跑投奔了梁师都。
[3]行军总管刘世让攻窦建德黄州,拔之。州严备,世让不得进。会突厥将入寇,上召世让还。
[3]唐行军总管刘世让攻打窦建德的黄州,夺取了黄州。但州却严加防备,刘世让不能推进。恰值突厥准备进犯,高祖召刘世让回师。
窦建德所署普乐令平恩程名振来降,上遥除名振永宁令,使将兵徇河北。名振夜袭邺,俘其男女千余人。去邺八十里,阅妇人乳有者,九十余人,悉纵遣之,邺人感其仁,为之饭僧。
窦建德任命的普乐县令平恩人程名振前来投降,高祖任命程名振为永宁县令,让他带兵攻略河北。程名振于夜晚袭击邺县,俘虏了一千多男女。离开邺县巳八十里,看见有九十多名妇女乳汁流出,就全都将她们放了回去,邺人受他仁义之心的感动,为他施僧求福。
[4]突厥颉利可汗承父兄之资,士马雄盛,有凭陵中国之志。妻隋义成公主,公主从弟善经,避乱在突厥,与王世充使者王文素共说颉利曰:“昔启民为兄弟所逼,脱身奔隋,赖文皇帝之力,有此土宇,子孙享之。今唐天子非文皇帝子孙,可汗宜奉杨政道以伐之,以报文皇帝之德。”颉利然之。上以中国未宁,待突厥甚厚,而颉利求请无厌,言辞骄慢。甲戌,突厥寇汾阴。
[4]突厥颉利可汗继承了父兄的兵马,势力强盛,颇有侵辱中原王朝的志向。颉利的妻子是隋朝的义成公主,公主的堂弟杨善经在突厥躲避战乱,杨善经和王世充的使者王文素一同劝颉利道:“过去启民可汗遭兄弟逼迫,脱身后投奔隋朝,全靠文皇帝的力量,才拥有了突厥的领土君权,子孙后代享用不尽。现在唐天子非隋文皇帝的子孙,可汗您应当立杨政道为帝并伐唐,来报答昔日文皇帝的恩德。”颉利也深表赞同。唐高祖因为中原尚未平定,对待突厥十分优厚,而颉利可汗要求无度,言辞又很傲慢。甲戌(十六日),突厥侵犯汾阴县。
[5]唐兵围洛阳,掘堑筑垒而守之。城中乏食,绢一匹直粟三升,布十匹直盐一升,服饰珍玩,贱如土芥。民食草根木叶皆尽,相与澄取浮泥,投米屑作饼食之,皆病,身肿脚弱,死者相枕倚于道。皇泰主之迁民入宫城也,凡三万家,至是无三千家。虽贵为公卿,糠核不充,尚书郎以下,亲自负戴,往往馁死。
[5]唐军包围洛阳,挖沟筑垒困守。洛阳城内缺粮,一匹绢才值三升粟,十匹布才值一升盐,服饰珍玩,贱如土芥。百姓把草根树叶都吃光了,就一起澄取浮泥,放入米屑作成饼吃,食后都得病,身体肿胀脚跟发软,饿死的人交错着倒在路上。当初皇泰主迁百姓入宫城时,有三万家,到这时不足三千家。就是地位高贵的公卿,这时连粗糠都吃不饱,尚书郎以下官吏,需自己亲自参加劳动,还往往饿死。
窦建德使其将范愿守曹州,悉发孟海公、徐圆朗之众,西救洛阳。至滑州,王世充行台仆射韩洪开门纳之。已卯,军于酸枣。
窦建德命他的将领范愿守卫曹州,调孟海公、徐圆朗的所有兵马,向西救援洛阳。到滑州,王世充的行台仆射韩洪打开城门迎他们入城。己卯(二十一日),军队到酸枣。
[6]壬午,突厥寇石州,刺史王集击却之。
[6]壬午(二十四日),突厥侵犯石州,石州刺史王集打退了进犯的突厥兵。
[7]窦建德陷管州,杀刺史郭士安;又陷荥阳、阳翟等县,水陆并进,泛舟运粮,溯河西上。王世充之弟徐州行台世辩遣其将郭士衡将兵数千会之,合十余万,号三十万,军于成皋之东原,筑宫板渚,遣使与王世充相闻。
[7]窦建德攻陷管州,杀了管州刺史郭士安;又攻陷了荥阳、阳翟等县,水陆并进,用船运粮,向西溯黄河而上。王世充的弟弟徐州行台王世辩派遣手下的将领郭士衡带几千兵马与窦建德会合,共十几万人,号称有三十万,在成皋东原扎营,在板渚修筑宫室,派人和王世充互通消息。
先是,建德遗秦王世民书,请退军潼关,返郑侵地,复修前好。世民集将佐议之,皆请避其锋,郭孝恪曰:“世充穷蹙,垂将面缚,建德远来助之,此天意欲两亡之也。宜据武牢之险以拒之,伺间而动,破之必矣!”记室薛收曰:“世充保据东都,府库充实,所将之兵,皆江、淮精锐,即日之患,但乏粮食耳。以是之故,为我所持,求战不得,守则难久。建德亲帅大众,远来赴援,亦当极其精锐。若纵之至此,两寇合从,转河北之粟馈洛阳,则战争方始,偃兵无日,混一之期,殊未有涯也。今宜分兵守洛阳,深沟高垒,世充出兵,慎勿与战,大王亲帅骁锐,先据成皋,厉兵训士,以待其至,以逸待劳,决可克也。建德既破,世充自下,不过二旬,两主就缚矣!”世民善之。收,道衡之子也。萧、屈突通、封德彝皆曰:“吾兵疲老,世充凭守坚城,未易猝拔,建德席胜而来,锋锐气盛,吾腹背受敌,非完策也,不若退保新安,以承其弊。”世民曰:“世充兵摧食尽,上下离心,不烦力攻,可以坐克。建德新破海公,将骄卒惰,吾据武牢,扼其咽喉。彼若冒险争锋,吾取之甚易。若狐疑不战,旬月之间,世充自溃。城破兵强,气势自倍,一举两克,在此行矣。若不速进,贼入武牢,诸城新附,必不能守;两贼并力,其势必强,何弊之承!吾计决矣!”通等又请解围据险以观其变,世民不许。中分麾下,使通等副齐王元吉围守东都,世民将骁勇三千五百人东趣武牢。时正昼出兵,历北邙,抵河阳,趋巩而去。王世充登城望见,莫之测也,竟不敢出。
当初,窦建德写信给秦王 [59]上以秦王功大,前代官皆不足以称之,特置天策上将,位在王公上。冬,十月,以世民为天策上将,领司徒、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增邑二万户,仍开天策府,置官属。以齐王元吉为司空。世民以海内浸平,乃开馆于宫西,延四方文学之士,出教以王府属杜如晦、记室房玄龄、、文学褚亮、姚思廉、主簿李玄道、参军蔡允恭、薛元敬、颜相时、谘议典签苏勖、天策府从事中郎于志宁、军谘祭酒苏世长、记室薛收、仓曹李守素、国子助教陆德明,孔颖达,信都盖文达、宋州总管府户曹许敬宗,并以本官兼文学馆学士,分为三番,更日直宿,供给珍膳,恩礼优厚。世民朝谒公事之暇,辄至馆中,引诸学士讨论文籍,或夜分乃寝。又使库直阎立本图像,褚亮为赞,号十八学士。士大夫得预其选者,时人谓之“登瀛州”。允恭,大宝之弟子;元敬,收之从子;相时,师古之弟;立本,毗之子也。
[59]高祖因为秦王李世民功勋卓著,前代王朝的官爵都不能够与之相称,于是特别设置天策上将,位置在王、公之上。冬季,十月,任命秦王李世民为天策上将,领司徒、陕乐道大行台尚书令,食邑增加到二万户,于是建立天策府,设置官员。任命齐王李元吉为司空。李世民因为国家逐渐平定,于是在宫殿西侧设馆,接待四方的博学之人,发布亲王教令任命秦王府属杜如晦,记室房玄龄、虞世南,文学褚亮、姚思廉,主薄李玄道,参军蔡允恭、薛元敬、颜相时,谘议典签苏勖,天策府从事中郎于志宁,军谘祭酒苏世长,记室薛收,仓曹李守素,国子助教陆德明、孔颖达,信都人盖文达,宋州总管府户曹许敬宗,均以本人官职兼任文学馆学士,分三班每日轮值,供给珍馐美味,礼遇恩宠格外优厚。李世民上朝、办公之余,总是来到文学馆,找各位学士讨论文章典籍,有时到半夜才就寝。李世民又让库直阎立本分别给各位画像,由褚亮作赞,号称“十八学士”。士大夫能够成为文学馆学士人选,当时人就称为“登瀛州”,比喻他们一步成仙。蔡允恭是蔡大宝弟弟的儿子,薛元敬是薛收的侄子,颜相时是颜师古弟弟,阎立本是阎毗的儿子。
初,杜如晦为秦王府兵曹参军,俄迁陕州长史。时府僚多补官,世民患之。房玄龄曰:“余人不足惜,至于杜如晦,王佐之才,大王欲经营四方,非如晦不可。”世民惊曰:“微公言,几失之。”即秦为府属。与玄龄常从民征伐,参谋帷幄,军中多事,如晦剖决如流。世民每破军克城,诸将佐争取宝货,玄龄独收采人物,致之幕府。又将佐有勇略者,玄龄必与之深相结,使为世民尽死力。世民每令玄龄入奏事,上叹曰:“玄龄为吾儿陈事,虽隔千里,皆如面谈。”
当初,杜如晦作秦王府兵曹参军,不久迁长为陕州长史。当时王府的属官大多转任地方官,李世民对此不满。房玄龄说:“别人不可惜,至于杜如晦,是辅佐帝王之业的人才,大王要想经营四方,非得杜如晦不可。”李世民惊叹道:“不是您说起,几乎失去了人才。”立即奏请杜如晦为秦王府属。杜如晦与房玄龄经常跟随李世民征伐,在军中参谋策划,军中事务繁杂,但杜如晦分析判决十分从容。李世民每次打胜仗,攻克城池,各位将领争相搜取珠宝财物,唯有房玄龄调查征收人才,罗致于幕府。无论哪位将佐有勇略,房玄龄必定竭力与他交结,让他能为秦王李世民不惜生命。李世民常派房玄龄入朝奏事,高祖感叹道:“玄龄代我儿陈奏事宜,虽然远隔千里,但都好像我儿与我面谈一样。”
李玄道尝事李密为记室,密败,官属为王世充所虏,惧死,皆达曙不寐。独玄道起居自若,曰:“死生有命,非忧可免!”众服其识量。
李玄道曾经是李密的记室,李密败亡,他的官员都被王世充俘虏,他们怕死,通夜不眠。唯独李玄道照常起居,说:“生死有命,不是担心就能免除的!”众人都很佩服他的见识胆量。
[60]庚寅,刘黑闼陷瀛州,杀刺史卢士睿。观州人执刺史雷德备,以城降之。
庚寅(初六),刘黑闼攻陷瀛州,杀死唐瀛州刺史卢士睿。观州老百姓捉住刺史雷德备,以城投降刘黑闼。
[61]辛卯,萧铣鄂州刺史雷长颖以鲁山来降。
[61]辛卯(初七),萧铣的鄂州刺史雷长颖以鲁山来降唐。
[62]赵郡王孝恭帅战舰二千余艘东下,萧铣以江水方涨,殊不为备;孝恭等拔其荆门、宜都二镇,进至夷陵。铣将文士弘将精兵数万屯清江,癸巳,孝恭击走之,获战舰三百余艘,杀溺死者万计,追奔至百里洲。士弘收兵复战,又败之,进入北江。铣江州总管盖彦举以五州来降。
[62]赵郡王李孝恭率领二千多艘战船沿长江向东而下,萧铣因为长江正在涨水,未做任何防备,李孝恭等人率军攻克了萧铣荆门、宜都二镇,推进到夷陵。萧铣的将领文士弘率数万精兵驻扎在清江,癸巳(初九),李孝恭打退了他,缴获三百多艘战船,杀死、淹死的人数以万计,一直追击到百里洲。文士弘收拾残兵再战,唐军又打败了他,进入北江。萧铣的江州总管盖彦举以五州降唐。
[63]毛州刺史赵元恺性严急,下不堪命。丁卯,州民董灯明等作乱,杀元恺以应刘黑闼。
[63]唐毛州刺史赵元恺性情严厉急燥,他管辖的百姓都忍受不了。丁卯(疑误),毛州百姓董灯明等人暴动,杀死赵元恺响应刘黑闼。
[64]盛彦师自徐圆朗所逃归。王薄因说青、莱、密诸州,皆下之。
[64]盛彦师从徐圆朗处逃归唐。王薄乘机游说青、莱、密各州,各州都被他说服投降。
[65]萧铣之罢兵营农也,才留宿卫数千人,闻唐兵至,文士弘败,大惧,仓猝征兵,皆在江、岭之外,道途阻远,不能遽集,乃悉见兵出拒战。孝恭将击之,李靖止之曰:“彼救败之师,策非素立,势不能久,不若且泊南岸,缓之一日,彼必分其兵,或留拒我,或归自守,兵发势弱,我乘其懈而击之,蔑不胜矣。今若急之,彼则并力死战,楚兵剽锐,未易当也。”孝恭不从,留靖守营,自帅锐师出战,果败走,趣南岸。铣众委舟收掠军资,人皆负重,靖见其众乱,纵兵奋击,大破之,乘胜直抵江陵,入其外郭。又攻水城,拔之,大获舟舰,李靖使孝恭尽散之江中。诸将皆曰:“破敌所获,当藉其用,奈何弃以资敌?”靖曰:“萧铣之地,南出岭表,东距洞庭。吾悬军深入,若攻城未拔,援军四集,吾表里受敌,进退不获,虽有舟楫,将安用之?今弃舟舰,使塞江而下,援兵见之,必谓江陵已破,未敢轻进,往来觇伺,动淹旬月,吾取之必矣。”铣援兵见舟舰,果疑不进。其交州刺史丘和、长史高士廉、司马杜之松将朝江陵,闻铣败,悉诣孝恭降。
[65]萧铣裁去军队经营农业时,只留了几千名士兵担任警卫,听说唐军已压境,文士弘战败,大为惊慌,仓猝征兵,所征之兵都在长江、五岭以南,路途遥远,不能马上调集,于是将现有兵力全部用来迎敌。李孝恭准备攻打萧铣,李靖劝阻道:“对方是挽救败局的军队,计谋没有预先制订,势头不会持久,不如暂且停泊在南岸,缓一天进攻,他们必然会分散兵力,有的留下来阻挡我军,有的返回城守卫,兵力一分散势力就削弱,我军乘敌军松懈发起进攻,必然取胜。现在如果马上攻打,敌方会拼力死战,楚兵又剽悍勇猛,不易抵挡。”李孝恭不听,留李靖守卫军营,自己带领精锐部队出战,果然失败逃跑,奔向南岸。萧铣的部队放弃船只去收拾抢夺唐军丢下的军资,人人都背负很多,李靖见敌军混乱,挥兵奋击,大败敌军,乘胜直抵江陵,进入江陵外城。又攻拔了水城,缴获大批船舰,李靖让李孝恭把所获船舰全部散弃于长江中。诸将领都说:“打败敌人缴获战利品,应当利用,怎么能够放弃用来资助敌人?”李靖说:“萧铣的地盘,南到五岭以南,东到洞庭湖。我们孤军深入,如果攻城不下,敌人援军从四方赶来,我军就会腹背受敌,进退不成,虽然有船舰又怎么能用?现在放弃船舰,让它们堵满长江顺流而下,敌方援军见到,必然认为江陵城已被攻陷,就不敢轻易进军,要前来侦察,他们行动迟缓十天半个月,我军取胜就有把握了。”萧铣的援兵见到舟舰,果然怀疑,不敢前进。萧铣的交州刺史丘和、长史高士廉、司马杜之松准备去江陵朝见,得知萧铣失败,全都到李孝恭军前投降。
孝恭勒兵围江陵,铣内外阻绝,问策于中书侍郎岑文本,文本劝铣降。铣乃谓群下曰:“天不祚梁,不可复支矣。若必待力屈,则百姓蒙患,奈何以我一人之故陷百姓于涂炭乎!”乙巳,铣以太牢告于太庙,下令开门出降,守城者皆哭。铣帅群臣缌布帻诣军门,曰:“当死者唯铣耳,百姓无罪,愿不杀掠。”孝恭入据其城,诸将欲大掠,岑文本说孝恭曰:“江南之民,自隋末以来,困于虐政,重以群雄虎争,今之存者,皆锋镝之余,踵延颈以望真主,是以萧氏君臣、江陵父老决计归命,庶几有所息肩。今若纵兵俘掠,恐自此以南,无复向化之心矣!”孝恭称善,遽禁止之。诸将又言:“梁之将帅与官军拒斗死者,其罪既深,请籍没其家,以赏将士。”李靖曰:“王者之师,宜使义声先路。彼为其主斗死,乃忠臣也,岂可同叛逆之科籍其家乎!”于是城中安堵,秋毫无犯。南方州且闻之,皆望风款附。铣降数日,援兵至者十余万,闻江陵不守,皆释甲而降。
李孝恭带军包围江陵,萧铣内外断绝消息,向中书侍郎岑文本询问对策,岑文本劝他投降,于是萧铣对他的大臣们说:“上天不保佐梁,我们不能再支撑了。如果一定要等到力尽粮绝,百姓就会蒙受忧患,怎么能为了我一个人的缘故让百姓遭涂炭呢?”乙巳(二十一日),萧铣用牛、羊、猪三牲在太庙禀告了祖先,下令打开城门出城投降,守城的人皆哭泣。萧铣带领他的群臣穿着丧服到唐军营门前,说:“该死的只有我萧铣一个人,百姓无罪,希望不要屠杀抢掠。”李孝恭进城占领了江陵,各位将领想大肆掠夺,岑文本劝李孝恭说:“江南的百姓,从隋末以来,受虐政的残害,加上群雄争斗,如今生存下来的,都是刀枪下逃出的性命,他们苦苦盼望着贤明的君主,萧氏君臣、江陵的父老所以决定归顺,是认为也许可以从此安定了。眼下若是放纵军队抢掠,恐怕从江陵向南的广大地区,不再有归化之心了!”李孝恭认为他的意见很对,立即下令禁止抢掠。诸将领又说:“梁的将帅抵抗官军战死的,罪恶深重,请求籍没他们的家产,用来赏赐将士。”李靖说:“王者之师,应当以仁义为先声。他们为自己的君主战斗而死,是忠臣,怎么能与叛逆罪一样籍没其家呢?”于是,江陵城中井然有序,秋毫无犯。南方各州县闻讯,均望风归顺。萧铣投降几天后,他的十几万援军来到江陵,听说江陵失守,纷纷脱下征袍放下武器降唐。
孝恭送铣于长安,上数之,铣曰:“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铣无天命,故至此;若以为罪,无所逃死!”竟斩于都市。诏以孝恭为荆州总管;李靖为上柱国,赐爵永康县公,仍使之安抚岭南,得承制拜授。
李孝恭送萧铣到长安,高祖数说他的罪过,萧铣说:“隋朝残暴失去了天下,天下人都起兵纷纷来争夺。我萧铣没有上天的照应,才到了今天这种境地;如果要以此来定罪,我只有死路一条了!”最终在闹市斩了萧铣。高祖下诏任命李孝恭为荆州总管;李靖为上柱国,赐永康县公的爵位,仍然让他安抚岭南地区,可以承制任命官员。
先是,铣遣黄门侍郎江陵刘洎略地岭表,得五十余城,未还而铣败,洎以所得城来降,除南康州都督府长史。
早先,萧铣派遣黄门侍郎江陵人刘洎攻打岭南,夺取了五十多座城池,尚未回师,萧铣已败亡,刘洎以所得的城池来投降。唐授予他南康州都督府长史的职位。
[66]戊申,徐圆朗昌州治中刘善行以须昌来降。
[66]戊申(二十四日),徐圆朗的昌州治中刘善行以须昌来投降。
[67]庚戌,诏陕东道大行台尚书省自令、仆至郎中、主事,品秩皆与京师同,而员数差少,山东行台及总管府、诸州并隶焉。其益州、襄州、山东、淮南、河北等道令、仆以下,各降京师一等,员数又减焉。行台尚书令得承制补署。其秦王、齐王府官之外,各置左右六护军府,及左右亲事帐内府。
[67]庚戌(二十六日),下诏规定陕东道大行台尚书省从尚书令、仆射到郎中、主事,品级均与京师的同一官员相同,但人员数目较少,山东行台及总管府、各州均隶属于陕东道大行台。益州、襄州、山东、淮南、河北等道的尚书令、仆射以下官员的品级,分别比京师官员降低一等,人员比陕东道大行台更减少。行台尚书令可以承制任命官员。秦王、齐王府除亲王府官员外,分别设置左右六护军府,及左右亲事府、帐内府。
[68]闰月,乙卯,上幸稷州;已未,幸武功旧墅;壬戌,猎于好,乙丑,猎于九;丁卯,猎于仲山;戊辰,猎于清水谷,遂幸三原;辛未,幸周氏陂;壬申,还长安。
[68]闰十月,乙卯(初二),唐高祖临幸稷州;己未(初六),又临幸武功旧宅;壬戌(初九),在好畴狩猎;乙丑(十二日),在九山狩猎;丁卯(十四日),在仲山狩猎;戊辰(十五日),在清水谷狩猎,于是又临幸三原县;辛未(十八日),驾临周氏陂;壬申(十九日),返回长安。
[69]十一月,甲申,上祀圜丘。
[69]十一月甲申(初一),高祖於圜丘祭天。
[70]杜伏威使其将王雄诞击李子通,子通以精兵守独松岭。雄诞遣其将陈当将千余人,乘高据险以逼之,多张旗帜,夜则缚炬火于树,布满山泽。子通惧,烧营走保杭州;雄诞追击之,又败之于城下。庚寅,子通穷蹙请降。伏威执子通并其左仆射乐伯通送长安;上释之。
[70]杜伏威命他的将领王雄诞攻打李子通,李子通用精兵把守独松岭。王雄诞派他的将领陈当带一千多人登高占据险要之处进逼李子通,打了许多旗帜,夜晚将火把绑在树上,布满山上山下。李子通惧怕,烧毁营寨逃走,退守杭州,王雄诞追击李子通,又在杭州城下打败了他。庚寅(初七),李子通穷途末路,请求投降。杜伏威捉住李子通及其左仆射乐伯通押送长安,高祖释放了他们。
先是,汪华据黟、歙,称王十余年,雄诞还军击之,华拒之于新安洞口,甲兵甚锐。雄诞伏精兵于山谷,帅赢弱数千犯其陈,战才合,阳不胜,走还营,华进攻之,不能克,会日暮,引还,伏兵已据其洞口,华不得入,窘迫请降。
早先,汪华占据黟、歙二州,称王十多年,王雄诞回师攻打汪华,汪华在新安洞抵御王雄诞,军队武器都很精良。王雄诞在山谷埋伏下精兵,自己带着几千老弱进攻汪华的队伍,才一接触,就假装失利,逃回营地,汪华攻打王雄诞的营地,打不下,恰好天黑了,于是带兵返回,王雄诞的伏兵已占领了洞口,汪华不能进入,形势窘迫,请求投降。
闻人遂安据昆山,无所属,伏威使雄诞击之,雄诞以昆山险隘,难以力胜,乃单骑造其城下,陈国威灵,示以祸福,遂安感悦,帅诸将出降。
闻入遂安占据了昆山,不归附任何人,杜伏威让王雄诞攻打他,王雄诞因为昆山地势险要,难以力胜,于是独自一人来到昆山城下,向闻人遂安陈述唐朝的威灵,并说明了得失祸福,闻人遂安心悦诚服,率领手下将领出城投降。
于是伏威尽有淮南、江东之地,南至岭,东距海。雄诞以功除歙州总管,赐爵宜春郡公。
于是杜伏威占据了全部淮南、江东地区,南面到岭南,东到大海。王雄诞因功官拜歙州总管,赐爵宜春郡公。
[71]壬辰,林州总管刘击刘成,大破之。成仅以身免,部落皆降。
[71]壬辰(初九),唐林州部管刘.攻打刘成,大败刘成。刘只身逃脱,他的部落全部投降。
[72]李靖度岭,遣使分道招抚诸州,所至皆下。萧铣桂州总管李袭志帅所部来降,赵郡王孝恭即以袭志为桂州总管,明年入朝。以李靖为岭南抚慰大使,检校桂州总管,引兵下九十六州,得户六十余万。
[72]李靖翻越五岭,派人分别到各道招抚诸州,所到之处都纷纷投降。萧铣的桂州总管李袭志率领他的部属前业投降,赵郡王李孝恭当即任命李袭志为桂州总管,第二年李袭志入朝。唐任命李靖为岭南抚慰大使,检校桂州总管,带领军队夺取了九十六个州,得六十多万户。
[73]壬寅,刘黑闼陷定州,执总管李玄通,黑闼爱其才,欲以为大将,玄通不可。故吏有以酒肉馈之者,玄通曰:“诸君哀吾幽辱,幸以酒肉来相开慰,当为诸君一醉。”酒酣,谓守者曰:“吾能剑舞,愿假吾刀。”守者与之,玄通舞竟太息曰:“大丈夫受国厚恩,镇抚方面,不能保全所守,亦何面目视息世间哉!”即引刀自刺,溃腹而死。上闻,为之流涕,拜其子伏护为大将。
[73]壬寅(十九日),刘黑闼攻陷定州,捉住唐总管李玄通,刘黑闼爱惜他的才能,想任命他为大将,李玄通不干。一些李玄通原来的部下送给他酒肉,李玄通说:“各位可怜我身受囚禁之辱,幸以酒肉来开导安慰我,我要为各位一醉方休。”酒喝得正在兴头上,李玄通对看守说:“我能舞剑,希望能把刀借我用一下。”看守把刀给了他,李玄通舞完后叹息道:“我作为大丈夫受国家厚恩,镇守一方,不能保全所守领地,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呢!”于是举刀自杀,剖腹而死。唐高祖闻讯,为他痛哭,拜他的儿子李伏护为大将。
[74]庚戌,杞州人周文举杀刺史王文矩,以城应徐圆朗。
[74]庚戌(二十七),杞州人周文举杀死唐杞州刺史王文矩,以城响应徐圆朗。
[75]幽州大饥,高开道许以粟赈之。李艺遣老弱诣开道就食,开道皆厚遇之。艺喜,于是发民三千人,车数百乘,驴千余匹往受粟,开道悉留之,告绝于艺,复称燕王,北连突厥,南与刘黑闼相结,引兵攻易州不克,大掠而去。又遣其将谢棱诈降于艺,请兵援接,艺出兵应之。将至怀戎,棱袭击破之。开道与突厥连兵数入为寇,恒、定、幽、易咸被其患。
[75]幽州发生大饥荒,高开道答应给粮救济饥民。李艺让老人小孩到高开道处去求食,高开道都给予厚待。李艺大喜,于是让三千百姓,带几百辆车,一千多匹驴马到高开道外领粮,高开道全部扣留了下来,与李艺断绝关系,重新称燕王,北面联络突厥,南面和刘黑闼勾结,带兵攻打易州,没有攻克,于大肆掠夺而去。他又派遣将领谢棱向李艺诈降,请求李艺出兵援救,李艺出兵接应谢棱,快到怀戎时,谢棱袭击并打败了李艺。高开道几次与突厥联兵入侵,恒、定,幽、易几州都受他的危害。
[76]十二月,乙卯,刘黑闼陷冀州,杀刺史棱。黑闼既破淮安王神通,移书赵、魏,故窦建德将卒争杀唐官吏以应黑闼。庚申,遣右屯卫大将军义安王孝常将兵讨黑闼。黑闼将兵数万进逼宗城,黎州总管李世先屯宗城,弃城走保州。甲子,黑闼追击世等,破之,杀步卒五千人,世仅以身免。丙寅,州士豪翻城应黑闼。黑闼于城东南告天及祭窦建德而后入;后旬日,引兵攻拔相州,执刺史房晃,右武卫将军张士贵溃围走。黑闼南取黎、卫二州,半岁之间,尽复建德旧境。又遣使北连突厥,颉利可汗遣俟斤宋邪那帅胡骑从之。右武卫将军秦武通、州刺史陈君宾、永宁令程名振皆自河北遁归长安。
[76]十二月乙卯(初三),刘黑闼攻陷冀州,杀唐冀州刺史棱。刘黑闼打败淮安王李神通后,致函赵、魏两地,窦建德的旧部纷纷起兵杀死唐朝官吏响应刘黑闼。庚申(初八),唐派遣右屯卫大将军义安王李孝常带兵讨伐刘黑闼。刘黑闼带几万兵马进逼宗城,唐黎州总管李世驻扎在宗城,此时放弃宗城逃走,退保州。甲子(十二日),刘黑闼追击李世等人,打败了唐军,杀了五千名士兵,李世只身逃脱。丙寅(十四日),州当地豪强在城中反叛响应刘黑闼。刘黑闼在州城东南祭告上天及窦建德然后进入州城。此后十天,带兵攻下相州,捉住唐相州刺史房晃,右武卫将军张士贵突围逃走。刘黑闼向南攻取了黎、卫两州,半年之间,恢复了全部窦建德旧地。刘黑闼又派遣使节北面联合突厥,颉利可汗派俟斤宋邪那率领突厥骑兵随刘黑闼征战。唐右武卫将军秦武通、州刺史陈君宾、永宁县令程名振都从河北逃回长安。
[77]丁卯,命秦王世民、齐王元吉讨黑闼。
[77]丁卯(十五日),唐高祖命令秦王李世民、齐王李元吉率兵讨伐刘黑闼。
[78]昆弥遣使内附。昆弥,即汉之昆明也。州治中吉弘纬通南宁,至其国说之,遂来降。
[78]昆弥蛮派遣使节归附唐朝。昆弥就是汉代的昆明。州治中吉弘纬沟通了与南宁的联系,到昆弥国游说,于是昆弥前来归附。
[79]已巳,刘黑闼陷邢州、赵州;庚午,陷魏州,杀总管潘道毅;辛未,陷莘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