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本传上、下两分卷叙述西域形势及其五十多个国家或城邦、地区的情况,以及汉与西域的密切关系。西域,是自汉以来对于玉门关以西地区的总称,有二义:狭义专指玉门关以西、葱岭以东的地区而言;广义则指葱岭东、西地区,包括亚洲中、西部、印度半岛,甚至更广的地方。汉武帝派张骞通西域,汉宣帝置西域都护,促使中原与西部、中国与外国的经济和文化的交流,反映了汉人的开放精神与世界意识。司马迂在《史记》中置《大宛传》,记述张骞两次出使西域始末、李广利征伐大宛,还叙及西域十九国,使《史记》具有世界史的性质。 武帝始遣使至安息,将将二万骑迎于东界。东界去王都数千里,行比至,过数十城,人民相属(1)。因发使随汉使者来观汉地,以大鸟卵及犁汗眩(幻)人献于汉,天子大说(悦)。安息东则大月氏。
(1)相属:连接不断。
大月氏国,治监氏城(1),去长安万一千六百里。不属都护。户十万,口四十万,胜兵十万人。东至都护治所四千七百四十里,西至安息四十九日行,南与罽宾接。土地风气,物类所有,民俗钱货,与安息同。出一封橐(骆)驼(2)。
(1)监氏城:《史记·大宛传》作“蓝布城”,《后汉书》作“蓝布城”。今阿富汗之瓦齐拉巴德城。(2)出一封骆驼:出产背仅一峰的骆驼。
大月氏本行国也(1),随畜移徙,与匈奴同俗。控弦十余万(2),故强轻匈奴(3)。本居敦煌、祁连间,至冒顿单于攻破月氏,而老上单于杀月氏,以其头为饮器,月氏乃远去,过大宛,西击大夏而臣之(4),都妫水北为王庭。其余小众不能去者,保南山羌(5),号小月氏。
(1)行国:游牧之国。(2)控弦:能引弓者。(3)强轻匈奴:言恃强而轻视匈奴。(4)大夏:国名:在今阿富汗北部。本为波斯帝国一行省,前三世纪中叶独立。势力一度膨胀。约公元前130年大月氏入据。(5)南山:即祁连山。
大夏本无大君长,城邑往往置小长,民弱畏战,故月氏徙来,皆臣畜之,共禀(供廪)汉使者。有五翖侯:一曰休密翖侯,治和墨城(1),去都护二千八百四十一里,去阳关七千八百二里;二曰双靡翖侯,治双靡城(2),去都护三千七百四十一时,去阳关七千七百八十二里;三曰贵霜翖侯,治护澡城,去都护五千九百四十里,去阳关七千九百八十二里;四曰肸顿翖侯,治蒲茅城(3),去都护五千九百六十二里,去阳关八千二百二里;五曰高附翖侯,治高附城(4),去都护六千四十一里,去阳关九千二百八十三里。凡五翖侯,皆属大月氏。
(1)和墨城:今阿富汗东北境之瓦汉(wakhan)。(2)双靡城:今巴基斯坦北境之马斯图季(mastuj)。(3)蒲茅城:今阿富汗喀布尔以北之帕尔万(parwan)。(4)高附城:今阿富汗首都喀布尔。
康居国,王冬治乐越匿地。到卑阗城。去长安万二千三百里。不属都护。至越匿地马行七日,至王夏所居蕃内九千一百四里。户十二万,口六十万,胜兵十二万人。东至都护治所五千五百五十里。与大月氏同俗。东羁事匈奴(1)。
(1)羁事匈奴:言被制与服事于匈奴。
宣帝时,匈奴乖乱,五单于并争,汉拥立呼韩邪单于,而郅支单于怨望,杀汉使者,西阻康居(1)。其后都护甘延寿、副校尉陈汤发戊己校尉西域诸国兵至康居,诛灭郅支单于,语在《甘延寿》、《陈汤传》。是岁,元帝建昭三年也(2)。
(1)西阻康居:言在西方依恃康居之险阻。(2)建昭三年:公元前36年。
至成帝时,康居遣子侍汉,贡献,然自以绝远,独骄嫚(慢),不肯与诸国相望。都护郭舜数上言:“本匈奴盛时,非以兼有乌孙、康居故也;及其称臣妾,非以失二国也。汉虽皆受其质子,然三国内相输遗,交通如故,亦相候司(伺),见便则发;合不能相亲信,离不能相臣役。以今言之,结配乌孙竟未有益,反为中国生事。然乌孙既结在前,今与匈奴俱称臣,义不可距(拒)。而康居骄黠,讫不肯拜使者。都护吏至其国,坐之乌孙诸使下,王及贵人先饮食已,乃饮啖都护吏,故为无所省以夸旁国(1)。以此度之。何故遣子入侍?其欲贾市为好,辞之诈也(2)。匈奴百蛮大国(3),今事汉甚备,闻康居不拜,且使单于有自下之意(4),宜归其侍子,绝勿复使,以章汉家不通无礼之国。敦煌、酒泉小郡及南道八国,给使者往来人马驴橐(骆)驼食,皆苦之。空罢(疲)耗所过(5),送迎骄黠绝远之国,非至计也。”汉为其新通,重致远人(6),终羁縻而未绝。
(1)省:省视;理睬。夸:夸耀。(2)其欲贾市为好,辞之诈也:谓彼欲通市为和好,乃诈辞。(3)百蛮大国:在百蛮中为最大之国。(4)自下:言自以事汉为卑下。(5)所过:所经过之地。(6)重致远人:言以招致远人为重。
其康居西北可二千里,有奄蔡国(1)。控弦者十余万人。与康居同俗。临大泽,无崖(2),盖北海云(3)。
(1)奄蔡:古族名。约分布于今咸海至顿河下游一带,从事游牧。(2)无崖:无高原,即谓低地。(3)北海:指今里海。
康居有小王五:一曰苏王,治苏城(1),去都护五千七百七十六里,去阳关八千二十五里;二曰附墨王,治附墨城(2),去都护五千七百六十七里,去阳关八千二十五里;三曰窳匿王,治窳匿城(3),去都护五千二百六十六里,去阳关七千五百二十五里;四曰罽王,治罽城(4),去都护六千二百九十六里,去阳关八千五百五十五里;五曰奥鞋王,治臭鞬城(5),去都护六千九百六里,去阳关八千三百五十五里。凡五王,属康居。
(1)苏(xiè)城:在今中亚撒马尔罕以南之沙赫里夏勃兹地方。(2)附墨城:在今中亚撒马尔罕之西北六十英里Peishambe地方。(3)窳(yǔ)匿城:今中亚之塔什干。(4)鞬城:今中亚之布哈拉。(5)奥鞮城:在今中亚咸海南之基发(khiva)一带。
大宛国(1),王治贵山城(2),去长安万二千五百五十里。户六万,口三十万,胜兵六万人。副王、辅国王各一人。东至都护治所四千三十一里,北至康居卑阗城千五百一十里,西南至大月氏六百九十里。北与康居、南与大月氏接,土地风气物类民俗与大月氏、安息同。大宛左右以蒲陶(葡萄)为酒,富人藏酒至万余石,久者至数十岁不败。俗耆酒,马耆目宿。
(1)大宛国:国名。在今中亚费尔干纳盆地。(2)贵山城:今中亚卡散赛。
宛别邑七十余城,多善马。马汗血(1),言其先天马子也(2)。
(1)汗血:流汗似血。(2)天马子:孟康曰:“言大宛国有高山,其上有马不可得,因取五色母马置其下与集,生驹,皆汗血,因号曰天马子云。
张骞始为武帝言之,上遣使者持干金及金马,以请宛善马。宛王以汉绝远,大兵不能至,爱其宝马不肯与。汉使妄言,宛遂攻杀汉使,取其财物。于是天子遣贰师将军李广利将兵前后十余万人伐宛,连四年。宛人斩其王毋寡首(1),献马三千匹,汉军乃还,语在《张赛传》。贰师既斩宛王,更立贵人素遇汉善者名昧蔡为宛王。征岁余,宛贵人以为昧蔡谄,使我国遇屠,相与共杀昧蔡,立毋寡弟蝉封为王,遣子入侍,质于汉,汉因使使赂赐镇抚之。又发使十余辈,抵宛西诸国求奇物(2),因风(讽)谕以伐宛之威。宛王蝉封与汉约,岁献天马二匹。汉使采蒲陶(葡萄)、目宿种归。天子以天马多,又外国使来众,益种蒲陶(葡萄)、目宿离官馆旁,极望焉。
(1)毋寡:《陈汤传》作“毋鼓”。“寡”,古音读如“鼓”。(2)抵:至也。
自宛以西至安息国,虽颇异言,然大同,自相晓知也。其人皆深目,多须髯。善贾市,争分铢。贵女子;女子所言,丈夫乃决正(1)。其地无丝漆,不知铸铁器,及汉使亡卒降,教铸作它兵器。得汉黄白金,辄以为器(2),不用为币。
(1)决正:意谓以其决断为正。(2)黄白金:金、银。器:器皿。
自乌孙以西至安息,近匈奴。匈奴尝困月氏,故匈奴使持单于一信到国,国传送食,不敢留苦(1)。及至汉使,非出币物不得食,不市畜不得骑,所以然者,以远汉,而汉多财物,故必市乃得所欲。及呼韩邪单于朝汉,后咸尊汉矣。
(1)留苦:言待慢及困苦之。
桃槐国,王去长安万一千八十里。户七百,口五千,胜兵千人。
休循国,王治鸟飞谷(1),在葱岭西,去长安万二百一十里。户三百五十八,口千三十,胜兵四百八十人。东至都护治所三千一百二十一里,至捐毒衍敦谷二百六十里(2),西北至大宛国九百二十里,西至大月氏千六百一十里。民俗衣服类乌孙,因畜随水草,本故塞种也。
(1)鸟飞谷:地名。约在今中亚吉尔吉斯之萨雷一塔什。(2)捐毒:国名。在今新疆乌恰西一带。衍敦谷:地名。在今新疆乌恰西。
捐毒国,王治衍敦谷,去长安九千八百六十里。户三百八十,口千一百,胜兵五百人。东至都护治所二千八百六十一里。至疏勒(1)。南与葱领(岭)属(2),无人民。西上葱领(岭),则休循也。西北至大宛千三十里,北与乌孙接。衣服类乌孙,随水草,依葱领(岭),本塞种也。
(1)疏勒:国名。在今新疆喀什市一带。(2)属:连接。
莎车国,王治莎车城(1),去长安九千九百五十里。户二千三百三十九,口万六千三百七十三,胜兵三千四十九人。辅国侯、左右将、左右骑君、备西夜君各一人,都尉二人,译长四人。东北至都护治所四千七百四十六里,西至疏勒五百六十里,西南至蒲犁七百四十里。有铁山,出青玉。
(1)莎车城:今新疆莎车。
宣帝时,乌孙公主小子万年,莎车王爱之。莎车王无子死,死时万年在汉。莎车国人计欲自托于汉,又欲得乌孙心,即上书请万年为莎车王。汉许之,遣使者奚充国送万年。万年初立,暴恶,国人不说(悦)。莎车王弟呼屠征杀万年,并杀汉使者,自立为王,约诸国背汉。会卫候冯奉世使送大宛客(1),即以便宜发诸国兵击杀之,更立它昆弟子为莎车王。还,拜奉世为光禄大夫。是岁,元康元年也。
(1)卫候:官名。卫尉属官。冯奉世:本书有其传。(2)元康元年:即公元前65年。
疏勒国,王治疏勒城(1),去长安九千三百五十里。户千五百一十,口万八千六百四十七,胜兵二千人。疏勒侯、击胡侯、辅国侯、都尉、左右将、左右骑君、左右译长各一人。东至都护治所二千二百一十里,南至莎车五百六十里。有市列,西当大月氏、大宛、康居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