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本传上、中、下三分卷叙述王莽其人其事，以及围绕此人而展开的复杂的矛盾和激烈的斗争。王莽为人处世，颇有一套手腕，执政改制，更有一套新法，起初受人拥戴，后来引起众怒，在各族反抗、民众起义的情况下垮台被杀。这是个复杂的人物，其改制更是个复杂的问题，历来唾骂者多，大致是以成败论人或随唱《汉书》的调子；如今议论不一，评价有异，看来已进入具体分析。本传卷上，写王莽步步高升，登上了皇帝宝座，以“诈”、“外交英俊”、“内事诸父”、“匿情求名”、“色厉言方”、“诬罔天下”等语，言其为人处世好耍手腕，猎取权位。卷中，写王莽称帝后的政治措施及其差错。以“号令变易”、“好为大言”、“畏备臣下”、“制度烦碎”等语，概言其胡乱改制，为政多失，引起多种矛盾。卷下，写王莽遭到民众反对。终于覆亡。以“视(示)为自安”、“莽尤安之”、“莽差以自安”、“外欲视(示)以自安”等语，讥其实不安宁，以“忧惧”、“搏心大哭”、“时不食，少气困”，言其不安而丧身。传末之论以“色取仁而行违”、“自以黄虞复出”、“毒流诸夏”、“诵《六艺》以文奸言”等以概王莽；而归结“圣王驱除”，即诗》曰“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侮鳏寡，不畏强圉(3)”，公之谓矣。
(1)造作二统：指董宏议为丁姬上尊号之事。成帝无子，以定陶恭王与丁姬所生刘欣入嗣即位。如称丁姬为皇太后，就等于承认哀帝继承了定陶恭王的皇位，这就造成二个皇统。(2)手：亲手。(3)“柔亦不茹”四句：见《诗经·大雅·烝民》。茹：吃也。强圉(yǔ)：强暴。
深执谦退，推诚让位。定陶太后欲立僭号(1)，惮彼面刺幄坐之义，佞惑之雄，朱博之俦，惩此长、宏手劾之事(2)，上下一心，谗贼交乱，诡辟(僻)制度，遂成篡号，斥逐仁贤，诛残戚属，而公被胥、原之诉(3)，远去就国，朝政崩坏，纲纪废弛，危亡之祸，不隧(坠)如发。《诗》云“人之云亡，邦国殄顇(悴)(4)”，公之谓矣。
(1)僭号：越分的称号。(2)惩：引以为戒。长、宏：淳于长、董宏。(3)被胥、原之诉：遭受到像伍子胥、 三月己丑，立宣帝玄孙婴为皇太子，号曰孺子。以王舜为太傅，甄丰为太阿右拂(弼)，甄邯为太保后承(1)。又置四少(2)，秩皆二千石。
(1)太傅左辅、太阿右弼、太保后承：皆新官名。掌教太子。(2)四少：少师、少傅、少阿、少保。
四月，安众侯刘崇与相张绍谋曰：“安汉公莽专制朝政，必危刘氏。天下非之者，乃莫敢先举，此宗室耻也。吾帅(率)宗族为先，海内必和。”绍等从者百余人，遂进攻宛，不得入而败。绍者，张竦之从兄也。竦与崇族父刘嘉诣阙自归，莽赦弗罪。竦因为嘉作奏曰：
建平、元寿之间(1)，大统几绝(2)，宗室几弃。赖蒙陛下圣德，扶服(匍匐)振(赈)救，遮扞匡卫，国命复延，宗室明目。临朝统政，发号施令，动以宗室为始，登用九族为先。并录支亲，建立王侯，南面之孤，计以百数。收复绝属，存亡续废，得比肩首(3)，复为人者，嫔然成行(4)，所以藩汉国，辅汉宗也。建辟雍，立明堂，班天法，流圣化，朝群后(5)，昭文德(6)，宗室诸侯，咸益土地。天下喁喁，引领而叹，颂声洋洋，满耳而入。国家所以服此美，膺此名，飨(享)此福，受此荣者，岂非太皇太后日昃(仄)之思(7)，陛下夕惕之念哉！何谓？乱则统其理，危则致其安，祸则引其福，绝则继其统，幼则代其任，晨夜屑屑(8)，寒暑勤勤，无时休息，孳孳(孜孜)不已者，凡以为天下，厚刘氏也(9)。臣无愚智，民无男女，皆谕至意(10)。
(1)建平、元寿：哀帝两年号。建平共四年(前6—前3)，元寿只二年(前2—前1)。(2)大统：指皇位。(3)比肩首：谓地位相等。(4)嫔然：众多貌。(5)群后：指各王侯。(6)文德：指行礼乐教化。(7)日仄之思：谓多思深虑。(8)屑屑：劳碌貌。(9)厚：加强之意。(10)谕：晓也。
而安众侯崇乃独怀悖惑之心，操畔(叛)逆之虑，兴兵动众，欲危宗庙，恶不忍闻，罪不容诛，诚臣子之仇，宗室之仇，国家之贼，天下之害也。是故亲属震落而告其罪，民人溃畔(叛)而弃其兵，进不跬步(1)，退伏其殃，百岁之母，孩提之子(2)，同时断斩，悬头竿抄，珠珥在耳，首饰犹存，为计若此，岂不悖哉！
(1)跬(kuī)步：半兵。(2)孩提：幼儿。
臣闻古者畔(叛)逆之国，既以诛讨，则猪(潴)其宫室以为汗(污)池(1)，纳垢浊焉，名曰凶虚(墟)，虽生菜茹，而人不食。四墙其社，覆上栈下，示不得通。辨(班)社诸侯(2)，出门见之，著以为戒。方今天下闻崇之反也，咸欲褰衣手剑而叱之。其先至者，则拂(刜)其颈(3)，冲其匈(胸)，刃其躯，切其肌；后至者，欲拨其门，仆其墙，夷其屋，焚其器，应声涤地(4)，则时成创(5)。而宗室尤甚，言必切齿焉。何则？以其背畔(叛)恩义，而不知重德之所在也。宗室所居或远，嘉幸得先闻，不胜愤愤之愿，愿为宗室倡始，父于兄弟负宠荷锸(6)，驰之南阳(7)，猪(潴)崇宫室，令如古制。及崇社宜如毫社，以赐诸侯，用永监(鉴)戒。愿下四辅公卿大夫议，以明好恶，视(示)四方。
(1)潴：积水。(2)班：推广之意。(3)刜(fú)：砍也。(4)涤地：犹言涂地。(5)则时：即时。创：伤也。(6)笼：盛土器。荷：扛也。锸(chā)：铁锹。(7)毫社：商朝之社，旧址在今河南商丘北。
于是莽大说(悦)。公卿曰(1)：“皆宜如嘉言。”莽白太后下诏曰：“惟嘉父子兄弟，虽与崇有属，不敢阿私，或见萌牙(芽)，相率告之，及其祸成，同共仇之，应合古制，忠孝著焉。其以杜衍户千封嘉为帅礼侯(2)，嘉子七人皆赐爵关内侯。”后又封竦为淑德侯。长安为之语曰：“欲求封，过张伯松(3)；力战斗，不如巧为奏。”莽又封南阳吏民有功者百余人，汗(污)池刘崇室宅。后谋反者，皆汗(污)池云。
(1)曰：当作“皆曰”。下“皆”字当移到“曰”前。(2)杜衍：县名。在今河南南阳西南。(3)张伯松：张竦，字伯松。
群臣复白：“刘崇等谋逆者，以莽权轻也。宜尊重以填(镇)海内(1)。”五月甲辰，太后诏莽朝见太后称“假皇帝”。
(1)尊重：增强权力。
冬十月丙辰朔(1)，日有食之。
(1)十月丙辰朔：十月初一日。
十二月，群臣奏请：“益安汉公宫及家吏，置率更令(1)，庙、厩、厨长丞(2)，中庶子(3)，虎贲以下百余人(4)，又置卫士三百人。安汉公庐为摄省(5)，府为摄殿(6)，第为摄宫(7)。”奏可。
(1)率更(lùgēng)令：官名。掌管报时。(2)长：主管官吏。丞：辅佐官吏。(3)中庶子：官名。秦汉时太子属官。(4)虎贲：旧名期门，属郎中令(光禄勋)。(5)庐：大臣在宫殿中止宿之舍。(6)府：治事之所。(7)第：居所。
莽白太后下诏曰：“故太师光虽前薨，功效已列。太保舜、大司空丰、轻车将军邯、步兵将军建皆为诱进单于筹策(1)，又典灵台、明堂、辟雍、四郊(2)，定制度，开子午道，与宰衡同心说(悦)德，合意并力，功德茂著。封舜子匡为同心侯，林为说(悦)德侯，光孙寿为合意侯，丰孙匡为并力侯。益邯、建各三千户。
(1)轻车将军：武官名。掌轻车部队(汉武帝时变为仪仗队)。步兵将军：武官名。改步兵校尉而为将军。诱进单于：指乌珠留单于来朝事。(2)四郊：指京师四郊祭祀天地、社稷之处。
是岁，西羌庞恬、傅幡等怨莽夺其地作西海郡(1)，反攻西海太守程永，永奔走。莽诛永，遣护羌校尉窦况击之(2)。
(1)庞恬、傅幡：羌族首领名。(2)护羌校尉：官名。掌镇抚羌族。
二年春(1)，窦况等击破西羌。
(1)二年：居摄二年(公元7)。
五月，更造货(1)：错刀(2)一直(值)五千；契刀(3)，一直(值)五百；大钱(4)，一直(值)五十，与五铢钱并行(5)。民多盗铸者。禁列侯以下不得挟黄金，输御府受直(值)(6)，然卒不与直(值)。
(1)货：货币。(2)错刀：货币名。像刀形，规定每枚值五铢钱五千。(3)契刀：货币名。像刀形，规定每枚值五株钱五百。(4)大钱：形大于五铢钱，规定每枚值五铢钱五十。(5)五铢钱：汉武帝时始造，圆形、方孔，重五铢。流行较广。(6)御府：官署名。属少府。
九月，东郡太守翟义都试(1)，勒车骑，因发奔命(2)，立严乡侯刘信为天子，移檄郡国，言莽“毒杀平帝(3)，摄天子位，欲绝汉室，今共(恭)行天罚诛莽。”郡国疑惑，众十余万。莽惶惧不能食，昼夜抱孺子告祷郊庙(4)，放(仿)《大诰》作策(5)，遣谏大夫桓谭等班于天下(6)，谕以摄位当反(返)政孺子之意。遣王邑、孙建等八将军击义，分屯诸关，守阨塞。槐里男子赵明、霍鸿等起兵(7)，以和翟义(8)，相与谋曰：“诸将精兵悉东，京师空，可攻长安。”众稍多，至且十万人，莽恐，遣将军王奇、王级将兵拒之(9)。以太保甄邯为大将军，受钺高庙，领天下兵，左杖节，右把钺，屯城外。王舜、甄丰昼夜循行殿中。
(1)东郡：郡名。治濮阳(在今河南濮阳西南)。翟义(？——公元7)：汝南上蔡人。翟方进之子。《翟方进传》附其传。都试：汉制以立秋日总试骑士。(2)奔命：部队名。机动应急部队。(3)言莽毒杀平帝：平帝是否为王莽毒杀，缺乏实证。(4)郊：郊祀之处。庙：指汉朝宗庙。(5)《大诰》：《尚书》篇名。相传为周公发动东征的文告。作策：王莽作策也称《大诰》，详见《翟义传》。(6)桓谭(？—公元56)：沛国相县人。著名哲学家。著《新论》二十九卷。《后汉书》有其传。(7)槐里：县名。在今陕西兴平东南。(8)和：附和；响应之意。(9)王奇(？—公元10)：王商之子。后死于甄寻事件。
十二月，王邑等破翟义于圉(1)。司威陈崇使监军上书言(2)：“陛下奉天洪范，心合宝龟(3)，膺受元命，豫(预)知成败，咸应兆占，是谓配天。配天之主，虑则移气，言则动物，施则成化。臣崇伏读诏书下日，窃计其时，圣思始发，而反虏仍破；诏文始书(4)，反虏大败；制书始下，反虏毕斩。众将未及齐其锋芒，臣崇未及尽其愚虑，而事已决矣。”莽大说(悦)。
(1)圉(yǔ)：县名。在今河南杞县南。(2)使：派遣。(3)心合宝龟：思想与占卜一致，谓预知。(4)诏文：指王莽所作策文。
三年春(1)，地震。大赦天下。
(1)三年：居摄三年(公元8)。
王邑等还京师，西与王级等合击明、鸿，皆破灭，语在《翟义传》。莽大置酒未央宫白虎殿，劳赐将帅。诏陈崇治校军功(1)，第其高下(2)。莽乃上奏曰：“明圣之世，国多贤人，故唐虞之时，可比屋而封，至功成事就，则加赏焉。至于夏后涂山之会(3)，执玉帛者万国，诸侯执玉，附庸执帛。周武王孟津之上(4)，尚有八百诸侯。周公居摄，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是以四海之内各以其职来祭(5)，盖诸侯千八百矣。《礼记·王制》千七百余国，是以孔子著《孝经》曰：‘不敢遗小国之臣，而况于公侯伯子男乎？故得万国之欢心以事其先王(6)。’此天子之孝也。秦为亡(无)道(7)，残灭诸侯以为郡县，欲擅天下之利，故二世而亡。高皇帝受命除残，考功施赏，建国数百，后稍衰微，其余仅存。太皇太后躬统大纲，广封功德以劝善，兴灭继绝以永世，是以大化流通，旦暮且成(8)。遭羌寇害西海郡，反虏流言东郡，逆贼惑众西土，忠臣孝子莫不奋怒，所征殄灭，尽备(服)厥辜，天下咸宁。今制礼作乐，实考周爵五等(9)，地四等(10)，有明文；殷爵三等(11)，有其说，无其文。孔子曰：‘周监(鉴)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12)。’臣请诸将帅当受爵邑者爵五等，地四等。”奏可。于是封者高为侯怕，次为子男，当赐爵关内侯者更名曰附城(13)，凡数百人。击西海者以“羌”为号，槐里以“武”为号，翟义以“虏”为号。
(1)治校(jiào)：计较，(2)第：分别等级。(3)涂山之会：传说夏禹在涂山大会诸侯。(4)孟津：古黄河渡口名。在今河南孟津东北。相传武王伐纣在此誓师渡河。(5)职：指贡品。(6)“不敢遗小国之臣”等句：见《孝经·孝治》。(7)秦：指秦皇朝(前221—前207)。(8)旦暮：谓为对不久。(9)周爵五等：公、侯、伯、子、男。据郭沫若考证，周无此五等爵。(10)地四等：公一等，侯、伯二等，子、男三等，附庸四等(苏林说)。(11)殷爵三等：殷以侯、田、男为三等(杨树达说)。(12)“周监(鉴)于二代”等句：见《论语·八佾篇》。二代：指夏代、商代。郁郁：文采丰富貌。(13)附城：据陈直考证，王莽所封附城，皆冠以里名，而其里名皆为假设，非实有其地。
群臣复奏言：“太后修功录德，远者千载，近者当世，或以文封，或以武爵，深浅大小，靡不毕举。今摄皇帝背依(扆)践祚(1)，宜异于宰国之时，制作虽未毕已，宜进二子爵皆为公。《春秋》‘善善及子孙(2)’，‘贤者之后，宜有土地(3)’。成王广封周公庶子六人，皆有茅土(4)。及汉家名相大将萧、霍之属(5)，咸及支庶(6)。兄子光，可先封为列侯；诸孙，制度毕已，大司徒、大司空上名，如前诏书。”太后诏曰：“进摄皇帝子褒新侯安为新举公，赏都侯临为褒新公，封光为衍功侯。”是时，莽还归新都国，群臣复白以封莽孙为新都侯(7)。莽既灭翟义，自谓威德日盛，获天人助，遂谋即真之事矣(8)。
(1)扆：指斧扆。(2)“善善及子孙”：见《公羊传》昭公二十年。(3)“贤者之后”二句：见《左传》昭公二十一年。(4)茅土：封地。(5)萧、霍：萧何、霍光。(6)支庶：宗族中之支派。(7)宗：王宗。王宇之子。(8)即真：正式登皇帝位。
九月，莽母功显君死，意不在哀，令太后诏议其服(1)。少阿、羲和刘歆与博士诸儒七十八人皆曰(2)：“居摄之义，所以统立天功，兴崇帝道，成就法度，安辑(集)海内也。昔殷成汤既没(殁)(3)，而太子早夭，其子太甲幼少不明，伊尹放诸桐宫而居摄(4)，以兴殷道。周武王既没，周道未成，成王幼少，周公屏成王而居摄(5)，以成周道。是以殷有翼翼之化(6)，周有刑错(措)之功。今太皇太后比遭家之不造，委任安汉公宰尹群僚，衡平天下。遭孺子幼少，未能共(恭)上下(7)，皇天降瑞，出丹石之符(8)，是以太皇太后则天明命，诏安汉公居摄践祚，将以成圣汉之业，与唐虞三代比隆也。摄皇帝遂开祕府，会群儒，制礼作乐，卒定庶官，茂成天功(9)。圣心周悉，卓尔独见，发得周礼，以明因监(鉴)，则天稽古，而损益焉，犹仲尼之闻《韶》(10)，日月之不可阶(11)，非圣哲之至，孰能若兹！纲纪咸张，成在一匮(篑)(12)，此其所以保佑圣汉，安靖元元之效也。今功显君薨，《礼》‘庶子为后，为其母缌。’传曰‘与尊者为体，不敢服其私亲也(13)。’摄皇帝以圣德承皇天之命，受太后之诏居摄践祚，奉汉大宗之后，上有天地社稷之重，下有元元万机之忧，不得顾其私亲。故太皇太后建厥元孙，俾侯新都(14)，为哀侯后(15)，明摄皇帝与尊者为体，奉承宗庙之祭(16)，共(供)养太皇太后，不得服其私亲也。《周礼》曰‘王为诸侯缌缞’，‘弁而加环绖(17)’，同姓则麻，异姓则葛。摄皇帝当为功显君缌缞，并而加麻环绖，如天于吊诸侯服，以应圣制。”莽遂行焉，凡壹吊再会(18)，而令新都侯宗为主，服丧三年云。
(1)服：指丧服制度。(2)少阿：新官名。职掌辅导天子。羲和：新官名。相当于太史。(3)成汤：商汤王。(4)桐宫：相传为商汤之墓地。(5)屏：犹“却”。(6)翼翼：整齐严肃貌。(7)上下：指天地。(8)丹石之符：指上文所言丹书白石事。(9)茂：美也。(10)仲尼：孔子之字。《韶》：相传为虞舜所作完美的乐曲。相传孔子闻《韶》乐，三月不知肉味。(11)日月之不可阶：谓不可企及。《论语·子张篇》记述子贡叙孔子之德云：“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又曰：“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12)成在篑：《尚书·旅獒》云，“譬如为山九仞，功亏一篑。”(13)“与尊者为体”二句：见《仪礼·丧服》。缌：丧服名。尊者：指父亲和嫡母。服：守服。私亲：指庶子的生母。(14)建厥元孙二句：指立王莽长孙宗为新都侯。(15)哀侯：指王曼。(16)原文“承宗庙之祭奉”，当改为“奉承宗庙之祭”(杨树达说)。(17)《周礼》曰等句：引文见《周礼·春官》。缌缞：即“缌”，丧服名。弁：古代贵族之冠。环绖(dié)：在并环绕的麻带。(18)壹吊再会：指丧礼的两项。
司威陈崇奏，衍功侯光私报执金吾窦況(1)，令杀人，況为收系，致其法(2)。莽大怒，切责光。光母曰：“女(汝)自视孰与长孙、中(仲)孙(3)？”遂母子自杀，及況皆死。初，莽以事母、养嫂、抚兄子为名，及后悖虐，复以示公义焉。令光子嘉嗣爵为侯。
(1)执金吾：官名。掌督察京师及附近地区的治安。(2)致其法：谓将其法办。(3)长孙：王宇之字。仲孙：王获之字。
莽下书曰：“遏密之义(1)，讫于季冬，正月郊祀，八音当奏(2)。王公卿士，乐凡几等？五声八音(3)，条各云何？其与所部儒生各尽精思，悉陈其义。”
(1)遏密之义：指皇帝死后禁止奏乐。季冬：十二月。(2)八音：指金、石、丝、竹、瓠、土、革、木八类乐器。(3)五声：一称五音。指古代五声音阶中之官、商、角、徵(zhī)、羽五个音阶。
是岁广饶侯刘京、车骑将军干人扈云、大(太)保属臧鸿奏符命(1)。京言齐郡新井(2)，云言巴郡石牛(3)，鸿言扶风雍石(4)，莽皆迎受。十一月甲子，莽上奏太后曰：“陛下至圣，遭家不造，遇汉十二世三七之厄(5)，承天威命，诏臣莽居摄，受孺子之托，任天下之寄。臣莽兢兢业业，惧于不称。宗室广饶侯刘京上书言：‘七月中，齐郡临淄县昌兴亭长辛当一暮数梦，曰：“吾，天公使也。天公使我告亭长曰：‘摄皇帝当为真。’即不信我，此亭中当有新井。”亭长晨起视亭中，诚有新井，入地且百尺。’十一月壬子，直(值)建冬至(6)，巴郡石牛，戊午，雍石文，皆到于未央宫之前殿。臣与太保安阳侯舜等视，天风起，尘冥，风止，得铜符帛图于石前，文曰：‘天告帝符，献者封侯。承天命，用神令。’骑都尉崔发等视说(7)。及前孝哀皇帝建平二年六月甲子下诏书，更为太初元将元年，案其本事(8)，甘忠可、夏贺良谶书臧(藏)兰台(9)。臣莽以为无将元年者，大将居摄改元之文也，于今信矣。《尚书·康诰》‘王著曰：“盂侯(10)，朕其弟(11)，小子封(12)。”此周公居摄称王之文也。《春秋》隐公不言即位，摄也(13)。此二经周公、孔子所定，盖为后法。孔子曰：‘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14)。’臣莽敢不承用！臣请共(恭)事神祗宗庙，奏言太皇太后、孝平皇后，皆称假皇帝。其号今天下，天下奏言事，毋言‘摄’。以居摄三年为初始元年，漏刻以百二十为度(15)，用应天命。臣莽夙夜养育隆就孺子(16)，令与周之成王比德，宣明太皇太后威德于万方，期于富而教之。孺子加元服，复子明辟，如周公故事。”奏可。众庶知其奉符命，指意群臣博议别奏，以视(示)即真之渐矣。
(1)千人：官名。(2)齐郡：治临淄(在今山东淄博市东北)。(3)巴郡：郡名。治江州(在今四川重庆北)。(4)扶风：即右扶风。雍：县名。在今陕西凤翔南。(5)遇汉十二世二七之厄：此是当时汉朝命运的流言。十二世：十二代。三七：谓二百一十年。西汉自高帝至平帝恰是十二世二百一十余年。(6)十一月壬子二句：谓壬子冬至，其日当建。古人有将“建除十二辰”(建、除、满、平、定、执、破、危、成、收、开、闭)与十二支(子、丑、寅、卯、辰、已、午、未、申、西、戌、亥)相配，以推断日辰的吉凶。(7)骑都尉：官名。皇帝的侍从官。崔发：涿郡安平人。崔篆之兄、崔驷之叔祖。《后汉书·崔驷传》称其以佞巧幸于王莽，位至大司空。(8)本事：指哀帝改元等事。(9)甘忠可：齐郡人。方士，造《天官历》、《包元太平经》等。夏贺良：勃海重平人。甘忠可的学生。兰台：汉代收藏图书处。(10)孟侯：谓诸侯之长。(11)其：之。(12)封：姬封。康叔之名，封卫。(13)《春秋》隐公不言即位，摄也：意谓《春秋》记鲁隐公事，不言其即位，是因他是庶子，只是居摄。(14)“畏天命”三句：见《论语·季氏篇》。(15)漏刻：古代计时器。汉代漏刻原定每天一百度，王莽改为一百二十度。(16)隆就：长成。
期门郎张充等六人谋共劫莽(1)，立楚王(2)。发觉，诛死。